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相遇三
顧昭咬着牙，眼裏露出深入骨髓的痛恨。把小貓放到地上，他猶豫了一下，直接按在井沿上跳了下去。
井底有将近四米，雖然落地前他技巧性的做了緩沖，但他腿上還帶着傷，此時不禁悶哼一聲。
時光大驚，不解的跳上井沿往下看。
“別下來！”顧昭喝了一聲。
就當他是瘋了吧，這麽跟一只貓來交流，他模模糊糊地想。
身體各處的瘙癢越來越嚴重，他情不自禁的開始渴望，渴望天堂。雖然他知道，那也是地獄。顧昭覺得自己體內就像入住了一只蠹蟲，此刻正腐蝕着他的意志，像個無底洞一樣。他全身都在渴求，渴求一種能讓他解放的藥物——
Heroin.
自從被丢給洪幫，他就被迫注射了大量新型毒品，用作實驗。他痛恨極了毒品，那些人不會知道，上瘾是件多麽可怕的事！他曾經跪在那幫畜生面前，被一幫混混踩在腳下，只為了一包□□。有時候他也試圖自己控制，但他們又會強行逼迫他。就像戲弄老鼠一樣，将他的尊嚴狠狠的踩踏。他後來常常感覺可以靈魂出竅般冷冷的看着自己的肉體，看着自己做出屈辱的妥協，醜陋不堪。
他感到肌肉輕輕的抽搐起來，手腳都在輕微震動，而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皮膚分外敏感，似乎起了一層細細密密的雞皮疙瘩，生疼。
“喵。”時光還有些不明白男人是怎麽了，突然自己就跳下去，看起來還很痛苦的樣子。
“給我……給我……”顧昭喃喃道，瞳孔開始渙散。他突然大叫一聲，痛苦的撓着自己的喉嚨，大口的喘起氣來。仿佛被扼住不能呼吸，男人拼盡全力的吸着氣，肺部和喉頭像拉風箱一樣發出尖利的摩擦聲。
喘了一陣，顧昭終于無力的攤倒在地上。他暫時清醒了片刻，仰頭看向細小的井口。一個影子透着光亮照下來，小貓還坐在井沿上往下探着頭。
“我毒瘾發了，”顧昭虛弱地笑道，“不要管我，你可以先走。就算不走，也千萬別下來。”
他寂寞了太久，就算理智告訴他貓咪不可能聽懂這麽複雜的話，他還是喃喃的囑咐。
時光震驚了，他當然明白吸毒是怎麽回事，那就是個無底深淵，能摧毀一切！這個男人居然沾染上毒……
顧昭覺得身上一陣發冷，讓他情不自禁的環住自己抖了起來。他盡量蜷着身子抱着膝蓋，以一種脆弱的姿勢保護着自己。來自骨頭裏的瘙癢讓他忍不住開始抓撓自己，但反而像隔靴搔癢，越來越難受。力氣越來越大，胳膊上漸漸有了血絲。
已經有點眼冒金星了，顧昭覺得似乎有千萬只小蟲從四面八方爬過來，順着他的毛孔鑽了進去，啃噬着他的骨頭。他大叫一聲，猛的站起來，卻又無力的砸到牆上，“離我遠點，不要過來！”
根本止不了癢，他憤恨的用手臂砸向牆壁，發瘋般的吼叫着，手掌磨破了皮也毫無所動。他需要發洩，卻又不知道如何洩憤，語言不能表述他的不甘，又沒有物品能讓他鎮定下來。
最後顧昭一頭撞在牆上，無力的倚在牆上滑了下去。顫抖着嘴唇，顧昭感到眼淚順着臉頰蜿蜒而過。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憑什麽！爸！哥！我照着你們說的在做，可是得到了什麽！不公平……不公平啊！”顧昭拼盡最後的力氣嘶吼道。
時光不知道男人到底經歷了什麽，但這一刻，他聽見了男人嘶啞的控訴，讓他也忍不住酸了眼眶。
顧昭的理智保持不了多久，漸漸的他的視線開始變得模糊，耳朵裏傳來嗡嗡的嘈雜聲。他暴躁的想要聽清楚，想要看清楚，卻無能為力。這股噪音卻越來越大，大到耳膜都開始發疼，他想去捂耳朵，手臂卻格外無力。仿佛有鼓槌砸在耳膜上，他迷糊的感到耳朵滲出了血。全身都開始血脈膨脹，血管似乎要爆掉的擴張着。心也越跳越快，似乎要跳出嗓子眼。有什麽東西在他的身體裏肆虐，他覺得自己要瘋了。
“拉我上去……拉我上去！來人啊，救命！”顧昭哭了，哭的像個孩子一樣傷心，仿佛只是被人搶了心愛的玩具。
