第11章 ☆、【11】

聞此言，楊湛只定定看一眼韓玲珑，便徑自立在窗邊不再多言，卻沒動手接過那小塊木枝。

韓玲珑見這情景覺得有點意思。她跟楊湛非親非故，這小姑娘竟然肯出手相救，尤其在楊湛似乎還有點讨厭自己的情況下。韓玲珑若有所思的挑挑眉，望着背對自己的楊湛不覺一笑。

卻不知楊湛一雙柔荑已經暗自握成一團，那指尖用力掐着，似乎在警告主人要保持清醒。她非為韓玲珑不領情，而是不明白自己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多事。身為古墓派掌門人，雖然自來不少事端，可像這次一樣主動找事的還是第一次。楊湛心想，自己到底是怎麽了？難道就因為那些舊日情誼反倒生了恻隐之心？

她少有的神色迷茫。一雙澄明的眸子此刻漫無邊際地望向遠方，卻不免心中有些不忿。自己還惦記着這些事情作甚？看韓玲珑的樣子，根本就不記得自己是誰，更何況，當初韓玲珑還欺騙了自己。即使那日确實是她至今最開心的一天……半晌，楊湛一聲輕嘆，不知是無奈還是不解。心下卻道，興許就是那一日情誼讓自己動了恻隐之心。更何況，江湖中人焉能見死不救？想通這些，楊湛心下稍定，又想到了些往事不由皺眉，抿唇暗啐，這人從小就不是什麽良善女子。

實則是因為人多愛懷舊，尤其少年時光最難忘懷。加上古墓派本就尚清修，歷來不多收弟子，不過招些婢子在墓中伺候，楊湛又被當做繼承人培養，要求比旁人嚴格自不必說，就是與人交往也是極少。韓玲珑當初帶她瘋玩半日，卻是成了楊湛記憶中少有的快樂回憶。再者，那時韓玲珑雖然是孩子身卻是大人心，自然給楊湛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而且韓玲珑還……

韓玲珑卻不知這片刻功夫，楊湛已經定了心神。趙敏差了侍從來，帶二人出去吃早飯。這小郡主也甚是張揚，竟包下了整個客棧，僅有她三人在此。斯舒雅和小昭二人被侍從攔在了門外，韓玲珑遠遠望着，輕輕搖頭示意她們勿輕舉妄動。

要出門時楊湛輕聲道，“韓姑娘，昨日多謝解圍，今日這解藥就當是報答姑娘解圍之恩了。”她本就不好與人為難，只不過對韓玲珑有些成見，才跟她多了些曲折事故。此時恰逢韓玲珑中毒之際，楊湛求得解藥來也算是解開自己心中一結，日後僅當韓玲珑是個素未相識的陌路人即可——況且原本也就是陌路人，何須與之锱铢計較。

韓玲珑有些訝異她态度的轉變，不自覺地盯着她看了一會兒，才道，“不過是舉手之勞，楊姑娘不必客氣。”轉頭又看了一眼被她二人棄于桌上的木塊，略作遲疑就取了來，“既然如此，韓某多謝姑娘恩情。”

待二人到趙敏身邊，目光落在那一桌極為豐盛的早飯上時，不約而同的對視一眼，竟出乎意料地從彼此眼中看到了無奈。卻不知二人想法其實南轅北轍。楊湛是嘆這小郡主奢侈浪費，不知中原多少黎民百姓食不果腹，趙敏這一次早餐就如此鋪張。韓玲珑卻是想，誰早飯會吃大魚大肉啊，就算再美味，早晨還是要清淡些好啊。

趙敏道，“兩位姐姐請坐。”小女孩端坐不動，神态倨傲，言語卻還算有禮，“在下有意請兩位姐姐同去大都游玩一番，不知兩位姐姐意下如何？”

“……”韓玲珑撇撇嘴，這架勢哪是請，分明是綁架挾持！

“久聞大都繁盛，恭敬不如從命，”楊湛淡淡開口，瞥一眼滿桌菜式，“不過我素來飲食清淡，不慣葷腥，這飯還是免了吧。”

趙敏咯咯一笑，“姐姐莫不是怕我下毒？”她眼珠一轉，又道，“既然姐姐不愛葷腥，讓店家換來清淡的又是什麽難事！”說罷雙掌一擊，侍從連忙上前，趙敏道，“吩咐後廚速速做些素食來。”那人應聲而去，趙敏看了看韓玲珑又道，“不知姐姐是何口味？”

韓玲珑有意為難，“早晨只愛喝些蜂蜜漿，吃些山上剛采摘下的新鮮水果，不食谷物。”

“那又有何難！”趙敏吩咐道，“阿大，速去。”打發人之後，趙敏悠然道，“我與姐姐們不同，倒是愛喝些馬奶酒，吃兩口肉。”又似漫不經心說，“兩位姐姐若是想借機打發走我身邊侍從，大可不必白花這心思。就是這些侍從全走了，只怕兩位也不是玄冥二老的對手。”

一席話說得韓玲珑直搖頭嘆息，這小姑娘太機警了。不知楊湛怎麽打算的，她自己倒确實有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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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着人多欺負人少，真不知羞！”門外傳來脆生生的話，是小昭。

趙敏早就看見門口這一大一小的兩個女人，聽聞這話似笑非笑地站了起來，昂首望着小昭，“你是何人？”

“哼，”小昭的倨傲也是不遑多讓，不屑的嗤笑道，“你又是何人！”

還從沒人敢這态度對她，趙敏眯了眯雙眼，“來此何事？”

