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他的信息

季心諾自那次出行後的一個月後,全力投入到工作中,企圖用無盡的繁忙,壓榨空餘時間,好讓她忘記那一天的分別。

她的神色恹恹,心不在焉,自是惹得好閨蜜陳瑩和媽媽吳冰同時發現了異常。

吳冰到底年長,覺得女兒碰到棘手的難題,但不想過多幹涉,便做了一桌好酒好菜,撺掇陳瑩開口去問。

陳瑩吃人嘴短,美其名曰找了個閨蜜的私聊時間,一探究竟。

誰料這次先開口提問的人,并不是一貫話痨的陳瑩,而是相對內斂的季心諾。

她不說則以,一說卻是扔下了個大炸彈:“我問你,如果一個男生生日那天帶一個女生回老家,還見了父母,有什麽特別的含義嗎?”

“那能有什麽意思,喜歡呗。”陳瑩宛如戀愛老手一樣蓋棺定論,“你想想,要不是喜歡對方,幹嘛要帶對方打入自己的交際圈呢。”

季心諾聽着聽着,臉色越發難看。

旁觀者清,連陳瑩都這樣想,看來她的直覺并沒出錯。

陳瑩抓住破綻:“難道上個月那次,你是和連恺之一起過生日去了,你們有突破性發展了?”

她就差當場變出話筒進行采訪:“天哪,這是我離爆炸性八卦最近的一次。”

“過生日是真的,發展是假的。”季心諾肯定了一半,像擠舊牙膏似的,斷續地說出後面半段,“我和他……已經沒什麽關系了。”

一想到在天臺的那個夜晚,她仿佛一次性吃了過多辣椒,臉紅心跳,汗流浃背,就連舌頭都是麻木的,就連提起他,她臉頰都會微微發熱。

幸好那層窗戶紙沒有捅破,還能及時止損。

她簡述了幾句那兩天發生的一切,憋在心裏許久,像是懷揣守護天大的機密,她也有累的時候。

“所以你就這樣放着不管了?這不是你的風格啊。”陳瑩聽完事情經過後,不滿這個半吊子結局。

“不然還能怎麽辦?”季心諾苦笑着。

“反正這不是我認識的季心諾。”陳瑩說出自己對好友多年來的認知,“我認識的你,不管做什麽都全力以赴,不會讓自己留下遺憾。”

她伸手指了指她的心口,問道:“你扪心自問,你對他一點感覺都沒有?”

季心諾心神劇烈震蕩,比山崩地裂還要可怕,比風雨大作還要飄搖。

她發現自己無法說出一個明了的“不”字。

相處的時間雖然短暫,她的步步淪陷卻是真的。

原來她也喜歡着他。

“我對他,的确有超出不一樣的感情。”季心諾終于松口,承認自己的情感。

說出口後,她才發現原來松開一點防線,也沒什麽大不了,反正兜兜轉轉都是死局:“就這樣過去吧。”

他還是做他的歌壇天王,她還是做節目主持人,從此互不幹擾,畢竟缺憾才是大多數平常人的真實寫照。

“你啊,什麽都好,就是太死腦筋了。”陳瑩直言好友的缺點,“真的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嗎?”

“話都說成那樣了,不會有了。”季心諾憑着對他的了解,認定後續可能性為零。

他平日裏會嘻嘻哈哈說笑,流露孩子氣的一面,但骨子裏的韌勁卻不會改變,碰了個軟釘子,只怕從此敬而遠之。

陳瑩簡直操碎了心,比吳冰還像媽媽:“希望你以後不要後悔。”

季心諾慘淡一笑:“麻煩你這個小間諜,先幫我保密了,沒必要讓我媽操心這個。”

“保證守口如瓶。”陳瑩在嘴上比了個拉拉鏈的動作。

在那次談天過後,季心諾重振旗鼓,恢複平和狀态,她不能為一段沒有開花結果的感情,繼續消沉下去。

在日子快節奏的過去後,時間的流淌仿佛一張張無聲翻過的日歷,很快就到了年底。

又是一年辭舊去,即将迎來新生活,新氣象,雖然這幾年年味不似以往,但街頭巷尾還是填滿喜慶的紅。

她生活中再沒有連恺之,但家人朋友們當然記得元旦這個特殊的日子。

二十八年前的那一天,她呱呱墜地,迎接人生路的五味雜陳,波瀾曲折。

由于前段時間,她精神萎靡,因此這次生日宴,雖仍是四個人的晚宴,氛圍卻格外熱鬧。

吳冰燒了滿桌子的菜,雞鴨魚肉全部都有,豐富程度堪比迷你版滿漢全席。

一桌人團聚在飯桌上,在正式開動前,每個人都拿出了禮物。

陳瑩送得是是一套海藍之謎水乳:“我這次下血本了,這可是小紅書上很火的貴婦套裝,希望你不要太愛我。”

