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石磊
次日素蓮醒來時，外頭的風雨仍舊未停，屋子裏的蠟燭倒還燃着。
素蓮理了理身上的衣衫，稍稍推開了一點窗，外面黑漆漆的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了。不想齊航早就候在了門口，見她推窗，立即就從一旁笑着迎了上來。
“素姑娘起了？時候還早呢，才卯時，不再休息會？”
“不了，昨夜我睡得很好。”想起自己還沒有梳洗，素蓮稍稍往後退了半步。
齊航很會觀人臉色，立即道：“那我立即叫人送些熱水和早飯過來，請素姑娘稍候。”
“多謝。”
想着自己的确還未梳洗，素蓮便也不客氣地應了，“可否再給我一方遮面的面巾？”
齊航笑着應下，他當然知道素蓮要面巾做什麽，說起來幹他們這一行的最不缺這些蒙面的東西了，不過都是黑色的，還是得弄塊好看些的給人家姑娘才行。
畢竟待會要見少主的嘛。
齊航腦子快，手腳也快，素蓮很快就打理好，出了房門。
“齊公子，不知貴家公子現下可方便？我想拜謝一下主人家。”
齊航早等着她這般說，立即做了手勢道：“好好，素姑娘請随我來。”
素蓮跟着齊航在回廊下沒走幾步，就停在了一間屋子前，齊航敲門請示。
素蓮沉了口氣，兩手交握地踏進了門檻。就見一男子躺在床榻上，什麽也沒做，看樣子自那次受傷之後他一直都在靜養。
男子在素蓮進門的那剎，轉了目光看她，瞳眸裏還是那股收不住的冷冽犀利，利得素蓮不禁就停在了遠處，不由自主地低了頭，不敢直視。
見她這番樣子，即使蒙了面巾，光從她不會作僞的眼眸裏，男子也知道她怕自己，心裏忽然就有些不痛快，原就熱不到哪去的音調愈發冷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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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幾日不見，膽子變小了？連看都不敢看我。”
素蓮雙手握了握，有些不好意思地擡頭望向他，“公子的傷要不要緊？”
“死不了。”
素蓮也不動氣，“我聽齊公子說，是您特地派他來保護我的，所以我這會特意來謝過公子的救命之恩。”
男子的面色緩了緩，“我說過，你幫了我，我自會報答。”
“公子客氣，我不過舉手之勞，何況公子也送了賽佛座給我，如今是素蓮欠公子一條命。”
男子的唇角隐隐上揚，“那你打算怎麽還我？”
“這……我的能力着實有限，但公子若有什麽地方是我可以幫得上忙的，素蓮一定效力。”
男子對她的這個答案不甚滿意，“你除了種花，也做不了什麽其他事吧。”
屋子外頭扒着磚頭聽牆角的齊航，龇牙咧嘴地，真是恨鐵不成鋼，氣得直咬牙！
少主知不知道他說話的方式本來就很欠打，如今和一個姑娘家竟還這樣說話？簡直是奔着孤獨終老的路在走啊！
“我……”素蓮咬唇想了想，“如果公子不嫌棄，我還可以給公子做些吃食或點心，齊公子說這兩日風雨不停，山路也不好走，我既然住在公子這，也不好吃白食。”
素姑娘真是個好性子啊！
蹲牆角的齊航暗暗咂舌贊嘆，大概也只有素姑娘這樣的性子，才能鎮住他家冷言冷語的少主。
好在，他家冷冰冰的少主這次倒沒再說什麽，看來是默許了。
“那公子沒什麽事，我就先出去了。”
“……我想喝湯。”
在素蓮轉身的一剎，那人往後躺了躺，說了一句。
素蓮看不見他的表情，只忽然覺得他像一個人。
以前她在家裏，每次問素陽想吃什麽的時候，素陽總是扭扭捏捏地不肯答話，素蓮知道那是弟弟怕累着自己，可他只要瞧見素月提出請求，又會不甘落後。
如今這位公子，便像是素陽的那個樣子，一個小孩子。
“好。”素蓮笑了笑，“說起來，我還未曾請教過公子的名諱？小女素蓮。”
男子靠在床榻上，一旁的簾子遮住了他們兩人的視線，他擡起眼簾，難得露出一絲笑意。
“石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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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蓮是言而有信的人，她離開石磊的屋子後，便去了廚房。
做菜這件事，素蓮的确不是很擅長，不過一些家常小菜，她還是可以做出來的。
廚房裏的食材一應俱全，她問陪同過來的齊航，“你家公子平日有什麽忌口的嗎？”
“沒有、沒有，我家少主的嘴巴一點都不刁，也不挑食，您愛怎麽做就怎麽做。”
“那他有沒有什麽愛吃的東西？”
齊航轉了轉了眼珠子，笑道：“是這樣的，幹咱們這一行的呢，平日風餐露宿得多，都是吃幹糧，所以啊我們都喜歡吃些湯食，素姑娘盡管做就是了。”