“這是酒樓，當然是來吃飯啦！”小昭不耐煩地對兩個攔着她的侍從道，“你們要是再礙手礙腳，別怪姑奶奶對你們不客氣啊！”她小小年紀，說話卻是江湖習氣，雖然模仿痕跡極重，但是也頗入得趙敏法眼——畢竟趙敏自己也是個心高氣傲之人，從不把自己當小孩。見小昭放肆，趙敏仔細打量了她一會兒，對着那兩個侍從使了個眼色，那二人齊齊朝小昭出手。小昭豈是好相與的？她本來就是為了引起趙敏注意，這會兒更是出手不遺餘力，仗着年紀小身子骨也靈活非常，只剎那功夫，就點了那二人的穴|道。遂得意洋洋地朝趙敏道，“喂，你這不知從哪裏來的小女子，仗着手下給你撐腰有什麽意思？有本事跟我單獨過過招！”

趙敏寒了臉。小昭一出手，她便知道自己不是小昭對手。單是那快如鬼魅的身法，就足以甩她一條街去。又被小昭這麽一激，心中如何不氣！于是冷笑道，“成王敗寇，我有手下也是我的本事，有本事你也讓你的手下來啊。”她才不會傻到自己跟一個明顯功夫高過自己的人動手呢。

小昭哈哈大笑，“縮頭烏龜！”她牽了斯舒雅的手，旁若無人的走到趙敏一桌前，“你既然不敢，就別說些沒志氣的話！豈不讓人笑話？”小昭眼睛滴溜溜地轉，“就這樣還想闖江湖？還是回你的家中做個安樂的富貴小姐去吧。”

見小昭這樣，韓玲珑無奈嘆氣，“怎的就這樣大搖大擺進來了？”她并不想惹怒趙敏，只怕這小郡主記仇，日後又是好一番應付。

竟無視趙敏。打量着韓玲珑神色，斯舒雅纖指搭在她手腕，不急不緩道，“中毒了。”

韓玲珑點點頭。

“無礙，”斯舒雅卻道，“可解。”說話間從褡裢裏取出瓷瓶遞到韓玲珑手邊，“飲下即可。”

“難道這天下就沒有能難得住你的毒？”韓玲珑也是奇怪，雖說斯舒雅是醫道高手，但她跟在自己身邊十多年，竟似從未遇到過難題，這也未免太厲害了些。

“萬物相生相克。”斯舒雅沒什麽情緒，只淡淡解釋一句。韓玲珑淺淺嘆氣，輕輕搖頭時瞥見楊湛若有所思的目光，這才想起楊湛也為她尋過解藥。她原先之所以有恃無恐，正是因為楊湛這情她可承可不承，畢竟她身邊有個醫道高手。

“原來她并不需要我多事。”楊湛心裏有些不舒服。又想起自己說的想用解藥換她助自己殺人一事，不免有些尴尬。

韓玲珑見狀連忙道，“楊姑娘也是一番好心，這情誼韓某定當銘記于心。”她自然會知恩圖報，但絕不要義利交換。楊湛用解藥換她殺人，韓玲珑因為有斯舒雅這個底牌在，所以根本不在乎楊湛的解藥。但如今楊湛是單純願意救她，她反倒心生感激。

“不必。”楊湛垂下眼眸，“原是我不該。”

趙敏已經氣得小臉漲的通紅。這幾個人完全無視她這個大活人的存在，尤其是眼前這小姑娘，一臉不屑的看着她，讓小小年紀的趙敏怒火中燒。

“小昭，你過來。”韓玲珑拉過小昭的手，“你怎麽也跑來了？”她看一眼趙敏陰沉的臉，心下覺得好笑，精明的趙敏遇到刁鑽的小昭，可算是棋逢對手了。又忌憚玄冥二老，于是道，“怎麽這樣沒禮貌？快跟郡主賠個不是。”

“郡主？”小昭滿不在乎地撇嘴，“有什麽了不起！武功那麽差。”

“你！”趙敏氣急，咬牙道，“休要得意，等我學好功夫，定要你嘗嘗本郡主的厲害！”

“哈哈！”小昭放肆地大笑，“那要等到什麽時候啊！”她故意道，“只怕你到死都不是我的對手！”

趙敏大惱，玄冥二老見狀連忙上前來，“郡主——”

“老不羞，難道你倆要和我單打獨鬥不成！”小昭忽然湊上前去，抹了把趙敏的臉，“就不怕給你們的主子丢臉？”她當真刁鑽之極。趙敏原也不是什麽善茬兒，這會兒被小昭氣急了，卻忽然冷靜下來，冷笑道，“無論你再怎麽鬧，也休想激我跟你打鬥。”她是看出來了，小昭是故意激怒她，好讓她分散注意力，最好能真單打獨鬥。這樣玄冥二老必然擔憂趙敏的安全，無暇他顧。小昭身法又極快，若是想逃跑，許并非難事。說完，趙敏氣定神閑的坐了下來，“你們來的正好，一同随我回去豈不妙哉！”

這下輪到小昭臉色不善了。趙敏餘光瞥見，心裏十分舒坦。卻不料小昭眼珠一轉道，“勸你還是乖乖放我們走的好。”

趙敏不理。

“我剛剛摸你臉的時候，不小心帶上了些腐骨散，”小昭接着道，“要是沒有解藥，三五天之後，只怕你的臉就會爛掉……哎呦，”小昭一臉惋惜，“看你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就這樣毀了，連我都有些舍不得呢！啧啧！”

作者有話要說： 泥萌好~~~坐着君如約回來惹~~~~

祝大家元旦快樂，新年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