時光不由的抓緊了井沿，他複雜的看着方才還英俊溫柔的男人在下面毫無顧忌的癫狂，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麽。
顧昭抽噎着幹嘔起來。他側躺在地上，身體一抽一抽的，唾液順着口角淌下來。好幾天只吃了一點饅頭，現在胃裏翻江倒海，他卻什麽也吐不出來。頭發搭在臉上，整個人狼狽不堪。
熬過又一輪折磨，顧昭已經大汗淋漓了。身上又添了新傷痕，他感到四肢酸痛麻木，關節骨骼也發疼。
仰面朝天躺在地上，顧昭漸漸回過神來。
“小家夥，你還在啊，”顧昭覺得口幹舌燥，“有水嗎？”
“喵。”貓咪叫了一聲，扭頭消失在視線內。
大概是走了吧，顧昭閉上眼睛，表情平靜下來。身體還是一陣無力，毒品幾乎掏空了他的底子。
不知道過了多久，靠壁而坐的他突然感覺幾滴水滴在了臉上。
下雨了？他睜開眼往上看。
小貓叼着不知道哪裏來的塑料杯子，正歪着頭讓杯子裏的水滴下去。
原來真的是他的救贖。
顧昭輕笑一聲，仰起頭張嘴接着喝水。
小貓來來回回了幾趟，值得顧昭輕輕地叫了一聲：“團團。”
見男人應該不渴了，時光扔掉杯子，嫌棄的呸了幾口，抹着嘴看向男人。
男人臉色蒼白，剛發作完毒瘾的他除了坐着休息，什麽也做不了。“我有點冷，你下來陪我？”
時光猶豫了一會兒，抻着前腿跳了下去。
顧昭睜大了眼睛，小貓跳下來的時刻在他眼裏仿佛凝固了，鮮明的印在了他腦海裏，直到多年以後，他也忘不了天使降落凡間的樣子。
井口是唯一的光線來源，一片發亮。在這個亮源裏，那只白色的漂亮的小貓咪一躍而下，後腿筆直向上形成一個漂亮的弧度。眼睛一如既往的純真明媚，背部是淺褐色漂亮的皮毛，雪白柔軟的腹部一閃而過。小貓無聲輕盈的落到地上，受傷的腿抖了一下。
顧昭緩緩抱起小貓，靠在牆壁上說不出話來。
時光溫馴的窩在男人懷裏，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将爪子搭在男人臂間，尾巴下勾住男人手臂，惬意的團了起來。
顧昭一手抱着小貓，另一手緩緩地順着毛，時不時撓撓小貓的下巴。一人一貓溫存的休息着，積攢體力。
“團團，”顧昭慢慢的說：“你真是我見過最聰明，最有靈氣的貓。”
“喵~”時光驕傲的叫了一聲，蹭了蹭男人的胸膛。
“你這麽聰明，難道是貓妖？”顧昭舉起小貓看着它。
“喵……”這次的叫聲弱了很多，時光有些心虛。他本來是人，現在卻鸠占鵲巢，這算不算是貓妖？
“團團，你要不要跟着我？同意叫三聲，不同意叫四聲。”顧昭認真的問道，“跟着我也許會很危險，我們要流浪，還不能保證一天三餐。”
“喵喵喵。”早就打定主意賴着男人的時光愉悅的叫了三聲。
顧昭忍不住親了親小貓的眉心，又将小貓抱在了懷裏。
“我必須想辦法離開這座城市，不過我也不知道要去哪裏。”顧昭有點迷茫的說，“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察覺到我的去留。即使知道，他們也會以為，我已經死了……”
時光沉默了——他又是何嘗如此？親人從不在意他，現在他也真正的死了。就算沒變成貓，他也無處可去。
一人一貓都迷茫的低沉下來。
顧昭又休息了一會兒，站起來把小貓放在肩膀上，“我現在要爬上去了，你抓着我別摔了。”
時光聽話的抓緊了顧昭，他現在腿還傷着，确實難以跳上去。
顧昭咬緊牙忍着腿痛，雙腿抵着井壁一步步挪了上去。這樣的動作本來對他而言并不難，但長期遭受虐待加上有傷在身，他幾乎拼盡全力才爬了出來。
穿上小貓帶着的那件t恤，顧昭又撕破了自己原來的衣服給小貓包紮了一下腿，突然發現小貓有點昏昏沉沉的。
一抱起來就感覺到小貓異常高的體溫，顧昭一驚。
他知道小動物是很脆弱的，小貓看起來不大，身體有外傷，這幾天有折騰。如果發燒，不知道有沒有危險。
想起自己的住處還有零零碎碎五十多塊錢，顧昭決定去取了帶小貓去看病。無論如何，他也不能失去小貓！
作者有話要說： 憂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