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為什麽這麽說?”
林珩雖然從一開始就覺得這道士透着一股古怪,但卻沒有往這方面去想過。
“首先,這個院子裏沒有生魂。這一點我今天早上就已經查看過了。所以他說的那些烏雲壓頂、惡鬼作祟什麽的,純屬扯淡。”南郁城彈了彈煙灰,繼續道:“其次,既然他從一開始就在胡說,那麽按照這種江湖騙子的路數,一般情況下會先裝模作樣的糊弄一番,然後假裝惡鬼已經被驅逐,這才好順勢騙錢。可是他卻并沒有。”
“他不能看見生魂。但是他卻假裝看見了。并且還假裝被吓得屁滾尿流。這說明了什麽?”南郁城看向林珩。
“說明他是受人指使,來這裏演一出戲。”林珩慢慢的明白了他的意思,可還是有些困惑:“他演這出戲的目的是什麽呢?”
“和放置音響的目的是一樣的。”南郁城道:“為了恐吓。”
“我明白了。”林珩點點頭,漸漸理清了思緒:“對方做這一切的目的,都是為了讓這個小院裏某些心懷有鬼的人産生恐懼。這裏本來沒有鬼,但是‘它’卻偏偏要虛拟出一個鬼,并且通過這個鬼,來加深那些人心中的恐懼。”
“對。”南郁城贊許道:“你的反應倒是越來越快了,不考慮跟我來警隊?”
林珩連忙搖頭:“你那個工作我吃不消,我還想多活幾年。”
南郁城輕笑一聲,沒再多說。
過了一會兒,林珩慢慢的蹙起眉頭。
“如果說,這個人做這一切的目的是為了讓他們産生恐懼,加深心魔。那麽他做的這一切,又有什麽意義呢?”林珩疑惑道:“二叔他們不會一直住在這裏,過幾天祭祖結束就各自回家了,到時候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何必大費周章搞出這麽多事來呢?”
“所以,這才是最有趣的地方。”南郁城臉上勾起一抹冷笑,緩緩道:“他所做的這一切,都只是一個鋪墊,真正的好戲還沒有開始。”
南郁城的話讓林珩心裏湧上一陣不詳的預感。
從這一次回來,林珩就發覺,以往對他而言充滿回憶和溫暖的老家小樓,這一次卻顯得格外的詭秘猙獰。從剛開始到達這裏,就始終有一種難以言語的感覺萦繞在心頭,讓他總有些不安定。
想了想,林珩搖了搖頭。不願意再思考下去。至少到目前為止,所發生的一切都不過是小打小鬧,或許南郁城分析的的确有道理,但……也許這一次是南郁城想多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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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珩不知是出于什麽心理,這樣子默默的安慰了自己一陣子。
他回頭去看南郁城,見對方正靠在窗臺上發呆,想着這幾天他在這裏似乎也有些無聊,林珩便道:“我們出去走走吧?”
“去哪?”南郁城道。
“周圍轉轉。早上咱們沒走幾步就回來了,你不是想四處看看嗎?”林珩笑道:“我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
南郁城沒吭聲,把煙頭撚滅,淡淡道:“走吧。”
兩個人出了房門下樓去,經過客廳的時候,發現客廳裏空無一人,院子裏很安靜,只有保安坐在門口逗着兩條大狼狗。見到他們出來,保安向林珩點了點頭。
林珩回之一笑。
林珩帶着南郁城沿着早上他們走過的河邊走了一小段,河水就出現了分叉。一頭徑直往前流着,灌溉着兩岸的稻田,另一頭則鑽進了附近的一座小山溝裏,綿延着隐沒在青翠的山谷中。
這條分叉的溪流大概一米寬,兩側是山谷嶙峋的崖壁,走在中間擡頭往上看,只能看到一線藍天。山谷內的通道非常狹窄,僅供一人行走,林珩毫不客氣的走在了前面領路。
走了約莫七八分鐘,前面漸漸開闊起來,溪流到了這裏沒有再往前,而是彙聚成了一汪清潭。外面的水汩汩的注入清潭內,水面上蒸騰起淡淡的白霧,宛如幻境。南郁城環繞了一圈,四周山石環繞,将這裏圍城了一個圓形的巨大空洞,頭頂一方狹小的天空,站在這裏擡頭往上看,像是蹲在井底的兩只青蛙。
“小時候,每次回老家,我都會偷偷溜到這裏來玩。”林珩在水潭邊尋了一塊石頭坐下:“那時候還在念書,每次回老家都要等到放暑假才有時間,夏天很熱,這裏卻非常涼爽,我經常可以在這裏玩一個下午,到晚上的時候溫度降下來了再回去。”
“你出來這麽久,家裏人不管你?”南郁城也尋了個位置,在他旁邊坐下。
“我爸和我爺爺對我一向都是放養,小時候就奶奶寵我。我在家裏只要不犯大錯,基本是沒有人約束我的。”林珩回憶起從前,嘴角含着一抹笑意。
南郁城“嗯”了一聲,沒說話。
“你呢?”林珩忽然道。
“什麽?”
