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

京城舊書齋,城東市集走入七彎十八拐,過了條橋,再繞了好一陣子,拐兩個彎後直直到底便見着了。

小六跟着小三走進巷子時心裏總覺得這地方挺詭異。雖然太陽已經出來,把地上曬得溫熱溫熱地,可他卻無法忘記上次和他哥來此處找小三時,巷子口的地方不是巷子口,而是一堵牆外加一棵開滿了淡白黃色小花的槐樹之地。

小六小心翼翼地看着周圍,渾身緊繃,就怕這地方和那将軍冢一樣也有什麽陣法,才讓他們當初怎麽也找不着小三。

到了書齋,小三一腳跨過門坎,抱着剛才發現的那顆蛋來到櫃臺前。

小六随着小三要進去時卻像被一堵看不見的牆給擋住了似,眼睜睜看着小三走遠,自己卻走不進去。

「師兄!」小六在外頭邊喊邊敲着那看不見的屏障。「師兄、師兄,你快出來,這個地方很奇怪!」

可無論小六喊得多大聲,敲得多用力,小三就是沒聽見小六的聲音。

小三「砰」一聲把蛋放到櫃臺上,原本正在打瞌睡的小老板睜開眼,當他見到是小三,道:「喔,你回來啦!」

小三點頭。「承你吉言,沒死成。」他道:「這東西今天早上在魚池邊發現的,是你要的烏龜蛋嗎?」

小老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捧着蛋摸了摸,淡淡地笑了一下。

此時四周似有寒風襲來,但一撲到小三面前,便全數散去,小三也沒什麽感覺。

倒是小老板眨了一下眼,嘴裏嘀咕朝下頭擺着的書說了幾聲後,才道:「果然,你找到他了。」

小老板把那顆蛋捧到櫃臺底下。櫃臺底下有一個棉布縫成的巢,看來已經很舊,布的顏色都褪了,蛋擺上去剛剛好,那是牠的巢。

小老板接着又從底下拿出一本沉厚的古書遞給小三。

小三一看驚訝道:「我以為這本書被聶夙他們拿走後,現下應該在蘇家!」

「就說了它與你有緣,你怎麽半路把它給掉了?」《藥膳》一書在小老板手裏無風自動,啪啦啦地掀開幾頁,又阖上,再啪啦啦地掀開幾頁,又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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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三說:「這是在幹嘛……」小三怎麽覺得自己能感覺到這書在做「無言控訴」的舉動。

小老板說:「生氣。」

小三揉揉額頭,活了這些年,上輩子加上這輩子,還真沒聽過書會生氣的。

「怎麽不說?」小老板問。

「說什麽?」小三問。

「你把它弄掉了,總得給它一個解釋吧?」小老板道:「我都說了它很寂寞,除非能找到一個可以從頭到尾将它讀完的人,否則它永遠都不會開心。好不容易等到了你,你別讓它傷心啊!」

「……」小三問:「難不成,我還得安慰它,告訴它我為什麽把它弄丢?」

小老板幽幽的眸子望着小三,而後,緩緩點下了頭。

「我勒個去!」小三翻白眼。

「說吧,」小老板道:「沒什麽好害羞的,這裏只有我們三個而已。」

「哪是三個,不還有我師弟……在……」小三往後一看,結果發現本應該站在他身後的小六被這間書齋拒于門外,明明大門就是敞開的,但他卻進不來。

小六發覺裏頭的小三看見自己了,原本已經夠激烈的吶喊搥壁動作更大更激烈,最後整個人趴在看不見的牆上,狂喊着:「師兄──師兄──」

這兩個字小三看得懂。他轉頭問道:「……那是我師弟,怎麽他進不來?」

「煞氣太重。」小老板說:「書會害怕,不能進來。」

「……」小三二度翻白眼。

小老板把「藥膳」遞到小三面前,意思很明顯。解釋,給它聽。不然有緣變成無緣,對兩方都沒好處。

小三看着那書看了好久,簡直想将那本藥膳瞪出兩個窟窿來。最後,他才深吸一口氣,說:「你應該慶幸老子把你放在馬車裏沒帶你進墓裏頭,要不那麽危險的地方,連老子跟兩個師弟的命都差點挂在那裏,你陪我們進去只會死無全屍,對了,老子還掉進寒潭裏,你若跟着老子一起下去,書濕了字會全數暈掉吧?當算你有能耐不暈好了,濕身的感覺若放在以紙而生的你身上,恐怕也不會太舒服。」

