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FR. Hilde·Frank)
我生出對Ethan道歉的念頭。
但僅僅是個念頭,他對我的芥蒂貌似到了極端,我們之間的關系變得不可控制,他仍舊在忙于排練,排練的空隙上賽道。
樂隊要去三亞演出,左治穎女士也去,她的男朋友也去,她給我打電話,問我有沒有時間去玩兩天,住在她家的酒店,還有人陪同。
她還說:“你不用一直和我們待在一起,我都會安排好的,你願意怎麽玩都可以,重要的是,我有求于你。”
“如果去的話,我或許只能待兩天。”我說。
“可以,看了演出您就可以回來,重要的是,你和他能說得上話,不然我們去了都怕被趕出去。”
這話倒沒有誇張,Ethan就是不喜歡他媽媽的男朋友,難以想象在自己的場子上看到讨厭的人,他會做出什麽瘋狂的事。
我答應了,倒不是看在左女士的面子。
Ethan沒再理我,後來我也不再找他,只是某天,我分享了品牌宣傳的鏈接,他在朋友圈評論一句:棒哦。
我在二十分鐘以後看到評論,思考如何回複思考了很久,寫道:感興趣的話可以來發布會。
他沒再回複我,沒過幾天,我就要和左女士一起去三亞,我沒帶西裝外套,只帶了幾件喜歡的襯衫,當Ethan和樂隊乘坐的飛機在三亞落地,我已經坐在候機室裏了。
“謝謝你啊,Frank,百忙之中抽出時間,其實,我和渤遙也沒什麽矛盾,就是我談戀愛這件事,他不怎麽贊同。”
一旁是她的男朋友伍先生,看起來是個冷淡斯文的人,我沒和他說什麽話,他一直在看報紙。
“您不用謝我,如果我能幫到忙,那最好。”我發現,我說起話越來越有中國人的感覺了。
順利見到了Ethan,他在臺上,我在臺下,四周的人都站着,我也站着,我已經找不到左女士在哪裏了,當Ethan的視線落在附近時,我舉起手試圖和他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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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視線又掃去了別處。
我沒那麽懂音樂,更沒那麽懂樂隊,但我看得出來Ethan的樂隊很棒,這并非要用在業界的人氣來映證。
他在彈電吉他,而我,在不知不覺裏有些讨好他,試圖緩和我們的關系。
Ethan擡起手腕擦汗,他對臺下說:“我很謝謝今天看到你們每個人。”
他笑起來,是那種不由自主的笑,似乎是想壓制的,但無法壓制,整個人比不笑的時候明媚,樂隊每位成員的身上,都帶着一朵向日葵。
Ethan把挂在腰帶上的向日葵送給了第一排的一位女孩子。
告訴她,可以為她唱一首想聽的歌。
我不知道那位女孩子是誰,Ethan坐在舞臺的邊沿,和她聊了好些話,他問:“為什麽來看我們演出呀?”
很讓我震驚,說出這句話時,Ethan一改平時的自信張狂,他甚至有些忐忑。
回答是:“喜歡左渤遙。”
“還有呢?”
“還喜歡菲子。”
我聽得入神,将我格格不入的目光投向臺上,Ethan忽然轉過頭來看我,她對那個女孩子說:“等我唱完你的歌,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第一次聽這首歌,用心聽完了每一個字句,我往後退了一步,我試圖環顧四周找到左女士,但沒能如願。
“我今天為一位朋友準備了禮物,你能不能幫我遞給他,他現在不想和我面對面。”
這些人,大概也算不上是Ethan的粉絲,由于,Ethan的樂隊并不是傳統意義中的偶像或者明星。
他們在盡力做離經叛道的事。
觀衆起哄尖叫,非常大聲。
我不能夠堅定認為Ethan口中的朋友就是我,直到他一邊調整耳麥,一邊說:“他叫Frank,來自德國,但對于此刻的三亞來說,他來自北京。”
知覺告訴我,這樣的場景出現在朋友之間并不典型,但再想想,發生在Ethan身上,就又能夠想得通了。
場子裏就我一個白種人,所有人的視線在我身上彙聚,Ethan從臺側工作人員的手裏拿了盒子,遞給那位收花的女生,女生幾步就到我的面前來,她打開盒子,驚呼:“哇,是手表哎!”
她把盒子遞給我,想了想,又把向日葵遞給了我,她對我笑。
周圍所有的人都對我笑。
他們用手作喇叭,大聲呼喊,我像是陷進一片熱烈的浪裏,我小心翼翼地擡起頭,視線落在舞臺上,Ethan看了我一眼,然後,轉過身去了。
不知道他背對着我的時候是什麽表情。
我不知道他的意圖,猜不出他的目的,我表面上流露一絲意外,心裏卻十分慌亂,在我還沒想明白的時候,Ethan已經開始彈起吉他,下一首歌開始了。
有好幾個我周圍的人湊過來,笑着大聲問我:“帥哥,左渤遙在向你求婚嗎?”
“你們是一對嗎?”
“你為什麽不答應他?”
我不知道怎麽回答,只能勉強露出一絲笑,搖了搖頭,演出還沒結束,我就擠出了人群,向日葵在室內孤獨地待了幾個小時,已經有些衰敗,我把手表的盒子合住。
我被暖熱的風吹得頭暈,在外面站了很久很久,裏面又唱了好幾首歌,忽然有人拍我的肩膀,轉過身,看到了鍵盤手文铎。
他吸着一根煙,把燃着的另一根遞給我。
我擺擺手,說:“不常吸,謝謝。”
“拿着。”他把煙塞進我的指縫裏,用力地拍我的肩膀。
我不得不接了,我問:“結束了嗎?”
“嗯。”
“我什麽時候能見Ethan一面?”
“他開車走了。”
近海的風把我的頭發吹亂,我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禮物被迫收下,再還回去貌似不可能,我嗅了嗅向日葵,沒什麽香味。
風灌進我的襯衫裏,夜晚的燈火變成了漂浮在空中的雨珠,身後場地裏還響着瘋狂的音樂聲。
我給Ethan打了個電話,他問:“想見我嗎?”
“想。”我答道。
“來海邊見我吧,Frank。”
這一次,他的聲音慵懶而溫柔,才唱完那麽多的歌,略微有些疲倦嘶啞。
我問:“為什麽今天送這個給我啊?”
他答:“心血來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