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說他叫周晏,是什麽首席

那靴子的主人坐在屋檐下,只伸出一只穿着黑靴的腳踩着一人的脖子。雨越下越大,在院子中砸出一個個小水窪,被踩着的人撅着屁/ 股趴在地上嚎叫。

而黑色的靴子毫不留情的将他狠狠地摁在了地上,哭聲和雨水混合在一起,男人嚎的撕心裂肺:“我不敢了!不敢了!救命!救命!”

聽到他的救命聲,那穿着靴子的腳又輕輕動了動,男人的臉就又往地上陷了幾分,連哭叫聲都沉悶了幾分。

雨水從屋檐上撒下來,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水簾,靴子的主人就坐在水簾後,周晏輕輕一擡傘,就看清了他的容貌。

少年雖說一只腳踏在人脖子上,可整個人都顯得閑适極了,就連帶着鋒利的俊朗眉眼都柔和了幾分,奈何眼中的狠戾掩蓋不住,他似乎也發現了院中多出來了一個人,便擡了擡眼皮,淡淡往周晏處瞥了一眼。

周晏頓時皮都緊了起來,仿佛被荒原中的惡狼扼住的咽喉。

但這種感覺轉瞬即逝,少年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就又将眼睛垂了下去,重新去盯住被他踩住的人,似乎這人比周晏還要重要許多。

周晏一瞬間就确定這人是沈妄。

他訝異地揚了揚眉。

原著中謝長青第一次見到沈妄,沈妄正被一群人圍毆,去搶他最後一個饅頭,可謂是在風雨中飄搖的小白花,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可現在的沈妄,哪是小白花,分明是惡霸山大王,随時下山強搶民女的那種。

周晏攏了攏寬大衣袖,舉着傘朝沈妄走去。

沈妄注意到了他來,卻沒做一點反應,他向來誰都不在意,放在膝上的指尖點了點,朝地上的人扯開一個文質彬彬的笑容,但說出來的話卻可怖:“一炷香時間,一只手。”

地上的人只有一只眼睛漏出來,被雨水澆着,也遮不住滿眼俱意,手握着沈妄的靴子試圖推開它,但卻撼動不了它絲毫,只哭嚎着:“沒...沒了......”

他就在哆哆嗦嗦求饒的時候,雨水突然消失了,男人斜着眼睛往上瞟,就看見一塊青色的傘面,和一截弧度完美的瑩白下颌,以及撐着傘從廣袖下漏出的白皙手腕。

周晏撐傘來到男人旁邊,隔着雨簾去看沈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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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打擾到他辦事了,沈妄的注意力才從地上男人轉移開來,因他是坐着,周晏站着,所以沈妄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周晏的臉,而是他的腰。

青年罩着一席月白色的廣袖暗紋錦袍,衣擺處用暗銀線密密織着成片的鶴羽繡紋,動作間才能瞧見銀光飛逝,華貴非常。

沈妄在他那令人作嘔的爹身上,都沒見過這麽好的料子。

除了衣擺處的銀線鏽紋,他渾身上下便沒一點兒其他裝飾了,只有勁瘦腰間松松系者一塊蒼綠色的玉牌。

此時雨下得大,瓢潑大雨澆着灰蒙蒙的白牆黑瓦,一切都是煩悶單調的潮濕,這抹蒼綠像闖入黑白水墨畫的一滴水彩,一下子點破了暗沉的底調。

玉牌上用蒼勁的草書寫着兩個字:周晏。

沈妄眼珠動了動,順着玉牌一路往上看,就看到了周晏精致如玉的眉眼,青年眼皮薄些,微微垂下,在眼尾處勾勒起柔和弧度,輕柔的像飄在江南水上的霧。

幹淨的不像該出現在這個破落的,滿是泥濘雨水院子中的存在。

雨下得愈發大了,天似乎都漏了一個窟窿,青竹傘在周晏腕間微微晃動,兩人一個仰頭一個垂首,周晏低垂着眸,道:“我是同光宗首席,周晏。”

沈妄還沒有理會他的話,倒是被踩着的男人精神一振,推着沈妄靴子的手換了個目标,直直抓住了周晏的衣擺:“仙長...仙長救救我!救救我!”

聽到他的求救,沈妄踩着男人脖子的腳又沉了沉,激起男人一陣更慘烈的痛呼聲,他看着周晏,微微歪了歪頭,輕聲道:“滾。”

不歡迎他的意思顯而易見。

周晏自然不會因為他一個滾字而離開,他彎腰俯身,頭上的青竹傘打斷了雨簾,兩人便能徹底看清楚對方了。

他繡着鶴羽的袖擺垂下來,右手往沈妄踩人那條腿的膝蓋上靠近。

但卻沒整只手貼上沈妄的膝蓋,而只是用指尖點了點。

他的動作沒有絲毫壓迫力,但沈妄卻覺得整個人都動不了了,他只能眼睜睜看着青年素白的指尖這麽點上了他的膝蓋。

沈妄的笑容僵硬在了臉上。

周晏指尖點在沈妄膝蓋上的下一瞬間,就有澎湃靈力自他指尖洩出,靈力直奔沈妄而去,将他掀翻在地,後背狠狠地撞在了後面房屋的柱子上,再從柱子上嘭的一聲砸到了地下。

變故發生在瞬間,猛烈的疼痛自脊髓處往全身蔓延,但沈妄哼都沒有哼一聲,只是從地上幹淨利落地爬了起來,十五歲的少年郎,站起來将将和周晏一般高,竟絲毫沒有落入下風的敗氣。

只不過眼中露出的兇狠光芒不那麽和藹可親。

“你別這麽看着我,”周晏抿了抿唇,垂眸淡聲道,“你一介凡人,而我是修道之人,縱使你再厲害,在我看來,也不過如蝼蟻一般,随便就能捏死。”

所以快點拜入同光宗去長青峰努力修煉吧少年!