小三說完這個,只見那書又啪啦啦地掀開了幾頁,感覺似乎是抖了抖。

小三說:「偷走你的是那些賊,可不是老子。你看老子一路上捧着你看着不放,就應該知道老子不是始亂終棄的人……嗯?用這詞好像不太對,算了,反正就是這樣。你要是接受老子的說法,就再和老子走,不接受的話,那緣盡于此,老子也不是個愛強求的。」

然後藥膳的書頁便再也不動,立刻息怒了。

「行了。」小老板把書交給小三,小三則把書塞進自己懷裏。

只是小三做完這些還是覺得莫名其妙。他三爺天不怕地不怕,為什麽得因為怕一本書生氣而同它解釋一堆?

後來想一想,小三才了悟。因為這本書是「藥膳」,是三爺心底最深的痛。不會煮藥膳的廚子在藥膳全集面前,只有掩面去死的沖動。

「這個給你。」小老板掏出一個幾乎快要透明的淡綠色小瓶子,瓶子只有小指那麽大,裏頭有些耀眼的金色光芒微微地透了出來。

「什麽?」小三收下後打開瓶塞往裏頭一看,金燦燦的細沙讓他以為是金沙,可金沙不會發光,但這裏頭的會。

「真龍之血。」小老板語調緩慢地說:「你把我弟弟撿回來了,這是謝禮。」

「你弟弟?」小三噎了一下,有些無法接受。他指着櫃臺下那顆圓圓的巨蛋問:「那顆烏龜蛋是你弟弟?」再指着自己手裏的瓶子道:「這是真龍之血?龍血?龍的血?」

小老板點頭。

「可烏龜蛋是我師弟在魚池旁發現的,并非我撿的。況且,人是從蛋裏生出來的嗎?」小三魂已經往上飄了,還有沒有更離譜的事啊!

小老板的唇角一點一點地往上揚,露出了一個看似在笑,卻讓人感覺陰森森的表情來。

他那模樣似乎在說:我有說過我是人嗎……

小老板又和小三談了些事,比如說他弟弟叫玄龜,很久以前去了北方就沒回來過。小三不想問很久究竟是多久,要小老板說了句兩百多年出來,那他應該會把烏龜蛋剖了看看裏頭到底是什麽東西。

又比如說玄龜是跟着小三一行人從北方回來而不是突然出現在魚池邊的。小三更不想問為何他們師兄弟都沒發現一路被顆烏龜蛋跟着,要小老板說他弟其實在他們頂上飛所以他們沒有發覺,那他絕對會把烏龜蛋剖了,看看裏頭究竟住着鳥還是烏龜。

最後小三問,真龍之血是幹什麽用的,小老板只說随身帶着別亂丢,一條命換一條命,之後就什麽也不說了。

☆☆☆

從巷子裏出來,小三有些恍惚,小六很緊張,怕小三在那古怪的書齋裏出了什麽事。

小六剛要開口,小三手一擡,止住小六後道:「什麽都別問。你師兄我現下還雲裏來霧裏去,搞不清楚自己究竟碰上什麽,所以你問我也答不出來。」

「那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小六比較擔心這個。

「沒。」小三道。想了一想又說:「那地方是有點怪,不過老板是個老實人。」

「老實人?」小六面容扭曲,他可還記得上次來這裏怎麽也找不到這條巷子的事。「老實人怎麽會把我擋在外頭不讓我進去,我在外面吼得嗓子都啞了,師兄只回頭看了我一眼以後就沒理我,我吓死了以為師兄你被鬼迷,魂要被勾走,心跳得都快從喉嚨裏迸出來了!」

