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FR. Hilde·Frank)
在還沒下一場雪的時候,我就決定這個冬天不回德國了。
而想念雪,雪就會來,我記得初雪是十一月二十號,那天照常上班,野澤因為降溫生了病,所以請假一天,他大中午給我打電話,問:“在吃飯了吧?”
“剛開完會。”我說。
“我以為你一個人搞不定呢。”他在電話那端很輕地笑了一聲。
我從椅子上站起來,打算過一會兒去員工餐廳解決午飯,看向窗外,天空是淺灰色的,世界的銀白色的。
心一下子平靜下來,就像沒風時候的湖水,但沒幾秒鐘就有回憶往下砸,砸出一個個水窪。
我說:“還好,我很習慣自己照顧自己。”
“我明天就回來了。”野澤用堵塞着的鼻子艱難呼吸,聽起來十分疲倦。
我說:“沒關系,你可以多休息幾天,疫情還沒過去,等痊愈了再來吧。”
“如果準假那當然好啊,誰不願意在家躺着。”
我下意識地嘆氣,野澤問我:“為什麽嘆氣?”
我說:“沒什麽,看見下雪了,有點想家了。”
“我也想家。”
電話是我主動挂掉的,回想一下,其實什麽有意義的事情都沒聊,午餐的時候和同事閑聊了幾句,下午開會不在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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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上班之前,我翻看了半天手機,什麽都沒看進去,我在試圖尋找Ethan最近的消息,但他的微博裏只更新了幾條節目宣傳。
他可能已經真正離開我了,而我還沒離開他。
得知一個中國朋友的公司品牌冠名了Ethan參加的音樂綜藝,他還跟我說起Ethan,特地打電話來說的。
“我都不知道你倆分手了,我去看錄影了,還跟他說我認識你。”
這是雪天下班之後的事情,我坐在燈下面接電話。
對方繼續說道:“他說‘認識嗎?挺好的’,我心想他好高冷,他又說‘我現在單身啊,看不出來嗎’。反正,還弄得我挺尴尬的。”
“分手是他提的。”我說。
朋友想了想,說道:“你還在愛吧。”
“你想錯了,不愛了,确實不愛了,”我清了清喉嚨,說,“畢竟……還怎麽愛啊。”
決定不愛是一件很難的事,決定之後會覺得舒服,堵在心裏的那口氣終于纾解了,也會覺得難過,因為如果真的不愛也不需要刻意決定了。
“沒有關系,會有更好的。”朋友安撫我。
說實話我不知道會不會有更好的,又聽朋友說起Ethan在攝影棚發生的有趣的事,我全程平靜地聽完,并且謝謝他關心我。
誰料他卻說:“你不想來現場看看他嗎?随時都能來。”
“算了。”
“我會說你們集團在準備下一季合作夥伴的招标,所以來考察,”他還是很了解我,說,“看看又不會怎樣,也有好些天了吧,我不相信你不想他。”
我承認因為他的這些話陷入了矛盾,因此開始沉默。
對方又說:“好,就算你不想他,來看一看,想想是不是真的沒任何可能,就和沖動的戀愛一樣,有些時候分手也是很沖動的。”
我一整夜都沒有睡好。
到了第三天,朋友代我訂了飛上海的機票,Ethan的節目是在上海錄制的,進了攝影棚,制片人和導演都過來迎接攀談,但我腦子裏空白一片,說出來的話也是毫無內容的。
十幾分鐘之後,我看到Ethan了,跟在身後的小個子女生大概周易衣給他配的助理,助理背着小包,還拿着Ethan的薄外套和保溫杯,兩個人面無表情地交談了幾句,然後,Ethan就進了走廊,助理在外面等。
進入工作狀态的Ethan有了更加成熟的神态,也更加幹練,他戴着一頂毛線帽,化了妝,短外套顯得他更高更挺拔。
我坐在觀衆席的前排,戴着口罩,身邊是帶我來的那位朋友,附近坐着的大多數是媒體,有人拍我肩膀給我遞名片。
我全都拒絕了,說:“現在不是工作時間,抱歉。”
Ethan穿着那身皮革和金屬搭配的漂亮衣服,從後臺鏡頭裏來到臺上,他在試麥克風,試完了就下去了,然後,節目正式開始錄制。
Ethan和其他參加節目的歌手唱了開場曲目。
朋友俯身過來,湊在我耳朵的近處說話:“要去打個招呼嗎?”
“還是算了。”我說。
“那我可以去打個招呼,過一會兒休息的時候。”
“別跟他說我來了。”
朋友用胳膊肘戳了戳我,說:“千萬別這樣,說不定他早就看見你了。”
“你別忘了,他跟我提分手,不再相信我了,所以,我不太想見他了,我好不容易走出來。”
朋友說:“你怎麽跟小孩子一樣啊,還賭氣。”
“否則我能做什麽?”
“把他追回來。”
好像別人都站在我以外的立場考慮這件事,不會有人真的和我有一樣的情緒,甚至,他們覺得我有些對不起Ethan。
我說:“如果我試了,百分之九十會失敗。”
“那我只能覺得你本來就不夠愛他了。”
朋友的這句話,總在我腦子裏回蕩,再後來,錄制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我在通往洗手間的走廊上遇到Ethan,他沒看我一眼,經過我然後遠離我。
我跟朋友說:“我先回酒店了,不想待了,待會兒你跟制片人說一下,謝謝她的招待,就說我不舒服。”
“抱歉,沒幫到你。”朋友滿臉的愧疚。
我很快就走了,到了酒店,收拾東西,打算明天上午就飛回北京去,朋友忽然打電話過來,說:“你先別睡,左渤遙在現場暈倒了,已經送醫院了,半小時前。”
消息的傳播比我想象得快,這個時候,網絡上已經有Ethan被緊急送醫的消息了,我趕去醫院,在停車場前面見到了周易衣,她拽住我的袖子,說:“你來幹什麽!”
“我來看看。”
“拜托你別火上澆油,人家根本不想看見你,這輩子都沒可能了,不要再纏着不放了。”周易衣對我發了很大的火。
但到這時候,焦急的我都不知道Ethan到底發生了什麽。
周易衣繼續抓着我的袖子,說:“人已經醒了,低血糖犯了,不要緊的。”
“你知不知道他小時候做過心髒手術!”我也有些怒了,用很沖的語氣質問周易衣。
周易衣說道:“你趕快回去,不然我要喊保镖了,我的意思就是左渤遙的意思,你還是不明白嗎?是他自己不想見你,不是我不讓你們見面。”
我站在原地,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做什麽,我朋友也趕來了,他全程聽完了周易衣的話,他對我說:“行了,回去吧,咱們也沒辦法啊這種情況。”
這是極其陰郁黑暗的一個晚上,我得知自己被Ethan抛棄,還抛棄得很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