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飛來橫禍

晚飯定在五星級飯店的包廂，菜肴豐盛，好酒好菜擺滿一桌。

都是常碰面的熟人，飯桌上談笑風生，言笑晏晏，氣氛歡樂逗趣，笑聲不絕。

作為晚餐的主人公，季心諾沒少收到祝福。

類似于“心諾姐好福氣”“心諾出馬，一個頂倆”“晚會點擊率爆表”之類的誇贊絡繹不絕。

但随之而來的，是飯桌上必不可少的灌酒文化。

季心諾雖聲稱酒量一般，只能意思意思，但旁人不知她有胃病，所以行動起來，毫不憐香惜玉。

雖然喝得不是烈酒，但為了保護身體，她也知道要适當控制。

但她不想掃了別人的興，這時演起了戲，裝醉找了借口去洗手間：“對不起……大家，我實在是喝不下了，得先去一趟廁所。”

“心諾，等你回來我們再喝一輪。”她關上門前，還能聽到身後的叫喊聲。

她邁着步子，依言先去買單，随後想着太快回去，肯定又會被抓到灌酒，幹脆在酒店的大堂裏，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

位子都還沒坐熱，她面前就出現熟悉的人影：“心諾，你果然在這裏。”

方晨陽發現她的所在，口吻中帶了幾分狡黠。

季心諾避酒被抓個正着，着實不好意思，這下倒真像是醉了酒，尴尬不已：“方主任，你是出來透氣嗎，好巧。”

“不，我是來找你的。”方晨陽目的十分明确，“我有話對你說。”

季心諾看着他的神情，莫名有不詳預感。

她勾起笑來，婉拒道：“方主任，今天我做東，缺席晾着大家不太好。”

她指了指現在人流量不大，還是時不時有人出入的酒店大堂，暗示這裏不是說話的好地方，“實在不行，您能不能等到明天上班，我們再說。”

“他們幾個我都處理好了，打了專車送回去。”方晨陽仿佛有意斷了她的後路，而後他一反常态，直接牽過她的手腕，要她被迫跟他前行。

身處公衆場合，勉強和公衆人物搭點邊，她不能全無顧忌。

萬一事情鬧大，身為女性，更吃虧的絕對她，季心諾一邊試圖掙脫他的鉗制，一邊低聲道：“方主任，請你放開我。”

但方晨陽對此充耳不聞，拉着她走進安全通道，一路爬着樓梯向上，“蹭蹭蹭”幾下後，打開了一扇門。

他們走到酒店內部，一個隐蔽的小平臺處。

季心諾總算恢複自由身，手腕上被大力抓過的地方，泛起蚊子包一樣的紅印。

想到方晨陽今天的出格舉動，她不想惹怒對方，反而換來更慘結局，假笑道：“方主任，您喝多了，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她一個閃身，急忙做出大動作，跑向門外。

方晨陽自然有想到，一向溫順平和的她會有如此突兀的舉動，一時沒有跟上，倒是讓她成功逃到門外。

就在她快要逃離魔爪時，方晨陽已是大步流星追了上來。

這一次他比先前更狠，大力将她拽了回去，咔嚓一下将門鎖上。

“方主任，你到底要做什麽？”季心諾收起不帶敬稱，語氣也變得淩厲起來。

和他們兩人間湧動着的劍拔弩張不同，這個寂靜的小平臺上，時不時被旁邊建築物的燈光照拂，光影交錯間，一切變得蒙太奇起來。

所以方晨陽還能借着這些光亮，細細打量面前女子的臉：“心諾，你很漂亮，又很聰明，要知道，這個世上兼備這兩點的人可不多。”

他說着說着，就想伸手去碰眼前人的雙頰，意思已不言而喻。

季心諾只覺一股掌風撲面而來，讓她不情願地別開了臉：“方主任，請你自重。”

“心諾，裝傻不是你該做的事，”方晨陽悠悠地道，“不然為什麽音樂節的資源會落在你的頭上？”

季心諾身子一頓，想到了“潛規則”三個字。

但她還是不卑不亢：“領導們既然信任我，自然說明我有過人之處。”

方晨陽呵呵笑着，将她踩到一無是處：“你只在小衆圈子裏有點名氣，酒店有人認出你了嗎？如果不是我給領導敬茶陪酒，極力推薦，你憑什麽覺得自己能攀上這個高枝？”