小三也不理會小六唠唠叨叨緊張兮兮的抱怨,只是腦袋轉轉、嘴裏喃喃,念道:「兩兄弟,一個玄蛇、一個玄龜……玄色為黑……蛇和龜……嘶……老子怎麽似乎有點印象,好像還真不是人……可到底是啥東西來着……」

小三抓抓臉。過了一刻後還是想不起來,于是就這麽算了。

是人、是蛇、是龜又如何?關上門那便是人家家裏的事,三爺管不着。

斷了舊書齋那頭的想念後,小三遂道:「好了,接下來找你哥去。今天不把聶夙修理得凄凄慘慘凄凄,将軍樓關門大吉,老子可是會很不爽快!」

小六聞言連忙往前快走半步,領着他家這尊大佛,找哥去。

☆☆☆

小三走在寬廣的大街上,感覺似乎有異。雙手環胸左看看右看看,才發覺一些原本在路邊吆喝的小販少了,尤其越接近将軍樓,不但連小販都沒有,以将軍樓為中心的大街上,左右三戶,對街七戶,除了正對将軍樓的那棟兩層樓的布莊外,大夥兒通通都關了起來,不做生意了。

小六和小三來到将軍樓對面那戶布莊,布莊的招牌已經被拆下來,換上了單寫個「蘇」字的旗幟。

小三一進布莊,便見一樓空蕩蕩的,只有簡單的一張桌子四張椅子并排着擺在門口,而由門口處往外看視線正好,直對将軍樓大門口。

小五正在和天幹地支的人說話,發現小三、小六來,随即露出了一個笑容,說道:「師兄,你們來啦!」

小三走過去摸摸桌子,問道:「你把人都弄哪去了,怎麽關了那麽多戶人家?」

小五走過來說:「為免擾民,我租了左右對面各幾戶人家,讓他們暫時搬到別處,銀兩都給足了,包括這陣子不能做買賣的損失。」

「嗯。」小三點點頭。

三爺鮮少稱贊人的,通常「嗯」你個一聲沒開口罵人,你就要高興了。因為那通常表示你做得不錯。

小三拉了把椅子坐下,小五随之為他倒了一杯茶。

小六坐在小三旁邊,左看看右看看沒自己的事,就趴在桌上玩茶杯。

等了有好一會兒,閑着沒事做的小三把懷裏那本藥膳一掏,擺在桌上翻到先前看到的地方,皺起眉頭又開始記藥名、藥形、藥性。

厚厚的一大本書,只分藥材與藥膳兩篇。書上寫得很簡單,先從前面由頭至尾由淺到深把大半個天下長的藥材都記起來,再學着如何把那些背起的藥材混入菜色之內。

藥材也有酸、甜、苦、辣、鹹之分,但苦味居多。此書藥膳篇前半部教的便是如何以藥入膳,而不凸顯其藥味。

後半部則是練到以藥入膳後,用菜色提出某些藥的五味,是以不止菜香,連藥材也得引出獨特芬芳。

「……我操……」小三邊看邊罵。「等老子真學成這本,人也差不多歸西了。」

小五皺了一下眉頭,問道:「師兄,這本書不是被聶夙拿走了嗎?你什麽時候去奪回來的?」

「不是我奪回來的。」小三皺着眉頭,手指着一味藥,指尖敲打著書面。「是它寂寞難耐,自個兒從蘇家跑回家的。」

小五也皺眉。「家?」

小六食指玩着杯子,讓杯子像陀螺似在桌上不停快速旋轉。

小六邊玩邊對小五說:「是那天我們一直找不到的書齋。今天我和師兄一起去,結果還真有條巷子,但是到書齋門口我進不去,在外頭喊了老半天嗓子都啞了,然後看見書齋老板把這本書給了師兄。奇奇怪怪的。啊,對了師兄還捧了一顆好大的蛋給那個老板。」

