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對于這個堂哥,林珩一向是有些不屑的。
二叔的妻子去世得早,再加上二叔工作繁忙,故而林風奇從小都是由叔祖父帶大的。這一點跟林珩小時候的生活環境倒是有幾分相似。
然而,林風奇卻不是一個老實聽話的主。林風奇從小性格陰損,常常背着大人偷偷的欺負林珩,小時候的林珩是個軟趴趴的小面團,誰都可以欺負兩下,從來不懂得反抗,因此被欺負得多了,林珩便慢慢的不跟林風奇一起玩了,這種趨利避害的本能一直保持到林珩長大。
後來因為在外讀書,有幾年都沒有回過老家,與這人的接觸自然更少,但是卻時常能夠聽到家裏對他的一些議論。
一會兒說他把誰家的孩子給打進了醫院,家人要求賠償道歉,他卻死不承認;一會兒又說他在外面偷錢去打游戲,被老師抓住了居然把老師給揍了一頓……種種,不一而足,是個非常不省心的混賬玩意。
林風奇這幾年大了,基本都在外面游蕩,也不工作,整日整日的游手好閑。每年的祭祖也不見他露面,叔祖父問起的時候,二叔總用各種理由來搪塞,然而時日久了,衆人漸漸的也心知肚明。
原本以為這一次回來也不會見到他,沒想到他居然來了,并且一見面就看到二叔正在訓話,估計這次是犯了錯被二叔押着來的吧。林珩這麽想着。
幾個人坐在院子裏聊了一會兒,林珩向他們介紹了南郁城。二叔倒是笑呵呵的誇了南郁城一句年少有為,偏偏林風奇在一旁陰陽怪氣的冷哼一聲,似乎頗為看不慣。南郁城也不說什麽,只回頭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林風奇被他看得心頭一跳,不自在的別開了臉。
說了一會兒話,曹思雲和林澤宜也從樓上下來了。看看時間差不多已經是午飯的時候,幾個人便吩咐保姆把菜端上來,一家人難得聚在一起吃頓飯。
老爺子因為身體的原因還是沒有下樓,李穗穗來給老爺子盛了些東西端上樓去,林珩想着叔祖父的身體狀态,便不自覺的嘆氣。
吃完飯,二叔便将這次祭祖的安排跟林珩簡單的講了講。這次祭祖安排的時間是在周三,也就是兩天後。香火紙錢這些東西二叔他們都已經準備好,讓林珩不需要操心,到時候跟着他們去便是了。
林珩知道這些事情他們向來不讓自己過問,大概是覺得自己雖然已經二十三歲了,但在家裏還是個小孩,沒必要讓他來操心這些。想到這裏,林珩還是覺得心頭一暖。笑眯眯的表示自己聽從大家的安排。
幾個人正說着祭祖的事,忽然聽到小院外有人的聲音,林澤宜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哎呀”了一聲。
“忘了跟你們說,我今早上特意去請了個有能耐的師父來,讓他幫咱們看看,這院子裏是不是有什麽邪氣。”林澤宜脾氣暴躁,說話也特別快,噼裏啪啦的說了一串,衆人都有些沒反應過來。
她剛說完,門外的人便進來了。林珩一看,立刻就明白過來,原來她口中所說的“有能耐的師父”,就是一個裝神弄鬼的神棍。
林珩是個無神論者。在遇到南郁城之前,從來不信這些神鬼之說,遇到南郁城之後,雖然三觀都被颠覆,也相信了這世上确實有鬼怪的存在,但是對于這種打着算命或是捉鬼的名號招搖撞騙的人,他仍舊是保持着敬謝不敏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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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澤宜跑到院子門口,恭恭敬敬的将那道士請了進來。
那道士三十來歲,長得賊眉鼠臉,一雙眼睛晶亮,留着一小寸胡子,看上去不倫不類,一眼便覺得不是個好東西。
林珩有些驚訝,姑母幹嘛請這麽個一看就是騙子的家夥過來?
林澤宜将那道士請到客廳裏坐下,道:“我們家最近有些晦氣,昨晚半夜還聽到有女鬼在哭,所以專程請您過來幫忙看看。如果有什麽不識相的小鬼在這兒搗亂,就麻煩您趕緊将她收了去!”
她說到這裏,林珩才明白過來。原來姑母是因為昨夜的事情專程請了道士來捉鬼。
想到這兒,林珩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別說這裏根本就沒鬼,就算真的有鬼,就憑這道士賊眉鼠眼的騙子相,他又能捉到個什麽?
他在心裏暗諷,忍不住就回頭看了南郁城一眼。
南郁城正抱臂靠着沙發,臉上似笑非笑,一副等着看好戲的表情。
那道士聽完姑母所說,裝模作樣的捋了捋自己那短小的胡子,清了清嗓子道:“貧道剛才進門的時候,便覺得這裏烏雲壓頂,像是有惡鬼作祟。就算你們不說,我必然也是要将它除去的。”
“哎,那就麻煩大師了。”林澤宜恭恭敬敬道:“大師您看有什麽需要您就說,我們盡量配合。只要能把這事兒順利解決,錢不是問題!”