他繼續打壓着她：“你真以為自己微博有幾個粉絲，就很厲害了？一半以上是僵屍粉吧，如果不是我，你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裏寫稿子，永遠沒有出頭之日。”

“寫稿子并不低人一等。”季心諾看不慣他趾高氣揚的态度，“在我眼裏，職業不分貴賤。”

“收起你那套理論吧，要是哪天讓你去做清潔工，你早就叫苦不疊了。”方晨陽冷笑道。

“我不知道你哪來的優越感。”季心諾怒從中來，“如果沒有清潔工這個群體，你也不可能這麽光鮮亮麗的站在我面前，還跟我說這些混賬話。”

“心諾，我們可不可以別這樣說話？”方晨陽見她面色鐵青，換了一種話術，“這個音樂節主持，是我千辛萬苦給你求來的見面禮。”

“我喜歡你很久了。”他一步步湊近她身前，在她面前呵出酒氣，說着異想天開的話，“做我的女人。”

季心諾給他灌下一頭冷水：“方主任，無意探聽你的隐私，但據我所知，你有大學一畢業就結婚的妻子，和已經上小學的女兒？”

“你居然連這都知道。”方晨陽玩味地道，“看來你平時很關心我。”

“傳媒行業沒有秘密。”季心諾聽着他自吹自擂，連這都能歪曲，哭笑不得，但男人自大起來，就像在裝睡的人，你永遠也無法将他喚醒。

“你知道嗎，你這樣的女人就是用來馴服的。”方晨陽張開臂膀，企圖封死正在退開的季心諾，“像一只狗，又要好好照顧你，又得拿狗繩栓着你，讓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這種在霸道總裁小說裏經久不衰的話，此刻聽來，竟是又猥瑣又變态。

方晨陽不知自己面目醜陋，還要故作深情：“是，我有妻子女兒，但那和我喜歡你并不沖突。”

他繼續詭辯：“動物世界裏，一頭公獅可以同時和好幾頭母獅交配，而人類能讓獅子在馬戲團裏表演，說明我們的愛欲本來就更加高級，我想擁有完滿的家庭，和一個完美的女人，這有錯嗎？”

“你這是偷換概念。”季心諾對他的說辭無動于衷，甚至無比厭惡。

“這怎麽是在偷換概念？”方晨陽仍沉浸在自我幻想中，不肯自拔，“心諾，你這麽多年沒交男朋友，不就是在等我開口嗎？”

“方主任，我不交男朋友，和你沒有關系。”已經撕破臉皮，她把話說得更狠，“而且你這種出軌渣男，是我最讨厭的類型。”

她不給漸漸轉喜為怒的方晨陽一點遐想空間：“方主任，我自認對你從來都畢恭畢敬，沒有半分暧昧，我不知道你為什麽這樣想，但我為你的妻子和女兒難過。”

“要上位了，有好資源了，就翻臉不認人了，真是最毒不過婦人心。”方晨陽還在胡說八道。

仿佛不給出這種說法，他的尊嚴就會被踐踏的一無是處。

季心諾見他神情頹喪，情緒低落，想來他不會再多做糾纏，直截了當地道：“方主任，我不奉陪了，希望你多用心在家庭上，少一點自作多情。”

對待犯賤的人，一分餘地都留不得，她将關系撇得幹幹淨淨。

方晨陽這次沒有攔路，讓她有驚無險地逃離這個龍潭虎穴，走到外面時，忽然感到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