小五看向小三,想開口詢問。

可小三卻立起左手手掌,做了一個「止」勢。「這世間神神秘秘的人一堆,但開口說的話沒幾個人聽得懂。反正對方沒惡意,我還用那顆蛋換了一小瓶真龍之血,雖然不知道真龍血是幹什麽用的,但聽名字應該是好東西。」

「真龍之血?」

「諾。」小三把懷裏的那個淺綠色小瓶子掏出來扔給小五。

小五将瓶子往上舉,對着外頭的天照了照,小六立刻跑到他身邊一起看,然後同聲道:「會發光啊~」

小六好奇地問:「真龍之血?那是真的龍的血嗎?」

「誰曉得。」小三還在看同一頁,眼前的藥草幌得他恍恍惚惚地,腦袋疼。「他只說要我随身帶着別亂丢,一條命換一條命什麽的,老子完全聽不懂。」

小五聞言立即把小瓶子塞進小三懷裏,那速度快得驚人。

小三一愣,問:「做什麽?」

「既然那人對師兄無惡意,又讓你貼身帶着它,那必定是很重要的東西。」小五說了前半段,後頭小六聲音加了進來,兩兄弟一起出聲:「一命換一命,聽起來就很恐怖。」

小三看這兩兄弟嚴肅的面容,也肅容說道:「你們走過一趟将軍冢就給吓傻了是嗎?老子如今平平穩穩坐在這裏,誰能動得了老子。況且這世間只有從來只有老子宰人的份,還沒人有那能耐宰得掉老子的!怕什麽,有什麽好怕的?」

小五、小六聽了小三的訓斥,想了想,雖然隐約還是感覺不太妥當,可小三說的都是真話,他二人這才把那份憂心壓制下來。

此時,對面将軍樓的門緩緩打開了。

兩個跑堂小二探頭探腦地往外看,本來因為沒見到那個混世魔王而松了一口氣,合力将大門打開後,誰知背脊突然冷了起來,兩人一個擡頭,見到小三正坐在對面門口,露齒朝他們一笑。

他們兩人的腳立刻就軟了,其中一個虛弱而讨好地喊了一聲:「三、三爺……」

小三開門見山地道:「爺的目标是誰,想必你們也很清楚。去,不想死的就跑遠點,否則爺一發起脾氣來鞭子掃到誰,那就誰倒黴。」

裏頭的掌櫃也探出頭來,見着小三後先是一愣,而後苦笑道:「三爺別啊,将軍樓還得開門做生意,這落下一天虧一天,樓主問起來咱們這上上下下的人可得遭殃了。」

「爺又不是将軍樓的人,誰和你咱們!」小三哼笑一聲,說:「蘇謹華問起來,你盡管告訴他就是爺做的,不用客氣。

将軍樓的名聲已被玷污,蘇家名存實亡,蘇謹華腦子壞了,竟随便就讓阿貓阿狗當這裏的總管。蘇家先祖如果知道将軍樓被這麽糟蹋,肯定會一個個從墳墓裏跳出來,每人一腳,踩死那個蘇謹華。」

「三爺……」掌櫃的還是好聲好氣地說:「聶總管的職位已經被樓主摘了,您起碼讓将軍樓能開門營業……」

長街另外那頭,傳來了沉穩的腳步聲。

小三動了動耳朵,小五說道:「十三個,都是練家子。」

小三接着緩緩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拉了拉腰帶,整了整弒龍索,道:「十四個,還有一個腳步虛浮的聶夙。」