吳冰拿出一條粉灰相間的圍巾:“媽整天閑着,也沒什麽事做,就抽空織了這條圍巾,正好現在冬天,給你派點用場。”

幹斯人送得東西,相對更接地氣一些,是一本厚厚的筆記本:“季小姐,祝你生日快樂。”

他如今說話,哪怕能直視異性雙眼,也能做到流利自如,想來是陳瑩教導有方。

自己感情失意,但別人的路看來走得順暢,她總算有稍許慰藉。

她給自己倒了碗果汁,和每個人一一碰杯,說出樸實平常的祝福語:“謝謝大家祝福,我也祝大家,新的一年都開開心心,遠離加班,遠離煩惱,水逆退散,就等暴富。”

都是自己人,也不用太拘泥于禮貌,一席開場白後,她就帶着幾分豪氣沖天的女俠感,說道:“那我宣布,本次生日宴正式開始,大家自便。”

所有人開開心心動筷,解決飯桌上的美味佳肴。

生日宴吃到一半,吳冰擡頭看了看時間,見已經過了八點十五,忽然大喊一句:“快點開電視,我要看央視的喜迎元旦晚會。”

“這麽急着要看晚會,是看你的偶像費玉清嗎?”季心諾拿過遙控器,笑着打開電視。

吳冰卻出人意料地冒出一句:“今天不是看他,我想看連恺之。”

季心諾拿着遙控的手,忽然一頓,懸在空中幾秒後,仿佛無法受力,“咔嚓”一下,就把遙控器掉落在地。

“手滑了一下。”她急忙彎腰去撿,臉上的笑容,也和照片的鏡頭那樣,一時間成了定格動作。

職業相關,很多消息避無可避。

她知道連恺之正緊鑼密鼓準備自己的工作室,知道他會在年後舉辦為期半年的巡回演唱會,也知道今晚的晚會,他會在後半段出席。

這是超高人氣的他,第一次出席央視舉辦的大型晚會,既可以打開在中老年人群中的知名度,也能吸引許多年輕粉絲觀看晚會,可謂是一舉兩得。

她花了很多精力,不去深想和他有關的一切,但驟然從母親口裏聽到那熟悉的名字時,還是驚慌失措。

陳瑩明白其中原委,忙着打圓場:“阿姨,不是吧,看不出來你迷連恺之?”

“別把我當老古董啊,小夥子人長得帥,歌也好聽,我能不喜歡嘛。”吳冰雖不像追星少女那樣狂熱,但看得出對他印象極好,話音一落,還能哼出他的經典代表作《光明》。

“原來阿姨你也很花心嘛,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你說是不是心諾?”陳瑩這個場圓得失敗,假笑的有些生硬。

“你還好意思說別人。”幹斯人對室內的微妙氛圍毫無所覺,只顧把吐槽的火力對準陳瑩,“今天給這個打call,明天買那個的雜志,堆得房間裏都沒地方放。”

“要你管,我花自己賺得錢,合法追求精神需要。”陳瑩滋了一聲,“總比天天對着你個木頭人好吧。”

幹斯人雖然寡言,但一開口總能氣得她跳腳:“所以還花呗賬單的時候不要哭窮。”

金錢快準狠的戳中陳瑩死穴,讓她悻悻然收了聲。

還好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鬥嘴,讓一度緊繃的局面緩和不少。

但電視裏不停傳出歌舞聲和主持人報幕的聲音,時間每多過去一秒,就離連恺之出場越近。

季心諾既忐忑又不安。

她期待在鏡頭裏看到他的出現,卻又無比害怕。

她怕一看到他,好不容易回歸平靜的心,會再度掀起驚濤駭浪。

但該來的總是躲不掉,根據事先排播,還是到了他的順序。

正規晚會的主持詞,高端大氣,主持人說話聲抑揚頓挫,像詩朗誦般,将一切娓娓道來。

“你是否在就過去的一年中飽受挫折,你是否曾經在漫漫長路中,迷失過自己的方向?”