不過根據手機上正在運行的小紅點顯示，一場談話不過進行了幾分鐘而已。

她脫離掌控，終于可以按下停止鍵，保存錄音。

她有些慶幸這麽多年來形成的職業習慣，讓她在碰到要事時，都記得錄音。

她在對話前的逃竄，沾了出其不意的光，并沒覺得真能逆轉男女的懸殊差距，但起碼争到一段錄音留存。

錄音很少作為呈堂證物，但在生活中留個底，總算足夠。

不過這一出以後，方晨陽想必會對她多番刁難，她在公司的日子只怕會更加難熬，想到這裏，她不免頭痛起來。

吳冰被恐吓後，才剛恢複點精神，陳瑩在同公司上班，性情過于火爆，知道後難免會有過激言論。

為了不給家人朋友們負擔，她隐忍不發，對此事只字不提。

接下來的一兩天裏，日子過得還算風平浪靜。

她和方晨陽再沒打過照面，他看起來也心平氣和，完全沒有被拒絕後的惱羞成怒。

可她卻覺得，更大的風浪正隐藏在這平靜的表面之下。

方晨陽似是蟄伏着的惡毒野獸，正憋着大招，只是還沒找到恰好的時機，能将人一擊斃命。

而他等待着的最佳節點，被安排在反家暴音樂節的參演人員名單公布後。

有連恺之這棟大佛參與，讨論度和争議起先都集中在他身上。

女性粉絲們自是對此贊譽有加，紛紛表示粉對了人，男性同胞聚集的虎撲卻褒貶不一。

“連恺之居然和田園女權們同流合污，真是看錯他了，以後不會再買他的歌了，幾十塊錢當我喂了狗。”

“連恺之怎麽也是這種媚女的貨色啊，他一參加，女拳師們又要高潮了。”

“誰說只有女的被家暴啊，這些女的一個個跟母老虎似的，我們男的也是被家暴的受害者？”

另一件讓他身處風口浪尖的事，和上次的傳言挂鈎，此次活動劉璐璐也會參加。

由于各人行程難以協調，節目彩排與否尚未可知，還沒有出正式的節目單前，很多人都在揣測，兩人究竟會同臺合唱，還是互為陌路。

在這一點上，大多數普通網民達成了共識。

“不站CP，但想看他倆合唱《做我自己》，感覺舞臺效果肯定會爆炸。”

“別的不說，帥哥美女合唱一首，沒什麽吧。”

“這個歌立意不錯，詞曲者和演唱者同臺，感覺更有意義。”

反正無論網上評論，譴責也好，期待也好，連恺之出席已是板上釘釘，符合季心諾對他的一貫認知。

只要他認定的事情，就一定會放手去做。

令她措手不及的是，正當他霸占人們的視野後，她自己也被卷入一場網絡風波中。

那大概從她出生到現在，她流量最大的一天。

知名的八卦雜志《北方八卦》上傳了她和方晨陽在小平臺裏交談的視頻。

這家周刊基本專注愛恨情仇類的八卦，因為每次标題都吸引眼球，噱頭很足，自然有大把人簇擁。

雖然正文大多時候牛頭不對馬嘴，但在這個全民都喜歡短視頻，看劇要倍速的時代，一個标題的信息量，就足夠産生誤導效果。

“踢爆清純系主持人季心諾的真面目，和已婚男勾三搭四，舉止暧昧”

“據本周刊記者獨家報道，《與樂同行》當家主持恩季心諾于前幾日和一名英偉的中年男子，在一家餐廳的露臺上約會，二人有說有笑，十分親昵。

據悉，季心諾和圖上男子确有抵達過該店用餐。

這位男子是季心諾直屬上司，多年前就結婚生子，家庭穩定，孤男寡女在天臺幽會，是追求刺激，還是另有隐情，請關注我們的後續報道。”

這成了季心諾出道以來第一個緋聞，還是被貼上極為難聽标簽的緋聞。

本來職場上常見的辦公室戀情，一旦卷入雙方從平級變成上下屬，其中一方還拖家帶口，就涉及道德和桃色糾紛。

亂搞男女關系，以容貌換得上位，一切聽起來都那麽肮髒。

在周刊文字大力渲染下，這條緋聞很快就登上熱搜榜的前幾名，引來衆多網民關注。

“這個方主任要是真的結婚了，季心諾就是小三了？”

“大晚上在天臺，不會有人覺得是談心吧？”

“繼夜光劇本，夜光麻将後，夜光天臺出現了？”

“娛樂圈哪個女的不是睡出來的，雖然她是個小主持人，沒點後臺也不可能吧，畢竟要混出頭總要有人推。”

這些評論尚且還算為溫和，還有一部分較為極端的人，直接湧入她微博和反家暴音樂節官方組織，不僅希望換人主持，還對她進行人身攻擊。

“做小三還好意思主持反家暴音樂節，這是對原配的另一次家暴吧。”

“是母狗嗎，嗅到男人的味道就開始發情？”

“季心諾滾出‘反家暴音樂節’。”

一條條刷着評論，季心諾心情變得越發沉重，才發現輿論是方晨陽最大的底牌。

他成功抓住看客們更痛恨小三這點，對她進行攻擊。

她每次的熬夜準備，可以被輕而易舉概括為“靠男人上位”，而始作俑者卻成功隐身，獨留她一人在風波面前，苦想應對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