素蓮點點頭，轉身就卷了袖子開始操持。
齊航也不走，假裝待在廚房裏頭想要搭把手，其實他早就想好了，他必須得抓緊時間，讓素姑娘能在短時間之內和自家少主兩情相悅！
“素姑娘，你剛剛和我家少主說話，覺得他怎麽樣呀？”
素蓮沒有多想，就道：“石公子話很少，性子應該很內斂吧。”
“我家少主那個樣子啊，不叫內斂，叫冷冰冰，他說話又直，成天得罪人，不喜歡我家少主的人可多啦。”齊航這是想試探一下素姑娘對少主的印象，“就是咱們自家兄弟裏，也有不少受不了少主冷言冷語的，素姑娘會不會也聽着別扭？”
“起初是有些不喜歡的，不過接觸多了，再加上你這麽說，就明白了，你家公子就是這樣的性子，他說話的方式麽，聽着聽着也就習慣了。”素蓮洗了些菜，“我倒覺得，石公子是江湖人，又是當家人，他這樣子呢肯定更有威信一些，不過就是少了點人情味。”
“姑娘說得甚是！”齊航努力地擠弄着滿臉的表情，忙不疊地附和，“那姑娘覺得咱少主這性子應該咋辦呢？”
素蓮切菜的手勢停了下來，仔細地想了想，“他自己如果覺得沒什麽，其實我們也不用太操心，人嘛，只要他自己開心就好，旁人又何必逼他呢。”
“哇，素姑娘真是善解人意啊。”
天啊，這種媳婦能不能也給他一個？
素蓮笑了笑，沒說什麽。
她毀容在家的時候，便不想聽見什麽出去走走的話，哪怕她知道這是旁人為她好、在關心她，可有時候，人更希望能清靜一點。
“其實咱少主變成這個樣子也不能怪他，素姑娘你是不知道啊，當年我們镖局出了件大事，不僅失了一趟镖，連帶少主的父母也一并沒了。那個時候少主十三、四歲吧，雖然已經主事了，可年長的那些镖師總是不服氣，老人家嘛，總有幾個看不慣年輕人冒頭，覺得年紀小的就該慢慢熬，又或者他們就是想趁機奪權。”
齊航一邊說着，一邊幫素蓮切了她洗好的白蘿蔔。他的刀功很好，素蓮就看見菜刀上下飛舞，蘿蔔絲整齊地像是裁布般裁出來的，很是欽佩。
“那些老人家聯合起來，打算一起撒手不幹。镖局不可以無人，這事如果傳出去，再加上之前失镖的事，咱們镖局也就算完了，所以老镖師這麽做，就是要給少主一個下馬威，讓少主有求于他們，這樣一來，少主沒了威信，以後就要乖乖聽他們的話了。”
“那後來呢？”素蓮聽到這裏有些好奇。
齊航驕傲地笑了笑，“他們假意請辭，但少主很爽快地就答應了。”
素蓮疑惑，“那不會發生你剛剛說的那些後果嗎？”
“會啊，不止如此，還更嚴重呢。”齊航回憶道，“那些老家夥氣不過少主絕情，到處散播镖局沒人沒錢的消息，想要搞垮咱們镖局。”
“那你家公子怎麽辦？”
就見齊航忽然把菜刀在手心裏轉出一個漂亮的刀花，左右劈開兩刀，指天點地得威風凜凜地喝道。
“那日月黑風高夜，就見一少年負刀而走，直闖土匪大營，刀挑十六猛将，斬下匪賊頭顱，可謂少年風華！”
素蓮也不曉得自己是被齊航的一手刀法驚呆了，還是被他的故事給驚呆了。
“石公子好厲害啊。”
“那是！”齊航驕傲地仰了仰下巴，一盤蘿蔔絲也切得差不多了，“我家少主就此揚名天下！咱們镖局的名聲更是一日萬裏！想來做咱們镖局镖師的武人，那叫個絡繹不絕。別說江湖人了，就是衙門的人也對我們少主敬服得很，畢竟當年他們派了好多人都沒擒了那群惡徒。老百姓也贊嘆少主年少英雄，懲奸除惡。”
“原來石公子年紀輕輕就武藝超絕，不過揚名立萬是好，身子也很要緊。”
齊航眼眉一挑，素姑娘很關心少主嘛。
“素姑娘說得是，總镖頭和夫人一走，少主身邊的确沒個知冷知熱的體己人。”
素蓮沒有多想，就着手上的活随口應道，“那你家少主這次的傷要緊嗎？”算起來，他從自己家離開也有段時候了，還那樣躺着，是不是說明傷得挺重？
“這個啊，阿……好是好多了，就是還要靜養，咱家少主也很多年沒受那麽重的傷了。難得這次他好像有什麽心事，肯留在這裏靜養。”
齊航覺得自己這話說得好，既給了素姑娘照顧少主的借口，又表示出他家少主并沒有那麽弱。何況少主的心事，在齊航看來，七成是有關于這位姑娘的。
素蓮點點頭，“之前拖齊公子給我家人和師傅那裏報個信，不知消息可送出去了？”
“送了、送了，今早已經叫人送出去了。”
反正這裏沒他們幫忙，人進不來，也出不去，素姑娘是注定要在這多留幾日的，和他們少主好好培養培養感情了。
作者有話要說：
番外：
這日用過飯，石磊召齊航過去，齊航心想少主一定是和素姑娘用餐愉快，把他叫過去誇獎誇獎。
“你和素姑娘都說了些什麽？”少主的聲調一如既往冷冰冰的。
“噢~少主不用太感謝我的，我就是說了些您當年的英勇事跡，素姑娘聽得可認真了。”
“是麽。”
“嗯吶。”
“出去，自個領罰。”
“為什麽啊？！”齊航不明白，覺着冤得很。
石磊別過臉，賭氣似得冷哼道：“一頓飯，她只在誇你的刀功很好。”
要你臭顯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