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乖乖牌

第5章乖乖牌

到約好那天,程重安早早起床洗漱,熨襯衫,有條不紊地用發膠簡單弄了下造型,往身上噴信息素阻隔劑,期間張世宇一直在旁邊大搖其頭:“值當的嗎?”

“都是為了自己,有什麽值不值的? ”程重安輕輕吸了口氣,努力朝鏡子裏的自己提起一個标準的微笑,“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能撈多少還說不準呢。”

他說的是實話,當初收下宋清遠名片的時候已經動機不純,小千的事不過是個催化劑。

鏡子裏年輕的Omega眼角飽滿,微微上翹,眼眸一眯,活像只狡猾的狐貍。

“其實,”張世宇皺了皺眉,“如果你開口求,林小姐肯定願意買下你。”

“然後呢?”程重安靜靜地從鏡子裏望向他,“從一個籠子飛到另一個大點的籠子裏?”

張世宇面無表情地和他對視了一會,“我就一個條件,你不要變成下一個田青龍。”

“別提龍哥。”程重安的嘴唇微微失了血色,“你知道我不會的,這不是逃跑。”

他們很少有這麽認真的談話,出門時張世宇已經完全換了副臉色,一路笑嘻嘻地把他送到樓上:“安哥放心飛,跳宋仙人個大的!”

程重安特意提前了三十分鐘到達約定地點,是在市裏一家日料店,店面在街口拐角處,原木招牌很簡樸,掩映在繁密的喬木樹葉下,有點大隐于市的意思。

然而走進店裏又是另一番景象。

店內部設計得很雅致,廳正中間種了一株櫻花,旁邊有假山和淙淙流水,驚鹿嗒嗒作響,作隔斷垂挂的綢簾上都印着雲清月圓圖和梅花紋。

他報出宋清遠的名字,穿府綢短衫的服務生便把他領到了二樓靠窗的位置。

眼下剛過六點,天邊正卷着桃色的晚霞,程重安百無聊賴地喝了兩杯大麥茶,靜靜地等待着。

其實在聯系宋清遠之前,他第一個想到的人是林玉蓉。

作為他唯一能接觸到的有權有勢的Alpha,林玉蓉這兩年來對他有着謎一般的喜愛,不僅出手闊綽,要求的工作內容也很簡單,無非是下棋按摩陪酒那一套流程。

大概只是因為臉長得對胃口吧。

俱樂部指名的冊子上都附有照片,而因為空虛感來到這裏的人,無非也是追尋些膚淺的東西。

從小就聽過許多誇贊自己長相的話,他從Omega父親那裏得到了雙眼皮和高鼻梁,嘴唇大概是遺傳自從沒見過的野爹,偏薄,不笑就是一副陰沉的樣子。

那天晚上,林玉蓉的煙燃到一半時程重安才開的口。

彼時他們中間浮動着缭繞的煙霧,林玉蓉盯着他好長時間沒說話,然後伸出一只手指點了點身後的煙灰缸。

程重安起身将煙灰缸拿過來,她的煙頭也随之挪近,懸而未決地浮在他手背上方,滾燙的煙灰将落未落。

直到那點灼灼的微火将程重安指尖都映亮了,他還是相當鎮定地舉着瓷煙灰缸,一動不動。

“哼。”林玉蓉終于開口,同時移開手指将煙灰準确抖進缸裏,“我可以幫你治治那個密斯李,不過買下一個人?重安,那個人如果是你,我還可能會掂量掂量。”

程重安輕聲道,“謝謝林小姐。”

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他還沒有自不量力到讓林玉蓉出手買下千月,只要那個密斯李無法得逞就行,如果能讓她嘗點苦頭當然更好。

從小在‘深淺’長大,說到底,他性格還是挺惡劣。

離約定時間還差十分鐘時,程重安眼睛突然一亮。

默不作聲地,程重安從樓上盯着那輛銀灰色的轎車緩緩停在店門前。

宋清遠下車落鎖,沒急着往店裏走,彎腰扶起旁邊幾輛歪倒的共享單車,有條不紊地把它們挪出停車位,一一排好。

程重安兩只手背交叉抵着下巴,從頭到尾看在眼裏。

很快,宋清遠被服務生引着走進來,他含笑對程重安微微颔首,坐下後問他:“感覺這家店怎麽樣?”

