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反派竟是我自己

同光宗,三月初春。

山水遠闊,桃花豔豔。

無極峰封頂一禁閉石洞外,雖站着幾個弟子,可卻沒有一丁點兒聲音。

幾人恭敬垂首立在那裏,似乎在等待着什麽。

良久,沉寂的石洞內突然有一陣靈氣蕩開,百丈內,樹林無風自動,婆娑聲響起,沙沙一片。

等待的幾人不約而同地擡頭,有個單眼皮的弟子驚喜道:“大師兄要出關了!”

随着他的話,就聽見石洞處一聲輕響,接着便是一陣沉悶的開門聲。光霎時間打了進去,沖破了石洞內的黑暗,勾勒出一道纖長身影。

纖長身影動了動,擡腳走了出來,站到了陽光下。

他似是在黑暗中待得久了,不太習慣突如其來的猛烈陽光,于是便伸手擋了擋眉眼處的光。

以單眼皮弟子為首,幾個等待的弟子大聲道:“恭喜大師兄出關!”

正在用手當臉,拼命眨着眼睛的周晏被吓了一跳。

他在黑暗中呆的久了,猛然見到陽光,一雙眼酸澀無比,仿佛瞎了一般,聽見有人聲,就眯着眼去瞧聲音處。

然後就看見了四個青衣負劍的人站在不遠處,八只眼睛眼巴巴地瞅着自己。

周晏試探地回了一聲:“師弟們好?”

“師兄好!”單眼皮哎了一聲,咧着嘴,“師兄感覺怎麽樣?”

周晏心道你師兄如果腳程快的話,下輩子投胎到哪裏都選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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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顯然不能這麽說,于是便端出一副師兄的樣子,溫聲道:“無妨。”

他穿到這本書中已經過了一夜了,所以也能勉強接受這個離譜的事實了。

彼時他剛剛茍完畢設,終于能好好睡一覺了,結果一覺醒來,就出現在了一個漆黑石洞中。

腦子裏還帶着一個奇奇怪怪的系統。

系統告訴他,他穿到了本叫《師尊他不想談戀愛》的修仙戀愛文中,主角就是他的師弟沈妄和師尊謝長青。

而他,是書中最大的反派。

作為反派,周晏的下場當然是要得到點報應的,所以在最後,他被他的師弟當成煙花給放了。

給放了……

周晏當即就想跑路,但系統卻道:【只有你努力履行反派的義務,等主角攻沈妄和主角受謝長青在一起後,你才能離開。】

周晏還想問什麽,就聽系統幹脆道:【不要問你如果不這麽做會怎麽辦,問就是任務和被抹殺你二選一。】

周晏:“......”

他想到自己說不上平安無事,但絕對是屍骨無存的下場,莫名覺得峰頂的風有些刺骨。

單眼皮弟子注意到他的異色,關切道:“師兄閉關了兩百年,謝仙尊今日有事,便囑咐我們來給師兄講講同光宗這兩百年來的變化。”

周晏穩住心神:“我師尊在忙些什麽?”

“謝仙尊今日在掌門處呢,”單眼皮弟子聽他這麽問,連忙道,“這幾日是咱們宗門的收徒大典,掌門便常常讓謝仙尊去幫忙。”

聽到收徒大典這四個字,周晏心中警鈴大作:“收徒大典什麽時候開始?”

“ 一切準備就緒,再過三四日就開始了,”包子臉弟子熱情介紹道,“本來是明天就開始的,但昨日山下沈家不知為何滿門被屠,今天刑法堂的師兄師弟們去調查,事關重大,收徒大典就推遲了幾日。”

聽他這麽說,周晏剛穩住的心又是一顫。

收徒大典正是沈妄和謝長青的初遇。

那時沈府剛剛被屠,沈妄作為沈家唯一遺留下來的血脈,悲痛欲絕,謝長青作為同光宗刑法堂堂主,在收徒大典進行時見過沈妄一面。

沈妄對他一眼萬年一見鐘情,至此心中存下妄念。

又因為謝長青對他的示愛屢屢拒絕,于是沈妄黑化,開始玩囚/禁師尊的戲碼,謝長青逃,他追,最終兩人都插翅難飛。

周晏回憶着劇情,牙酸了酸。

沈妄見到謝長青後,因為自知不配謝長青,便潛伏成同光宗外門弟子,專心修煉了二十餘年,直到修為強大後,才入長青峰拜謝長青為師。

周晏決定為了自己盡快跑路,縮短劇情進行時間。

這不正是收徒大典,你當師來我當徒,湊起來得了。

他雖然答應了系統當這個反派,但怎麽反派,按不按原來劇情的發展,就是他自己說了算了。

反正最後兩個人在一起就好了。

反派,但不完全反派。是周晏給自己定的發展路線。

想到這裏,周晏對等待他的幾個弟子笑着道了謝:“麻煩你們了,我去沈府看看。”

他眉眼精致,但笑起來,卻帶着點懵懂的少年意氣,像三四月天裏樹梢上的陽光。

等周晏掐訣走遠,等待的四人中,有人問單眼皮弟子:“王師兄,周師兄怎麽一出來,就要去沈府?”