小三往外走,看小五、小六也要跟着,遂道:「這是老子的仇,不許任何人插手。誰敢過來,老子不介意一起鞭一鞭。」

小六還想往前去,卻叫小五直接拉住衣領。小六看向小五,小五搖了搖頭。

「師兄是認真的。」小五說道:「他的仇人沒他的同意,絕對不許任何人碰。」

「啊?」小六愣了一下,随後忿忿不平地道:「可是那個聶夙和我們也有仇啊!哥你被他害得肚子開了拳頭那麽大的一個洞,要不是有血見愁和師兄,你就死在那個人手上了耶!」

小五無奈,只得說:「我們是師弟,自然要聽師兄的話。師兄又不殺人,既然如此,何妨讓他先出手消消氣?等師兄玩膩了,咱們再把他抓過來一遍一遍地輪流教訓他,這樣既不會惹毛師兄,又可以慢慢下手,不是嗎?」

小六聽得小五說完,眼睛一亮,立刻雙手握緊朝外面看去,道:「好,等師兄玩膩了,再換我們一遍一遍地輪,輪死他!」

☆☆☆

小三走到街道中央,看着那掌櫃的與兩個小二。

他的眼睛真誠得不能再真,彷佛在訴說:『被鞭子打到真的會死喔。』

而後就見三人一齊打了個寒顫,馬上把頭縮了回去,把将軍樓的大門關上,關得死緊死緊地。

小三解開弒龍索,而後轉向聶夙等人來的方向。

他将弒龍索朝空中甩了一圈,着地之前「刷」地一聲,魚腸劍斷了将軍樓門口左邊的那根盤龍玉柱,玉柱沒有動搖,只留下一條細細的傷痕。

而小三則完全沒想到這根柱子是先祖皇帝賜給将軍樓當年第一廚的。對他而言往事已逝,現下才是最重要。

「蘇三,你竟還敢來将軍樓!」聶夙開口,聲音沙啞得像喉嚨被斷過一樣,難聽至極。

三爺面對着聶夙,還有将聶夙包圍起來的一群蘇家侍衛,高昂着下巴道:「爺沒什麽不敢的。」

小三聲音一停,整個人氣勢全開,一足輕點地面,整個人就如同離弦的弓箭般「飕」地來到聶夙眼前。

聶夙驚得連連退後,而他身旁蘇謹華派給他的侍衛則擋在聶夙身前,形成一道人牆。

小三哼笑一聲,繩标一甩,綁着魚腸劍的弒龍索尤若翩鴻,直接在前四人的脖子上留下血痕一道。

那四人瞧小三第一招便差些置他們于死地,眼睛不禁露出驚恐的光芒,但職責在身,卻仍站在前方沒有讓步。

小三看到了,他再甩兩鞭,鞭勢詭谲,忽而見得到,忽而只剩殘影,所有人抽出兵器立即禦敵,卻見再來的一鞭,為首四人刀劍齊斷于末處,只剩劍柄而已,而緊接着的另一鞭則角度刁鑽,不止竄入侍衛們的人牆,更直接打到了被居中保護着的聶夙。