他說完這些話,懶得再理沈妄一般,轉而去問腳下的男人:“這是怎麽回事?”

男人被救,劫後餘生說不出話來,只會朝周晏磕頭:“謝謝仙長救命...謝謝仙長救命...”

“這玩意兒欠了我二兩銀子,你說怎麽辦?”一道聲音傳來,周晏側目望去,就看見沈妄冰冷的笑容。

聽到錢,男人磕頭的頻率又大了起來:“我都賭沒了...老爺行行好救救我...救救我...”

周晏恍然大悟。

合着來人家是在要債呢。

可他是反派人設,雖然心裏也厭惡這個賭博的男人,但是卻裝出個十足十為虎作伥的模樣,廣袖翻飛,一綻銀子就咕嚕嚕地滾到了沈妄腳下。

周晏扔的像打發叫花子一樣,随意道:“我替他給了。”

沈妄彎腰撿起銀子,陰陽怪氣道:“仙長好大方。”

周晏像聽不出他話裏的嘲諷一樣,微微揚起下巴,像只驕矜的天鵝:“自然,我是同光宗首席,天底下還有我拿不到的財寶?”

所以修道不但能變強還能暴富啊你明白了嗎!

沈妄看着他的眼中滿是厭惡。

空長了一副好皮囊,卻是和他爹一樣令人作嘔。

看到沈妄眼中的厭惡,周晏就放心了。

書中他是睚眦必報的性格,今天自己這樣侮辱他,他一定不會放過自己,而想要找自己報仇,就只能趁着收徒大典成為內門弟子進同光宗,到時他再安排沈妄和他師尊見面,入長青峰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周晏,計劃通。

“你這種資質,即便同光宗最近要辦收徒大典,可你成為外門弟子都難,”周晏溫聲道,“你這樣恨我又如何,只怕你這輩子都無法再見到我了,我也只是為了沈府被屠之事才屈尊降貴地見你一面而已。”

沈妄看他的眼神已經猶如在看一個死物了。

三月的風刮來,還帶着隆冬未消散完的寒意,周晏被吹得喉嚨泛癢,他這具身子的底子似乎不太好,就這麽一吹,滿懷的冷意,他速戰速決道:“我給你一刻鐘,你還有什麽事趕快辦,一刻鐘後,跟着我回沈府。不要想着拒絕,你也沒有拒絕的資格。”

青竹傘搖搖晃晃地離開了院子。

見月白色身影消失在門外,沈妄也不在意,掂了掂手中的銀子,不知為何,又放到鼻子下聞了聞。

他心中嗤笑一聲。

一股淡淡的槐花味,和剛剛靠近他時一模一樣。

地上的男人見屋檐下的閻王爺收了爪子,什麽也不顧了,連滾帶爬的往外面跑去。

沈妄沒有理會他,他将銀子一抛,就準準地順着窗戶抛進了身後的屋子中去。

只聽屋子中哎呦一聲,不一會兒跑出來一個細瘦的身影,只有八九歲,留着一截随風飄揚的鼻涕,朝沈妄感恩戴德:“謝謝沈大哥謝謝沈大哥。”

沈妄皺了皺眉:“謝我幹屁,連自己老娘抓藥的錢都能被偷,這點出息。”

罵完人,他突然想到什麽似的,踢了踢小鼻涕:“同光宗最近是不是在辦收徒大典?”

小鼻涕哪知道這些勞什子宗門收不收徒,但他不知道也得知道,幸而他急中生智,眼珠一轉,低聲道:“沈大哥,收徒這事我不太清楚,但剛剛那位仙長腰間系的,就是代表同光宗弟子身份的玉牌,這個做不得假。”

“仙長?”沈妄将這個與他八竿子打不着的詞放嘴裏琢磨了兩遍,又問道,“他說他叫周晏,是什麽首席,你知道同光宗首席有着什麽特點嗎?”

“灼日劍!” 這個小鼻涕倒是知道,“同光宗首席弟子周晏右手腕上帶着把銀色的軟劍,叫灼日劍,東頭老許仙器譜上就有這把劍!”

沈妄回想起他剛剛點在自己膝蓋上的手,繡着鶴羽的廣袖下,确實帶着的一個銀白色的軟劍,那軟劍一圈圈環繞在他手腕上,像是一個精美的裝飾品。

确定了周晏身份,沈妄眯了眯眸子,小鼻涕見他這麽一副樣子,震驚道:“沈大哥,你不會真想找他麻煩吧?他可是同光宗首席啊。”

沈妄扯了扯嘴角,鋒利俊朗的眉眼硬生生多了絲匪氣:“人家都這樣說了,不就是要讓你去參加收徒大典入宗門嗎?”

真當他看不出來,裝的一副老爺派頭,被自己一吓,就咬着牙抿着唇,眼神都不敢給他對視。

兔子一樣。

這反而激起他的好奇心了,他骨子裏存着壓抑不住的野性,遇見了感興趣的,即便是刀山火海,都敢去闖一遭。

他倒要看看,這個莫名出現的小仙長,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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