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番外
宸盛二年, 春,太上皇宮內。
應斌宵坐在大廳主位上,目光灼灼的看着面前手裏捧着托盤, 托盤上放置着一杯濁酒的付霖。
“怎麽?朕的皇叔這就等不及了?”應斌宵面露嘲諷,“朕當他何方神聖,原來也不過如此。”
不一樣與他一般心狠手辣,都想着讓對方死無葬身之地嗎?說的冠冕堂皇, 誰成想……
應斌宵看着付霖臉上逐漸又開始展現一抹瘋狂之色,周圍随侍的人心裏打鼓, 皆小心的後退一步。
這……怎麽跟瘋了似的。
應斌宵看着衆人害怕的動作, 嗤笑一聲, 他當然知道他們心裏都在想些什麽。
瘋嗎?他早瘋了,從應宸逼宮那日起他就瘋了。上天何等不公,他們都是一樣的, 可對方就能光明正大的站在人前,而他呢?
憑什麽他就只能屈居一隅,跟個老鼠一樣見人眼色行事。
付霖面不改色的看着應斌宵瘋狂的神色,将托盤放于一旁。
“太上皇想多了。”他冷淡的開口,注視着應斌宵一會兒,忽而淡然一笑,“您如何主子從未放在眼裏, 眼下這不過是臣的私心。”
應斌宵臉上的笑意消失, 直勾勾的看着他:“你什麽意思?你不過是個奴才, 也敢替你主子做主!”
“哈哈哈哈, 你主子原來也不過是個管不住奴才的廢物。”應斌宵看着門外滿是譏笑, 在場的人紛紛低下頭顱, 皆知對方所言者為誰, 不敢言觀。
付霖手中翻轉,眼神一凜,一道暗器擦着應斌宵的鬓發而過,看着他的眸中滿是冰冷。
“你生氣了?”自知今日結局,應斌宵反倒不再如往常般委曲求全起來,看着付霖面若冰霜倒什麽都敢說。
付霖冷笑一聲,臉上又恢複以往的平靜,與将死之人置氣,反倒是失了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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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如何你還沒有資格評論。”付霖低下頭取下腰間的玉佩,将其遞給他。
應斌宵接過,不明所以的将手中的玉佩翻了翻,并未瞧出什麽不同,只是隐約覺着有些眼熟。
見着應斌宵的疑惑,付霖開口詢問道:“太上皇可還記得幾年前您初掌權下旨抄家的付家。”
此話一處,應斌宵睜大了眼睛,愣愣的盯着手中的玉佩,不住的顫抖。是……是了,這玉佩是他的親信所有,只是幾年前對方便亡于一次任務中。
“是你!”難怪,難怪!他那親信一向謹慎,怎會亡于一次平常不過的任務,原是有人暗算。
“是,當時您滅我付家滿門,不曾想還有我這麽個漏網之魚吧。”付霖看着應斌宵,眼中是不再掩飾的恨意。
“呵。”付霖語露嘲諷,不等應斌宵開口說話,又道:“您是不是在想,為什麽當日死亡的人數與付家所載的名單能對上卻還是讓我逃脫了。”
“是,付家家譜所記載之人皆被您所殺,但我從不曾在家譜上出現。”說到這裏付霖嘆息一聲,“也是命運弄人,我本該是付家的嫡次子,可惜我與兄長為雙生子。”
在大應,雙生子若是龍鳳胎還好,若不是便被視為不祥之物。所幸父母并不曾因此便不喜他們兄弟倆人,只是為了堵住悠悠之口,便隐下了他的存在。從此,世人只知付家嫡子,不知嫡次子。
若是就這麽下去,或許他的一生便是作為兄長的影子,雖得父母寵愛,卻終究不得現于人前,然這樣的他卻也是幸福的。
後得遇主子,經得父母兄長同意,跟着主子辦事,若是他有足夠的才能,以另一番現于人前也并非難事。
誰成想,有朝一日,他付家會以莫須有的罪名被滿門抄斬,除了他這個不為人知的存在,父母,兄長皆無一幸免。
應斌宵聽到這句話還有哪裏不明白的,真是天意弄人。
不過……
“今日朕無話可說,但你主子都不敢對朕下手,你是要違抗主命嗎?”這是他最後的底牌,無論如何,他料定應宸不敢對自己動手,畢竟只要自己一死,他這皇位的來歷未免會讓人抓住把柄。
應斌宵的想法付霖哪有不知道的,只是……
他輕笑一聲:“太上皇,你以為主子是你嗎?連自己的下屬都管不好?不瞞你說,主子一直未對你動手不過是因一開始主子便将你交由我處理了。”
原以為主子說的報仇是讓他看到應斌宵的下場便夠了,卻不曾想主子卻将如何處置對方的權力交給了自己。
即使如此,他怎會讓對方留下威脅主子的把柄,這上上下下他早就打點過了,世人只會知道宵帝因病暴斃,而不知其他。
看着應斌宵臉上的驚恐,付霖轉身,對着跟在自己身後的下屬揮手,随即走出門口,站在屋外,感受着屋內的動靜逐漸消失。