魚腸劍一閃,聶夙臉頰上原本已經愈合的傷口,又活生生地被割了一道出來。

聶夙低啞地痛嚎一聲,鮮血由傷口不停滴落,染紅了他那身白衫。

繩标收回,小三右手握着弒龍索,左手拿着魚腸劍,嘴角微微揚起,笑容夾帶一股強大的威壓散開,說道:「你們都是蘇謹華的人?」

「蘇家軍在此,爾等小民不得放肆!」侍衛中有人奮力說道。

小三眼神一冷,笑容更大,但也更讓人感覺膽戰心驚。他道:「呸!你們也堪稱蘇家軍?蘇家軍早給蘇謹華毀了,沒上過戰場的烏合之衆,配不上蘇家軍這名號!」

「蘇家軍哪容得你這小子诋毀,兄弟們,一起上,今日定要提這人人頭回去見樓主!」話說完,所有的侍衛大喝一聲,全往小三攻而去。

「将他圍困!鞭子使長不使短,一但他的鞭子無法甩開,就手到擒來了!」有個笨蛋這樣喊。

是啊,鞭子的确是長兵器沒錯,所謂一寸長一寸強,若短了力道也就沒了。這是所有練武之人都知道的弱點。

然而,那只是一般人所認為。對于小三,什麽長短強弱,這些東西完全沒有存在過。

自稱是蘇家軍的蘇家侍衛将小三圍了起來,步步近逼,每個人的兵器都明晃晃的像是剛打磨過,銳利得可以瞬間切下人的頭顱。

但當其中一人喊道:「動手!」

這刻之前,小三已經早那人一步,使鞭将困住他的人掃過一圈。

弒龍索別着魚腸劍,被魚腸劍掃上一劍可不是好玩的。當下數人發出恐怖的哀號,右手手腕皆出現了傷口,那傷口深可見骨,而且若有人能仔細看,更會驚訝于這入骨三分的傷口,深淺都是一致,每人都是同處。

剩下未被傷的五人連忙退開數十步。

這幾人見過小三出神入化的鞭法後,無不露出驚駭的神情。

但當他們互看一眼,想起主子交代的任務後,立即嚴肅起來,執劍對準小三再度殺上去。

二人專攻小三下盤,另二人則攻上盤。凡習武者必有其弱點,只要找到罩門,就不怕殺不死眼前這人。

小三也是人,是人就有弱點沒錯,然而他們錯估了小三弱點所在。

小三一上場就以快狠準之姿連續對戰絲毫不停。

當招式由習武最初的以簡至繁,再到達巅峰後反璞歸真,出招便不再拘泥于招式,而是随心所欲,無招更勝有招。

且這當中,倘若再加上一個快字,那便是入了絕頂高手之境。

小三下盤重時得穩如泰山,輕時能如柳絮飄逸,就他這在神仙谷搖曳的竹林頂站上整整一天都掉不下來的輕功,腦子有病了才會來攻他下盤。

可惜這些人不知道,所以打得萬分艱辛。

另外兩人互看一眼後,一人以兵器纏住弒龍索,另一人見小三左邊毫無防備,于是一劍刺了過去。

剩下的這些蘇家侍衛已經算是武功強悍之人了,他們不信憑他們的武藝,會勝不過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蘇三。

當劍從左邊來時,小三腳尖一挑,其它敗退者留下的一柄銀劍順勢到了小三左手上。小三劍柄一握,左手使劍快狠淩厲,右手揮鞭,震開纏住他的人後劈裏啪啦地甩了對方十幾鞭,腳下踩着輕功在四人間繞過來又繞過去,越來越快的身影與招式讓這些侍衛覺得──真見鬼了!

左手劍、右手鞭,人也都成殘影了,那還怎麽打!

就在那瞬間,蘇家侍衛四柄兵器莫名奇妙被引得激撞在一起,四把銀劍擦出了火花,跟着「砰」地一聲巨響,內力互擊的結果,四人同時被這股巨大的力量彈開,摔落地上,一個一個捂着胸膛,接連吐出血來。

「『不自量力』四個字怎麽寫的知道吧!」三爺丢掉左手那柄劍,玩着弒龍索,以老子是大爺的威武之尊,俯瞰地上這些一直吐血的人。

三爺說道:「回去後給我寫一千遍,然後貼在蘇家外牆上。別以為爺只是随便說說,也別以為爺之後會找不着你們!這一千遍如果沒有在半個月內照實貼到蘇家外牆上,爺有的是辦法找到你們,然後弄得你們生不如死……」

小三這話語才落下,突然有道黑影迅雷不及掩耳地從将軍樓的屋檐上跳下來,劍尖直逼小三頭頂百彙穴。

弒龍索突然往上騰空而去,将那一直隐蔽着等待時機暗殺小三的侍衛打偏到一邊,而這人好死不死又撞上方才被魚腸劍給切了的柱子。

于是這一鞭加上一個人再加上斷掉的盤龍玉柱,猛烈的撞擊後發出「轟」的一聲,一根斷柱不但拉得另一根也斷,甚至大門口頂上那塊禦賜黃金匾額與兩扇大門都一起倒了。小三最後這一鞭,生生鞭到了将軍樓的臉面上。