單眼皮弟子斂了笑容:“他去哪裏,是你能問的嗎?”

那弟子就噤了聲。

單眼皮弟子整了整被風吹皺的衣袖,淡聲道:“我們走吧。”

同光宗首席去哪裏,不是他們這種弟子能問的,配問的。

同光宗地處南面,常年多霧,天氣陰晴不定,不過是一個下山的時間,傾盆大雨便籠頭澆了下來,周晏翻了翻儲物戒,翻出來了把青竹傘,就這麽罩在頭上,才踏上了山下小鎮的青石板路上。

雨越下越大,小鎮狹窄的街道上,到處都是避雨的行人,也有孩童貪玩踩水玩,笑鬧聲飄了整個巷子。

不知道為何,這本叫《師尊他不想談戀愛》的文他不過是看了一遍,劇情就清晰的印在了腦子中,周晏的記性向來不太好,但是這篇文中的所有細節,哪怕已經過了七八年,他都能背出來。

所以他順利地找到了沈府。

負責沈府被屠案的刑法堂小隊隊長張旻,見到他後先是震驚,等反應過來後,就興奮地拽着他去看屍體。

周晏就這樣稀裏糊塗的被他拽着看了上百具屍體。

張旻長着一張國字臉,看上去就忠孝兩全的樣子,撓着頭不解道:“師兄你看,屠沈府的人,要麽為財寶要麽為報複,可沈府整府人雖死光了,但每個人連點血都沒流,可見是一點痛苦都沒有就死去了。若是為財報,沈府可是連個針線都沒有丢。”

周晏蹲下去看腳邊躺着的一具屍體,那是一個中年人,四五十歲的樣子,身上穿的是上好的綢緞,滿臉的富貴氣,周晏伸手捏了捏他已經生了屍斑的手腕,沒有感受到絲毫被靈氣攻擊到的氣息。

看想去倒像是安穩地睡熟了,可确實是沒有了一點生氣。

“這是沈府的主人沈老爺,”張旻在旁邊解釋道,“他是最早死亡的,可他死了四五日,這滿府的人都沒有發現,真是奇怪。”

起身後,周晏望着腳下的屍體沉思,努力回憶着原著的劇情。

他的腦子不知為何,不該記住的記的清楚,該記住的現在怎麽都想不起來了,他想了許久,也沒想起原著中沈府被屠的真相。

張旻擰着兩道濃眉:“若是能找到沈老爺還活着的那個兒子,說不定能問出些什麽。”

聽到他這話,周晏微微側目。

見他感興趣,張旻便道:“他是沈老爺的兒子,因出生時被算出不祥之兆,煞氣太重,就被沈老爺扔到了郊外的一破落莊子裏,便再也沒有管過他,所以他逃過了這次沈府之災。”

他話音落下,就看周晏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好看的過分的眉眼彎起來:“我去幫你找到沈妄,你給我幫個忙,好嗎?”

張旻也被他的笑容感染,擰着的眉舒展開來:“如果師兄能找到沈妄,師兄讓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

“倒也沒什麽難事,”周晏舉着他的小青傘,擡手将一縷被雨打濕的發弄到了耳後,“這屆來同光宗參加收徒大典的名冊中,你幫我寫上沈妄的名字。”

他生的白,濕發沾在鬓邊,再被素白指尖挑去,有種驚心動魄的美感,張旻無意間瞧見他的這副動作,兀地覺得剛剛講話有些多了,喉嚨竟有些幹。

“對了,”周晏沒注意到他,認真補充道,“意願入哪個峰的那欄,就填我師尊的長青峰,麻煩張師弟了。”

張旻吞了口口水,問道:“名冊上加上他的名字倒沒什麽,不過為何要在意願峰那欄填長青峰呢?”

周晏擡了擡眸,就看張旻一臉認真地看着他,一副請師兄賜教的誠懇樣子。

周晏拿着他的小青傘笑的意味深長:“這就說來話長了,師弟還沒道侶吧,等你有了喜歡的人,才知道這其中彎彎繞繞呢。”

張旻沒聽懂這句話的意思,但聽到道侶兩個字,轟的一下臉就紅了起來。

周晏賣完關子,心情頗好,晃晃悠悠地就要離開,卻被張旻頂着一臉柿子紅給叫住了,人高馬大的男人伸手指了指周晏的傘:“師兄其實可以掐個避雨訣,這樣就不會被雨淋到了。”

和凡人不同,他們修道之人,掐個訣,确實能在很多事上輕松很多,周晏這種下雨打傘的,在道門中像喜歡游泳的貓一樣罕見。

周晏還沒完全适應修道者的身份,握緊了手中的傘,笑道:“我還是打傘比較習慣,就打傘吧。”

就這樣撐着搖搖欲墜的青竹傘,周晏穿過了小半個鎮子,停在了一條巷子深處的破落小院門前。

雨越下越大,周晏推開少了半邊的木門,彎腰通過了低低矮矮的拱道,進去了小院子。

小院子方方正正倒也寬闊,周晏的記憶中,沈妄正在這個院子中受苦。

可他一擡眸,就看到一截踩着人脖子的靴子。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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