“太……”程重安舔了一下嘴唇,還是選擇實話實說,“太正式了。”

平時他出來也只是去大排檔燒烤店之類的地方解解饞,這種高檔又安靜的店根本沒來過,手腳都有點不知道怎麽擺。

“不會。”宋清遠随手打開菜單,聲音低醇,“你放心,這裏菜品味道相當好。”

他今天穿了一件珠灰色的襯衫,沒打領帶,前兩顆紐扣散開,若隐若現的鎖骨在衣料下舒展,模樣有些疏懶,非常好看。

拿菜單的手指也很修長,白皙如玉,指節有力,十個指甲全帶健康的小月牙兒。

程重安邊暗自打量他邊在腦袋打小算盤,根本沒留心聽宋清遠跟他說了什麽。

“程重安?”

他一驚,從菜單裏猛地拔起頭,張嘴“啊”了一聲,半秒後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的樣子估計夠白癡。

“有沒有吃了會過敏的海鮮?”

“沒有。”程重安別扭了一下,“我什麽都能吃。”

他假模假樣地跟着低頭浏覽菜單,不看還好,一看直接被價格震驚了,光一小塊海膽豆腐居然就要上百,這是什麽天上有地下無的豆腐,吃了難道能升仙?

好在宋清遠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主動推薦着菜品,問一個點一個,程重安根本不管聽沒聽懂,一律都是小雞啄米,點頭點頭。

他介紹餐點的時候用語簡練而清晰,絲毫不會讓人覺得是在顯擺。

雖然暫時能坐在一個桌上,但完完全全就是和自己不同世界的人。

相當優秀的Alpha,斯文有教養,從頭到腳散發着溫潤的氣質,無論做什麽都饒有餘裕。

等服務生收走菜單,隔間裏只留下他們兩人相對,程重安多少有些不自在,只好垂下眼睛不停抿茶,很快噓溜噓溜喝空了一杯。

“上次我就想問了,”宋清遠唇角依然帶着淡淡的笑意,他提起青瓷碎紋茶壺給他續茶,“你還是學生嗎?”

“不是。”程重安感覺自己的嘴比腦袋還快,“我都工作三四年了。”

去掉過去當小偷和跑腿那些,正式開始做所謂“按摩牛郎”是從四年前開始的,為此甚至還去學了點西洋棋和浮皮潦草的英文。

平常把騙人當家常便飯的程重安竟然有一點點心虛,一與對方的目光相觸就忍不住眨眼。

工作三年,那應該要比自己小四歲左右,二十四五。

宋清遠在心裏簡單計算了一下,閑聊着繼續道:“在做什麽工作?”

“嗯?”程重安的表情徹底空白了一瞬,慌亂中瞥到窗外不遠處一棟高樓上的字,“我是做gg……那個,gg傳媒的。”

完蛋,來之前沒想好設定,宋清遠再問下去他要露餡了。

程重安心一橫,在宋清遠下一個問題抛出來之前主動出擊:“宋先生,你現在單身嗎?”

宋清遠一愣,擡頭望進他直白到不能再直的眼神裏,又想起自己連戰連敗相親戰績,無奈地笑着坦白:“是。”

好耶,有錢又長得帥的單身貴族Alpha,好一條大肥魚!

程重安高興得眉眼彎彎:“是很難有配得上宋醫生的人吧。”

話音剛落,隔間的布簾突然被掀開,戴着一頂青色小圓帽的廚師推着小車走進隔間,他朝宋清遠露出個笑容,語氣熟稔:“宋醫生,帶朋友來嘗嘗?”