嘆息一聲,走進屋內,看着早已無聲息的人冷笑一聲,心中的大石頭終于落下,他付家滿門的仇終于得報,他也算是能面對列祖列宗了。
轉身想要離開,忽而想到什麽,停住腳步,側身看了地上的人一眼:“給太上皇收拾收拾遺容,我去禀報主子。”
雖說他很想将其扔入亂葬崗,但……未免再生是非,還是葬入皇陵吧。這也算是不枉他付家與大應君臣一場。
宸盛三年,秋,朝山皇宮內人心惶惶,宮女內侍紛紛逃竄,只餘他們的帝王依舊端坐于大殿之內,默不作聲的注視着眼前逃竄的衆人。
突然禁閉的大門被打開,屈錦擡手遮遮眼前刺眼的日光,眼睛微眯,面露笑意看着從外面走進的人。
應宸踏進大殿內,雙眸無情的看着坐在龍椅上的人,一時間兩人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呵呵呵。”屈錦不知怎的突然想笑,“師兄啊,沒想到最終還是我輸了。”
這一刻,屈錦想到了從前,那時候的他還是個不谙世事的小孩子,跟在對方身後,學着對方的為人處事,心生向往。
從什麽時候開始變了呢?大概是從他回到朝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知道了對方的身份開始吧。
不甘于兩人同樣的都是皇子,憑什麽就因為自己的母親是個宮女就飽受欺負,而對方就因為其是皇後的老來子而備受寵愛。
他辛辛苦苦卻得不到父皇的一個眼神,而對方卻只需一個眼神便能讓他的父母兄長捧在手心。
後來大應歷經兩代帝王,從對方的父皇再到皇兄,無論權力帝位的如何改變,都無法改變對方是備受他們寵愛的存在。
嫉妒的種子就這麽在心底發了芽,生了根。再後來應斌宵即位,這位侄子的眼中對他師兄滿是恨意。他知道,但是他沒提醒,他想看看他這位師兄從高處跌落的樣子,按一定很精彩。
可惜……他這位師兄太過聰明,應斌宵的打算一早便被他看破了。對方騙過了世上所有的人,包括他。
“我不懂。”屈錦目光強烈的看着他,想要從他身上尋求答案,“我不懂師兄,為什麽你生來便是好命,而我只配在塵埃裏面,茍且偷生,看人眼色行事。”
應宸對屈錦的崩潰毫無所動,只是靜靜的看着對方,任由對方發洩心中的不平。
“你從小就聰明,武功才學,我怎麽都追不上,從小我就只配跟在你身後,我也想如你一般……”屈錦薄唇緊抿,咬牙,恨不得将面前這人碎屍萬段,“可是我做不到,如何都趕不上,就算費盡心機也終究敗在你手上。”
“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麽聰明!你要是蠢一點多好啊,你要是蠢一點我們也不至于……”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面對屈錦的指責應宸終于看了他一眼,輕笑一聲:“是嗎?我若是真如你所言怕是被你玩兒弄于鼓掌之間還不知曉吧。”
心性如此,從不用他人而決定,若是他真如對方所願,今日他們的地位便會調換一番吧。
何況,天賦于努力從來都是缺一不可的,世人無一人沒有野心。有野心不可怖,可怖的是能力跟不上野心。
他從不覺着一個人有野心是壞事,但與之對應的是對方要有這個能耐,能夠達成那個目的。如若不然,不過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屈錦張張嘴,看着應宸的眼睛,想要為自己辯解什麽,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他想說他不會,不,他自己都不能肯定。這世上本就是強者為尊,弱者不過是他一路走來的絆腳石。
回想他這一生,着實可笑,就連那個傻瓜大皇子臨終時都有忠心耿耿的人願意陪着對方而去,而他呢?
環顧四周,沒有一個人願意陪他到最後,何其可悲,何其可笑。
“看在同門一場的份上,師兄,給我個痛快吧。”到了最後這一刻,屈錦的心情詭異的平靜了下來,他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想通了還是依舊繼續執着,但他內心的所有不平在此刻終究消散。
應宸轉身,嗯了一聲,擺手将剩下的交夏鴻,逐步走出殿外。
屈錦看着應宸的背影閉上眼睛,如若有下一世,他希望父母恩愛,兄弟和睦。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