“你小時候是怎麽過的。說來聽聽?”林珩好奇。
南郁城卻沉默了。他沒有開口,林珩看着他沉下去的臉色,意識到自己可能問到什麽不該問的問題,一下子也有些尴尬。
然而,就在他以為南郁城不會回答的時候,對方卻忽然道:“我沒有童年。”
沒有童年?什麽意思?
林珩一怔,正想進一步開口問,卻聽南郁城低沉地聲音緩緩道:“我跟你們不一樣。對于我而言,并不存在‘童年’和‘成年’這兩種狀态。我從最初開始,就一直是這個樣子。”
這一番話聽得林珩一頭霧水。然而他卻也敏銳的抓到了關鍵的句子,他反問道:“你說你和我們不一樣,‘我們’指的是什麽?”
南郁城張了張口,正想要回答,林珩腦子裏靈光一閃,脫口而出:“你別告訴我你其實也是鬼!”
“……不是。”南郁城原本想要略作解釋的心情一下子被林珩撲滅了,他淡淡道:“以後再告訴你。”
“哦。”林珩沒得到答案,還是有些不滿。自己一個人在那裏糾結了半天,看着一旁的南郁城卻又不敢開口再問。
兩個人在潭邊坐了一會兒,南郁城看了看天色,已經有些暗了,算算時間也差不多該回去吃晚飯,便拉着林珩從地上起來。
順着原路返回,從山谷中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擦黑。
林珩看了一眼手機,沒有電話也沒有短信,看樣子姑父他們應該還沒準備吃晚飯,兩個人慢慢的散步着走回去時間應該正合适。
走了一段路,往前看已經基本可以看清小院的輪廓了。這個時候,走在前面的南郁城忽然停下了腳步,盯着前方不遠處,對身後的林珩道:“那是你堂哥?”
林珩湊上去一看,林風奇此時正在小院外不遠處的一棵樹下站着,他的對面是個三十來歲的男人,看上去吊兒郎當頗有幾分痞相,不像是個什麽好東西。
那人揚着下巴對林風奇說着什麽,只見林風奇連連點頭,似乎對那人極為懼怕,連眼睛都不敢擡起來看對方一眼。
說了一會兒,那人便轉身離開了。
林風奇鬼鬼祟祟的四周看了看,正好一眼瞥到不遠處的南郁城和林珩,他的眼神一滞,表情有些慌亂,竟然沒打招呼轉身就跑。
林珩看着這一幕,有些了然。
原本對于林風奇會回老家祭祖這件事,林珩就頗為訝異,現在一看,這人應當是有什麽事情,才會特意跑到這窮鄉僻壤來。并且這多半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要不然以他在自己面前向來張狂的嘴臉,又怎麽會見到自己拔腿就跑。
不過,林風奇如何,林珩倒是一向不太在意的,這人反正也翻不出什麽浪來,索性就随他去了。
想罷,林珩也沒多說什麽,跟南郁城一起回了小院。
回去的時候晚飯剛剛端上桌,姑父見到兩人回來便笑了:“正想給你們打電話,你們倒是會掐時間,來來來,坐下吃飯。”
幾個人圍着桌子坐下,林珩看了一圈,沒發現二叔和姑母,便問姑父兩人去了哪裏。
二叔道:“唉,今天上午那事你們也看見了,他們倆心裏有些不痛快,我剛上去問過了,都說不想吃飯,就讓他們好好靜一靜吧。”
“辛苦姑父了。”林珩有些感概,這幾天家裏人心惶惶,叔祖父年紀又大了,不太過問這些,家裏做主的竟然就剩下姑父一人,上上下下都是由他來打理。
很快的林南二人便吃完飯,看着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兩人便回房間看電視。
經過昨晚的事件,南郁城決定之後的幾天就住在林珩的房間裏,林珩難得的對此沒有提出異議。
兩人安靜的看了一會兒電視,林珩便有些犯困,索性就準備去洗澡,洗完早點睡覺,補補昨晚欠下的睡眠。
這幢小樓每一間卧室裏都帶有衛生間,因此林珩也不需要出去,在房間裏自帶的浴室裏很快的把一切都弄好,就躺到了床上。
他做這些的時候,南郁城一直在旁邊看電視。也不知道他究竟看進去沒有,從頭到尾都是一個造型,連表情也沒有,林珩乍一看還以為他被顧崎遠附身。
林珩沒有管他,昨夜折騰了幾番,他确實沒有睡好,因此躺到床上,他很快的便睡着了。
半夜,林珩被蚊子叮醒。
鄉下的蚊蟲特別多,今天下午的時候南郁城又開窗抽過一陣煙,估計那會兒放了幾只蚊子進來,把林珩給叮得苦不堪言。
醒來的時候,林珩看了一眼時間,是淩晨兩點,身旁的南郁城已經睡熟了。
他輕手輕腳的爬起來,到房間另一頭的櫃子上拿了一瓶花露水過來,坐到床上開始找自己身上被蚊子叮起的包。
這瓶花露水是姑父準備的。剛到這邊的時候,姑父特意叮囑過,蚊蟲多不要常開窗,還特意在每個人的房間裏都放了一瓶花露水,以備不時之需。
林珩一邊抹,一邊瞅着身旁的南郁城。
瞅着瞅着他就有些走神,手中的花露水瓶子拿倒了也沒注意,一下子就倒了大半到南郁城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