宋清遠颔首,“好久沒來了。阿姨最近怎麽樣?”

提起母親,中年男人呵呵一笑:“多虧了您,早就能下地了,前兩天非鬧着要去跳廣場舞呢。”

簡單寒暄過後,他着手在兩人面前處理食材。

這種餐廳程重安真是第一次來,廚師拿刀刃片金槍魚時他看得目不轉睛。

那薄而透光的一片玉色魚肉随後被裹進舍利和魚肝之間,程重安學着宋清遠的樣子直接用手拿起來,咬一口下去,滿嘴鮮香。

再夾一筷子圓口杯裏的酒漬牡丹蝦,肉質細膩,彈糯無比,好吃得程重安忍不住悄悄拿腳尖點地——他錯了,雖然這菜又少又貴,但吃了可能真會升仙。

宋清遠注意到他這小動作和滿足的神情,有點好笑,不去打擾他享受,随口同師傅閑談:“今天的鲣魚味道好。”

“現在都換野生了,熟人介紹制輕松許多,早上可以深漬。”師傅邊團手卷邊答。

程重安在旁邊嘴就沒停過,但一直豎耳朵聽着。可能是吃東西之後血液光往胃裏走,忘了考慮別的,餐桌上的氣氛逐漸變得自然起來。

甜點端上的時候,程重安突然開口問:“宋醫生,你喜歡貓還是狗?”

媽媽桑把A指南第一條:找出共同愛好,拓展對話。

這話題起得有點突兀,待宋清遠低頭一看,不由失笑:原來裝巴斯克芝士蛋糕的碟子上印着一只圓圓的黃色柴犬頭,還樂颠颠地吐着舌。

“我是犬派。”宋清遠認真地思考後才回答,“喜歡大狗,薩摩耶或者金毛那種。”

啊?他可是喜歡貓多一點。程重撇撇嘴,勺了滿滿一大口蛋糕,感慨:“好少女。”

“不,倒也不是……”被小自己好幾歲的人這麽直白評判,宋清遠頓時有點耳廓發燙,“因為皮毛柔軟的動物摸起來手感很好。”

“是啊,”程重安笑眯眯地重複,“那不就是很少女嘛。”

宋清遠舉手表示投降,好脾氣地笑了笑。

程重安看了他片刻才低下頭,把甜點一勺勺蠶食幹淨。

好在這餐飯下來他心情很平靜,胃竟然意外順從,沒讓暴食欲跳出來作祟。

“程重安,你這邊,”宋清遠突然開口,擡手點了點唇角,“沾到了。”

除了病人,宋清遠平時很少接觸到這個年齡段的Omega,因此越看越感覺他有些未脫的孩子氣。

“是嗎。”

程重安應着,直勾勾盯住對方,伸出舌尖緩慢舔了一下唇,把故意沾留的奶油卷回去。

宋清遠怔了幾秒,有點狼狽地錯開視線,伸手去按服務鈴。

噢——

程重安眯眯眼,心想,真是從沒見過的、禮貌的乖乖牌Alpha啊。

其實他剛才完全可以再做得色氣一點,把從店裏學到的那些東西展示出冰山一角給宋清遠看看,但是他有點擔心把人給吓跑了。

說出來還挺好笑,是‘Omega’吓‘Alpha’。

服務員很快進來結賬,程重安伸手點點沒吃完的凱撒沙拉和白烤鳗魚,“剩下的這些幫我們打包吧。”

服務生明顯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先生,我們這裏不提供外帶的。”

“那也太浪費了,”程重安臉上心疼的神色不是裝的,“你幫忙找個塑料袋呢?”

其實他還可以吃,但是宋清遠早就停筷子了,他才不要給對方留下“胃口像恐龍的Omega”印象——跟沒吃過好東西似的。

宋清遠在一旁,看到服務生滿臉尴尬,忍不住微微勾唇笑起來。

他開始覺得,這個直來直去的男生有點好玩。

作者有話說:

心動不如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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