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出了房間,林珩給南郁城打了個電話。得知他在河邊,便自己尋了過去。
走在路上,他琢磨着老爺子剛才的那些話。
依據叔祖父所說,父親當年和那個女人确實有過一段感情,并且還相當難舍難分。然而叔祖父在得知這個情況後,卻認為這個女人來歷不明,配不上林家的家世,就故意将這件事告訴了爺爺,由爺爺來出面拆散了他們。
爺爺的性格林珩非常清楚,向來是說一不二的個性,甚至于有些獨斷專行。倘若他下了決心要反對,那當時要錢沒錢,要背景沒背景的父親顯然是鬥不過爺爺的。
當時的爺爺在得知了這個情況後,必定是采取了某種措施來将父親和那個女人分開。具體是什麽措施,林珩無法肯定,但是可以推測的是,爺爺很可能是将那個女人和父親遠遠的隔開,讓兩人從此再也難以見面。
那麽這裏,就存在一個很大的問題。
爺爺和叔祖父,究竟知不知道當時那個女人肚子裏,已經懷有父親的孩子?
根據二叔當晚的話,那個女人在死之前,是懷有身孕的。她肚子裏的孩子還曾讓林珩狠狠的苦惱了一陣。而現在他已經從叔祖父口中得到證實,當時确實有這麽一個女人跟自己的父親有一段感情,那麽不難猜測,這個女人肚子裏的孩子,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性,是屬于自己父親的。
想到多年前有個跟自己同父異母的孩子慘遭橫禍,林珩一時心裏湧上一股非常複雜的感覺。
假設當初爺爺和叔祖父知道這個女人肚子裏懷有父親的孩子,那麽以爺爺和叔祖父這種傳統老一輩對後代的重視,他們絕對不會輕易放任這個女人離開。
那個年代醫療條件較差,刻意選擇去堕胎的人很少,大部分人都會将孩子生下來,更何況爺爺并不是那種心狠手辣的人,盡管他性格強硬,但是想必也不會對自己的子孫下手。
并且,二叔也說過,那個女人死的時候都還懷着身孕,那就說明爺爺是沒有動這個女人肚子裏的孩子的。
沒有動這個孩子,卻放任那個女人離開?讓林家的血脈留在外面?這也不是爺爺的風格。
那麽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要麽,爺爺根本不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要麽,爺爺将這個女人留在了某個安全,但是父親無法找到的地方,打算等她安心生下孩子之後,再将她送走。
這兩種情況發生的可能性都很大,但是相比之下,林珩更傾向于第二種。
女人對于自己的身體一般都很敏感,那個女人如果察覺到自己懷了身孕,肯定會将這件事告訴父親。而父親在跟爺爺抗争的時候,也必然會将這件事當做籌碼來跟爺爺談判,以求博取爺爺的同情和寬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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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按照當時的情形來推斷,最大的可能性是:爺爺得知了父親跟那個女人在一起的消息,并且知道那個女人已經懷孕,為了拆散兩人,他将父親留在自己身邊,将那個女人送到了某個偏遠的地方藏起來。
而這個女人,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得罪、或是妨礙了二叔,導致二叔對她動了殺心。因此當二叔在得知女人的藏身地點後,背着爺爺和叔祖父害死了那個女人。
爺爺後來必然也得知了這件事情,但也許是為了避免家庭內部矛盾,他選擇了将這件事壓下來。當然,也不排除爺爺并不知道那個女人的死因是二叔造成的。
總而言之,爺爺淡化了這件事。父親知道的,應該僅僅是當年叔祖父和爺爺一起阻攔自己和那個女人在一起,并且由于這個原因,父親一直記恨叔祖父一家直到現在。
林珩一路琢磨着,思緒漸漸開闊。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已經走到了河邊。
南郁城就在河邊站着,姑父曹思雲也在,兩個人正在說着什麽。
林珩走了過去,就聽到姑父笑道:“……對,他小時候就是那樣,特別喜歡小動物。有一次回來,他一個人偷偷跑到鎮上去玩,見到別人家剛出生的小狗,就趁着主人不注意,把人家的狗給抱了回來。那家主人後來一路找到咱們家來,鬧了兩天。為這事,他爸把他打得一個星期下不來床。”
“姑父!”林珩剛過去便聽見自己的這麽一段黑歷史,立馬紅了臉:“這麽多年前的事你就別提了!”
“唉,你還不好意思了,哈哈。”曹思雲見到這副尴尬模樣,越發笑的開心。林珩惱怒的瞪了他一眼,又轉頭去看南郁城。
南郁城此時嘴角竟也揚起了一抹笑容,目光柔和,整個人看起來說不出的風流倜傥,林珩一看便心軟了。
“誰小時候沒幹過點糗事。”林珩嘟囔了一句,見兩人順着河邊的岸堤慢慢往前走,便問道:“你們在這兒做什麽?”