被警告不準插手的小六趴在桌子上,一張嘴開開的,人有些恍惚。

小五胸口還起起伏伏的,有些受不了刺激。

「哥,師兄什麽時候學了劍法我怎麽不知道?」小六邊問邊說:「那一手可不是随便打打的,要是我,我都接不了他五十招啊!」

小五平息了一下呼吸後,搖頭道:「以前沒仔細看清楚,現下看了這一場我才發覺,師兄的弒龍索和魚腸劍根本練到極致,已然如同活物。那在人群裏鑽來鑽去的本事,咱大概還要再苦練個十年才勉強及得上師兄。而且前提是,他這十年內的興趣就只有燒菜看食譜,沒有練功。」

蘇家的侍衛全軍覆沒,接下來就只剩下一個人了。

小三猛地轉頭,瞇着眼看着站在不遠處的聶夙。

聶夙那張臉白得和他身上的衣衫有得拚,他捂住臉頰,轉身就想跑。

小三在後頭喊道:「聶夙,你連人都敢殺了,可怎麽只有這麽點膽量。當初趁人之危要我性命時不是笑很開心嗎?現下竟然跑得比追骨頭的狗還快?」

小三任聶夙跑,一直跑,反正這條街長得很,就算只剩一點背影,小三只要看得見他就行。

倒滿一地的蘇家侍衛還爬不起來,全部都在痛苦地哀號。

小三看着他們,輕嘆了一聲。「敢動老子,就要有所覺悟。老子是修羅雙子的師兄,他倆的功夫是老子手把手教的。殺人前怎麽不打探打探敵方虛實?光看老子站在這裏而那兩只呆在那裏沒出來幫手,就應該知道這一仗老子是輕松打的了。見過蠢的,可沒見過這麽蠢的。蘇謹華叫你們來送死,你們還真的來死。」