“如果有過沮喪,也不用害怕,不用灰心,因為世事總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生活總有一天,會褪去那層灰暗的表皮。”

“就像毛蟲化繭成蝶,只有揭開那層舊的‘面’後,才能迎來嶄新的面貌。”

“下面的節目就由此寓意,有請連恺之為大家帶來歌唱表演,《假面》。”

“開始了,開始了。”連恺之出場後,最激動的反倒是吳冰。

主流晚會的錄制,讓他的着裝也比之前的各類舞臺保守許多。

一身純白色的西裝,讓他和舞臺上銀色的光點成了絕配,整個人看來,都像沐浴在銀河之下。

多日不見,他臉上棱角變得更加分明,不知是因為化妝還是真的瘦了一圈。

為了确保舞臺效果,央視的晚會雖是現場直播,卻很少開麥真唱。

所以即使是連恺之這樣的專業歌手,上臺後也是一樣,兢兢業業拿着話筒,看來聲情并茂,實則也不過是對對嘴型。

但這并不妨礙吳冰這樣的聽衆們聽個開心,聽個熱鬧。

他一曲結束,直到落幕,吳冰都笑眯眯的:“小夥子臺風真好。”

其他三人則都沒有接話。

季心諾早就怔怔出神。

幹斯人對明星興趣不大。

陳瑩原本約了季心諾一起跨年,在商家割韭菜的時候搶購物紅包,聊聊女生間的私密話題。

但她也知道,一旦碰上了連恺之的事,好友再如何神色如常,一定也是心潮跌宕,今天晚上的約會,肯定是泡湯了。

所以在十點多,晚會畫上句點後,吳冰第一個洗漱睡下,幹斯人和陳瑩相繼道別。

臨行前,陳瑩緊緊抱住好友,無聲傳遞了鼓勵。

季心諾在洗漱後躺下,和不久前身處異地的那次一樣,又一次失了眠。

只要一閉上眼睛,腦海中就會不自覺的浮現出他的臉。

他惡作劇成功後得意的樣子,溫和微笑的樣子,失落時候沉默的樣子。

越是壓抑,就越像休眠火山,待到情感爆發的時候,就強烈的不可抑制。

她很暴躁地掀開了被窩。

隔着緊閉的窗戶,還能隐約聽到燃放煙花爆竹的聲音,單調的靛藍色窗簾上,滲透進五彩缤紛的璀璨顏色。

雖然市區裏命令禁止燃放這些,但懲罰措施不到位時,很多行為不會因為一條規矩就徹底滅絕,反而會讓人有逾越的沖動。

比如眼下,已經有許多人,開始慶祝新的一年拉開序幕的。

她這樣倚着床頭,茫然地坐着,坐到背脊都開始發僵。

在時針到了十二點後,聽見手機振動的聲音。

“睡了嗎?”

季心諾看到發信人的名字,吓了一跳,揉了揉雙眼,才确定不是幻覺。

對話框的最上方,切切實實寫着連恺之三個字。

他在12點準時發了一條信息。

随即又有發送了更多話過來,即使很像在唱獨角戲,也堅持不懈。

“我真笨,你肯定睡了,你一看就是不熬夜的人。”

“睡了也沒關系,明天就能看到了。”

他附上一張煙火通明的照片,照片中璀璨的顏色,照亮漆黑一片的天空,看起來唯美又夢幻。

原來在不同的地點,他也碰到相似的狀況,甚至還拍照留念。

“元旦晚會錄制一結束,我就在趕路了,恰好看到這個,就拍下來了,還好沒有手抖拍糊。”

“不知道你那邊是不是也有人這麽大膽,頂着禁令也要看到煙火一剎那的美麗?”

“當然我不鼓勵這種行為,估計這些放煙火的勇士們,明天會被叫去談話罰款吧。”

這種事無巨細,什麽都要說出來的性格,着實與他淡漠的外表不符。

但想到他正對着手機,發着碎碎念時,她又覺得這舉動實在可愛。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忽然變得啰嗦起來,估計明天早上你看到了,會覺得我很煩吧。”他自己也吐槽起壞習慣來。

“不過現在是1月1號了,就是你降生的日子,我想第一個給你送上祝福。”

“28年前的今天,你來到這個世上,謝謝你的出現,讓我有幸遇見你,我很想跟你說一句,新年快樂,還有生日快樂。”

“順便說一句,我從來沒有這麽希望微信有已閱功能,這樣我就知道你到底什麽時候,會看到我發的消息。”

“我知道這些天,你一直在有意避開我,但我還是希望,如果你看到留言,能給我回複。”

“做個好夢。”

他的信息發到這裏,總算告一段落。

季心諾頃刻間不知如何是好。

太殷切會顯得這些天來保持距離成了一場笑話,放任不管又似過傷人,這個度實在很難控制。

這一猶豫,又是一晚上的時間。

一件小事如同巨石一樣,壓在她心口上,讓她直到第二天午休時間,才有所行動。

實在忍不下心,晾着不給回複,她斟酌許久,才在對話框裏,輸入适宜且不失分寸的話。

“你的消息我都有看到,不過昨天太晚了,我先睡了,就沒有回複。”

“謝謝你的生日祝福,太有心了。”

“你行程滿,以後還是早點睡。”

她修修改改,最後還是一條都沒有發送。

比起他的真摯,無論她如何回複,看起來都是敷衍了事。

所以倒不如省事到底,她最後在屏幕上敲下極為濃縮的四個字:“收到,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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