“随便走走。”曹思雲道:“我剛才出來散步,正好碰到郁城在這兒,就跟他随便聊了兩句。”
南郁城點點頭:“難得見到這麽清澈的河水。”
林珩老家所處的地方,是相對來說比較偏僻的小鎮鄉下,環境挺好,周圍的河水沒有被工業污染,也顯得格外的清澈透亮,看了讓人心頭一舒。
河岸邊長着許多半人高的蘆葦,密密叢叢,蘆葦邊辟開了一條供兩人并行的小道。此時三人就站在這條小道上。
見林珩過來,原本和南郁城站在一起的曹思雲便退後了一步。這麽一來,就變成林珩和南郁城兩人并排走在前面,曹思雲跟在後頭。
三個人沿着河邊慢慢的走着,聊了一些關于小鎮的事情,林珩正想問問這次祭祖的安排,忽然,蘆葦叢中有什麽東西動了一下,一道綠影閃電般的竄到了林珩的面前,林珩躲閃不及,眼看着就要被它撞上!
“小心!”身後的曹思雲叫了一聲,想要上前,然而南郁城的動作比他更快。南郁城猛地探出手,在那綠影貼上林珩之前,一把将它扣住!
林珩吓得踉跄着後退了兩步,見南郁城将那綠影抓住,急忙道:“那是什麽?”
南郁城冷着一張臉,将手裏的東西遞到他面前。
那是一條約莫一臂長的翠青蛇。
蛇被南郁城扣住後,還在不停的朝着林珩的方向吐着信子,看上去異常激動。
“這種蛇性格溫和,從來不會主動攻擊人,怎麽會……”曹思雲也看清了南郁城手中的東西,有些困惑的看了林珩一眼。
“這東西沒毒吧?”林珩平複了下狂跳的心髒,結結巴巴道:“它、它幹嘛要咬我。”
南郁城掐住蛇的下颔,逼迫它張大嘴,伸手去碰了碰蛇的牙齒,道:“這條蛇還很小,無毒。曹大哥說的沒錯,這種蛇一向溫和,基本不會主動攻擊人類,它突然向你沖過來,一定有別的原因。”
“可是我沒做什麽啊。”林珩不解。
說到這裏,南郁城忽然靠近林珩,将頭埋在他的脖子間,輕輕嗅了嗅。
林珩一下子紅了臉,立刻把他推開:“你幹什麽?”
南郁城沒有理會他,蹙着眉頭問道:“你身上有一股中藥味,哪裏來的?”
“啊?”林珩一怔,回想起來之前自己在叔祖父房間裏呆的那會兒,也聞到了很濃烈的中草藥的味道,想來應當是那個時候染上了一些氣味,他便将這件事說了出來。
曹思雲聽見後點點頭:“那應該就是這個原因。這種蛇如果不是受到刺激,不會對你發起攻擊。也許是因為你身上的味道刺激了蛇的神經,讓它察覺到危險,這才竄了出來。”說到這裏,他也皺眉:“這樣子倒是需要回去看看老爺子平時吃的都是些什麽藥,如果确實含有這些成分,那也該把藥給停了。不然咱們這可是在鄉下,若是因為這氣味招來了什麽有毒的東西,那可就危險了。”
林珩連連點頭:“姑父說的有道理。咱們趕緊回去吧。”又回頭看南郁城,見他正低着頭沉思,便拉了他一把,“走吧。”
“嗯。”南郁城随手将那蛇往遠處一抛,便跟着他們回去了。
幾個人回到小院,曹思雲說要去跟林老爺子談談這事,便獨自一人上了二樓。林珩和南郁城閑來無事,就在樓下的長凳上坐着聊天。
說着說着,就見到二叔帶着林風奇從樓上走了下來。
二叔林澤樹今年已經五十歲,長得高大威猛,國字臉,頭頂這兩年略有些禿,倒是沒有中年人的發福,身材很好,看上去頗有幾分英武的氣勢。
林珩一見到他,便想起這些天來關于二叔的揣測,一想到這個從小疼愛自己的親人曾經害死過一個手無寸鐵的孕婦,就覺得以往見到二叔時那種親厚的感覺都蕩然無存,反而變成了尴尬和畏懼。
林珩有些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二叔,好久不見。”
二叔的精神很差,眼下一片青黑色的痕跡,看上去似乎是被昨夜的歌聲鬧得一宿沒睡。再加上他思慮過重,滿腹的心事讓他更平添了幾分蒼老。比起從前林珩見到的那個英武潇灑的模樣要憔悴了不少。
林珩開口之前,他正在跟身後的林風奇說着什麽,表情有些憤怒,聲音卻壓得很低。林風奇低着頭老老實實的跟着他,一聲不吭的聽着。
聽見林珩叫人,二叔轉過頭來看了一眼,見到是林珩,方才那嚴厲的表情便收了起來,堆出了滿笑的笑容:“小珩啊,你回來了。”
“是啊,昨天就到了。但是太困,很早就睡下了,沒能來跟你們打聲招呼。”林珩不好意思的笑笑,又對着他身後的林風奇道:“風奇哥也回來了啊,好多年都沒見了,這次咱們兄弟倆可得好好聯絡聯絡感情。”
林珩說得熱絡,實際上他與林風奇的感情卻并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