随後小三又撿了把劍,擡頭看聶夙已經跑到只剩一個黑點了,小三拈了拈那把劍的重量,而後高高舉起,猛地一出力,頓時銀光驟閃,銀劍如流星般往聶夙那方射去。

過程沒有多久時間,只聽見遙遠的那端傳來一聲:「啊!」,聶夙竟就這麽被小三扔出的天外來劍射穿了肩膀,整個人被插在地上,痛得冷汗直流,無論如何爬也爬不起來。

小三慢慢地走到聶夙身旁,用力地抽出釘住聶夙的劍,再抓住聶夙的腳踝,緩緩地将聶夙給拖回來。

小三有些喘了。是,他也是人,是人自然就有弱點,只是他的弱點不在武功招式這些外在形式,而是在內。

三爺瞬間火力全開時那可恐怖了,光是氣勢就可以把你壓死。

可三爺的弱點就是,快狠準皆俱,但,不持久……

對,三爺不持久……

內力不持久……

聶夙臉上和肩膀都受了傷,說大不大,但說小也不小,畢竟血流了一堆。

光三爺把他射倒後再從那處拉回來,長街這一條直直的,似帶狀的鮮紅色,就讓人有聶夙快活不久了的感覺。

小三把聶夙的腳給放下來,左看看右看看,覺得怎麽看就是不順眼,也不知道蘇遠遠眼睛是被屎糊得多厚,才會到現下都看不清楚這小子。

三爺伸出腳,朝着聶夙這裏踢一踢,那裏踩一踩,然而就當他擡起腳要往聶夙腦袋踏下去,永遠了結了這個家夥時,卻頓了一下。

聶夙在哀號。和四周的侍衛一樣哀號。但聶夙受的傷可算是輕的了。

別人是傷筋骨丹田,他才不過皮肉流點血罷了,卻叫得好像要死了一樣。

小三彎下腰,左手一巴掌搧得聶夙暈頭轉向,冷冷道:「這巴掌是替我家小五賞給你的,多虧了你,他差點魂歸西天。」

接着反手又一巴掌,搧得聶夙頭昏眼花。「這巴掌是替我家小六賞給你的。他兩兄弟同心,小五受的傷有多重,他就有多痛。」

最後小三一腳重重踩上聶夙的臉,聶夙「嗚哇」一聲,小三的腳離開時,聶夙鼻孔的血争先恐後地冒出來,連鼻梁也歪了。

「這一腳,是老子賞給你的。他們兩個老子從小養到大,花了多少心血才長成今天這樣。你敢動老子的心頭肉,就要有比死還慘的覺悟!」

跟着小三朝已經沒門了的将軍樓裏喊了一聲:「那個誰,拿條麻繩出來。不用看了,就是你!快一點,老子沒耐心!」

将軍樓裏沒一會兒立刻跑出了一名小厮,戰戰兢兢地将麻繩呈給小三。

小三一拿到麻繩後,抓住聶夙的雙腳就是一捆,繞了好幾圈捆得牢牢的,然後擡頭尋找可以挂人的地方。

他左望望、右望望,最後鎖定将軍樓每一層都會往外延建的飛檐,而後抓起聶夙,輕功一使,躍到了貼着金箔的屋檐邊。

小五、小六仰頭看着小三,只見小三心情挺好,先挂好麻繩,接着把人頭下腳上地往下一扔,驚得聶夙又叫又罵後,才滿意地站在旁邊欣賞這片風景。

「蘇三,立刻把我放下!我聶夙在京城也算有頭有臉的人,怎容得你這般作賤!若是不立刻放了我,待我脫逃,肯定招全人馬殺得你無處可逃,再讓你體會我今日受的這番恥辱!」聶夙邊噴着血邊說話,鼻血倒流,從鼻孔沿着歪掉的鼻梁滑過額頭往下滴。

小三看得挺樂的。可面對聶夙,他卻又道:「你以為今日就到此為止?你當真覺得老子有這麽好心,就結束在這裏?」

「你……你又想如何!」聶夙牙齒忍不住抖了起來,發出喀喀喀喀的聲響。

此時只見小三慢條斯理地把魚腸劍從鞭子上頭解開塞進懷裏,而後甩了甩弒龍索,接着他望着聶夙的臉蛋慢慢漾起笑容,那笑容深深的、陰森森的,而後便是弒龍索卷起了風,一鞭一鞭地往聶夙身上打下去。

每一鞭,都會留下一道鞭痕,碎掉部分衣料。

小三就這麽勤勞爽快地鞭,而且專往褲子上鞭。

聶夙恐懼之餘連害怕都忘記了,直吼道:「你想幹什麽、幹什麽!」

三爺愉悅地說了一句:「等會你就知道了。」

結果當小三停下鞭子,欣賞自己的傑作時,不遠處屋頂上不怕死趴着看這戰的勇敢看官都「噗」、「噗」、「噗」地笑出來。

聶夙上半身的衣衫除了一圈劍孔、滿是鮮血之外,可說是完整無缺,然下半身就不是了。

蘇三那條鞭子幾乎把聶夙的褲子都鞭沒了,只剩胯下那點布料大發慈悲地留着,不過基本上留不留都差不多,秋風瑟瑟一吹來,亵褲翻飛間,幾乎能看到那啥姑娘大嬸見了會瞎了眼的東西。

聶夙的腿這時是一圈白,一圈紅,白的是腿原來的顏色,紅是鞭子掃過的痕跡。這等羞辱,讓被倒挂的聶夙激動得整張臉都充血,不停罵着小三。他長這麽大,可還沒受過此等侮辱!

聶夙吼道:「蘇三,你簡直不是人!任何有羞恥心的人都不該做出這樣有辱斯文的事來。」

三爺得意地「嘎嘎」笑,彎下腰和聶夙面對面,道:「『有辱斯文』是什麽?三爺粗人一個,聽不懂四個字成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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