聽到這裏,那道士似乎頗為滿意,嘴角勾起了一抹笑,越發顯得整個人無比猥瑣。他連連點頭:“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林澤宜跟那道士說話的時候,二叔幾次想要插嘴,都被林澤宜一個眼神給瞪了回去。眼下看到那個道士準備開始施法,更是有些坐立不安的焦慮起來,他忍不住低聲對林澤宜道:“唉,這人到底靠不靠譜啊。”
道士此時正在院子裏拿着一堆不知名的東西天靈靈地靈靈,自然沒注意到房間裏的人,林澤宜快速的瞥了道士一眼,也低聲回到:“我專門去鎮上問了,這道士在這片兒非常有名,據說只要請他出面,哪怕是那些有三五百年道行的大鬼,也能輕輕松松手到擒來。你就放心吧哥!”說道最後,她頗有些得意的揚了揚下巴。
聽到他這麽說,二叔似乎也放心了一些,将目光移到院子裏作法的身影上,眼中有些期待。
一旁的南郁城聽力極好,他們的這段對話自然一字不落的進了他的耳朵。他冷笑一聲,也不說什麽,倒是林珩見他突然冷笑,莫名的看了他一眼。
院中的道士先是拿着一把拂塵圍着小院轉了一圈,一面轉一面嘴裏念念有詞,忽然,他走到院間的某處停了下來,拂塵一揮,指着天上,閉上眼睛大喝一聲:“破!”
他這一聲大喝之後,天空中毫無動靜,頭頂的白雲閑閑飄過,像是嘲諷着他的不自量力。
他站在院中,緊閉雙目,嘴唇輕輕蠕動着,似乎在快速的吐出什麽咒語。半晌,他忽然痛苦的扭動了一下身子,一個站立不穩,竟然摔在了地上,連手中的拂塵都滾了出去!
正在認真看戲的衆人一下子愣住了,林澤宜第一個站了起來,連忙跑出去将道士扶起,焦急道:“這是怎麽回事?難道連大師您都降不住她?!”
那道士艱難的搖搖頭,臉色有些蒼白。他喘了好幾口氣才斷續道:“那鬼怨氣太重,我……我收不住……”說到後來,聲音漸弱,林澤宜仔細一看,他竟然就這麽暈了過去!
這下子林澤宜更是大驚失色,連忙招呼着衆人過來。
幾個大男人手忙腳亂的把道士擡到屋內,二叔對着他的人中狠掐了一陣,這才見那道士緩緩的醒了過來。
他先是有些迷茫的睜開眼,随機目光在屋子裏環視了一圈,定住了房間的某個角落,看了一會兒,猛然睜大了雙眼!
他一下子蹦了起來,一面往後退一面哆哆嗦嗦的道:“小的剛有眼無珠,不知姑娘修為如此高深,如有得罪,還請見諒、見諒……”
衆人看着他這副表情,再看看他目光所向的空無一人的角落,都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二叔臉色鐵青,目光死死的盯住那個道士,胸口劇烈起伏,半天說不出話來。
林澤宜也吓得不清,縮在一旁不敢開口,那道士不住的道歉,到後來不知道“她”說了什麽,道士像是得了什麽特赦令,連忙拿起自己的東西,屁滾尿流的跑了出去。
屋內一時無聲,衆人面面相觑,心裏都有些發毛。
林風奇原本站的位置距離道士所看的那個方向最近,想到方才道士口中那個“道行高深”的女鬼,忍不住悄悄的往外面挪了挪。
他這一動,像是觸到了二叔的神經,他猛地跳了起來,怒吼道:“你動什麽動?!”
林風奇被罵的有些懵,“我……我就是有點害怕。”
“怕個屁!”二叔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火氣更大了,他的臉漲得通紅,情緒異常激動,雙手甚至在微微發抖:“這他媽就是個騙子!你要信你就信!老子才不相信有什麽女鬼!”
說完,他便怒氣沖沖的沖出了客廳,徑自回房去了。
屋內的衆人又是一陣沉默。林珩也被這接二連三的事件弄得有些摸不着頭腦,他下意識的去看南郁城,就見對方從頭到尾都是一副漠不關己的樣子,非常閑适的站在一旁,像是對剛才發生的一切一點興趣也沒有。
看着他,林珩的心裏便安定了許多。
他清了清嗓子,道:“呃,之前叔祖父叫我吃了飯上去看他。我先走了。”
林澤宜此時仍然沉浸在一片恐慌之中,自然顧不上林珩,倒是曹思雲冷靜的點了點頭:“去吧。”
林珩找到了理由,立馬拉上南郁城開溜。
回到房裏,林珩呼出一口氣:“今天的這出,我是真沒看懂。”
“裝神弄鬼。”南郁城冷笑一聲,走到窗邊,從口袋裏掏出一支煙點上。
自從來到這裏,或許是顧忌到林珩的家人,南郁城便很少再抽煙了。此時見林珩見他又開始抽,便有些擔心的問他:“你是不是看出了什麽?”
南郁城吐出一口煙圈,淡淡道:“那個道士,應該是被人雇來特意表演這一出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