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番外紅衣人

1.

其實從始至終,她想要的東西一直都不多。

2.

蜀山李詞章,天生劍骨,單論實力能在蜀山排上前十——在不算各位峰主和大前輩的情況下。

盡管這個不算老一輩的前十很有水分,起碼李詞章也能稱之為一句“青年才俊”。

她是中美混血,長相卻是十足的亞洲人長相。如果不是她小時候是由她爸爸送來上學,她師父闫廷怎麽也想不到她有一半美利堅血統。

李詞章是李舒雯的女兒,她媽媽死得很早,在妖獸暴動的時代,連西王母後人都沒能保全自身。好在李詞章有一個足夠厲害的爸爸,她爸爸恰好年輕的時候和她的師父闫廷一起打過麻将。

所以在發現科技的力量難以控制劍骨暴動後,她爸爸把女兒送上了蜀山。

闫廷不是一個很細致的男人,但闫廷門下的首徒陸悅是一個很細致的師姐。

師姐穿着人字拖和大褲衩,領着年幼的女孩踢踢沓沓上了山。她教給李詞章很多東西,比方說如何快速從山上溜下去吃宵夜,比方說街道上哪家的食材最新鮮。這些都不是和修仙相關的知識,但因為這些,她們的修仙生活很歡樂。

除了年幼喪母外,李詞章的生活過得不錯,有師父有師姐,有爸爸有哥哥有管家爺爺,還交到了好幾個朋友。

她的室友文和美是她最要好的閨蜜,她和師兄趙霖的關系也不錯,醫修陳旭和她聊得來,外宗弟子韓嵋也總是和她玩到一起。非要算,同樣習劍的劍修白薔勉勉強強還能沾上一個歡喜冤家的邊。

她本人實力不錯,小小年紀開到六根劍骨,蜀山的峰主們幫她暫時穩定了易暴動的天生劍骨,只等她成年後開到第九根劍骨塑劍身,她就能徹底擺脫困擾她多年的煩惱。

不過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人生起起落落是常事。對李詞章而言,只是這一次落得太快太狠了。

3.

最先離開的是師姐,陸悅死在修真界與妖獸之間的戰争中,比李詞章的母親稍微好一點的是,她留了一個全屍。她出生在六月,死在十二月,生在盛夏死于寒冬。

她們的師父闫廷在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明明他在李詞章入門時候,還是一個勉強和英俊潇灑沾得上邊的帥大叔。那夜之後,帥大叔變成了小老頭,向來挺直的背有了些許佝偻。

李詞章不是第一次看見屍體,但這是她第一次看見親近之人的屍體、李舒雯死的時候她太小了,對生死都沒有概念。

第二個是韓嵋。韓嵋生前是體貼溫柔的合歡宗弟子,死後是體貼溫柔的合歡宗屍體。這句話的意思是,她們沒見到屍體,只見到了一具白骨。白骨比腐爛的屍體總要清爽些。

文和美和李詞章給韓嵋點了一盞天燈。天燈上用毛筆歪歪扭扭寫了幾個大字,“熱烈慶祝合歡宗韓梅梅至死都是處男!”

“你說韓梅梅會不會氣到從地府裏爬出來撓我的臉?”李詞章傻笑一下。

文和美的眼圈還是紅腫的,她吸吸鼻子,“就你壞主意多。”

和她們日漸熟悉起來的白薔靠在樹邊,夜空下天燈漸遠,他扶了扶腰間的本命劍,“走了。”

第三個才是白薔,他比前幾個幸運得多。

他只是碎了一把本命劍。

白薔不打算做劍修了,他拜入了另一體修峰主門下。

他重新拜師那天,給自己原本的老師跪下磕了三個響頭。他的老師問他,“本命劍碎不代表今後修不得劍,你真要放棄從前的所有修行。”

白薔說,“我只有一把劍。”

他帶着額頭上一個帶血的疤和滿身繃帶收拾行李,突然頓了頓,“又沒讓你把你老婆分給我,你傷心什麽?”

李詞章站在屋外,惡聲惡氣道,“想打渡厄的主意,呸,下輩子吧。”

“我又不是沒有自己的老婆,”白薔正經道,他那把本命劍碎成了渣渣,只留下一根劍穗,被他編成了配飾挂在腰上,“我已經是一個鳏夫了。”

“哦,鳏夫。”李詞章說。

妖獸戰争像是以這一聲“鳏夫”走入了尾聲,這時候李詞章已經失去了太多親人朋友。她沒有要砍的敵人,沒有要保護的對象,修士與妖獸在經歷幾年的厮殺後開始試探着和平相處。

為什麽要和平相處?

怎麽能和平相處?

那些死去的人、那些碎掉的劍,是不是根本就沒有意義?

李詞章逃似地下山回了哥譚。那是一個陰雨天,她沒見到自己的哥哥。

她的哥哥現在是一塊墓碑。

她和她的大哥一樣,在親人下葬後才知道自己曾經失去過某些東西。

這個世界上沒有一處安全的地方。

她和迪克坐在傑森的墓碑前,迪克和布魯斯打架,臉上全是大塊的淤青。

李詞章問迪克,“為什麽他們可以傷害我們,而我們不能傷害他們?”

她指的是小醜,布魯斯原本想殺了他,他已經準備動手了。超人攔住了他。

李詞章百思不得其解,“做個好人的意思是,活該被傷害嗎?”

迪克啞了嗓子,“不是這樣,”他應該說一點有說服力的話,應該說一些他熟悉的大道理,但他也想不明白,所以他最後只是說,“不是這樣。”

李詞章太小了,她甚至沒有十五歲,她沒辦法理解“代價”這個概念。

最後一個才是她自己。

她被騙了,或者說沒有完全被騙。

她很早以前就不信任任何妖獸,當然也不相信九尾所謂的友誼。

所以在那只狐貍想要掏出她的劍骨前,她一劍砍掉他的尾巴。如果不是有人及時趕來,她會殺了他的。

她一定會殺了他,用他的皮毛給渡厄縫一個新的劍鞘。

4.

人妖和平條例成為妖獸戰争的結尾,成為和平時代的開端。

李詞章不是唯一一個不支持的人。

“憑什麽?”她一字一頓地問,“憑什麽?”

憑什麽殺了她師姐的那匹白虎還活着,憑什麽把韓梅梅拖進泥沼腐化成白骨的妖蛇只是在秘境禁閉,憑什麽白薔碎了本命劍斬殺作惡的蛟龍還要遭到指控?

她自己也背上了指控,因為九尾是青丘內定的下一任狐王。

她們心知肚明,指控只是一個過場,修真界不會也不可能懲罰他們。

但是,憑什麽?

她聽說九尾不願意簽署和平條例,長輩準備強押他在條例上簽名。

“既然不想簽,那就別簽了吧。”李詞章說,她從爐鼎裏取出精煉過一次的渡厄,“即使是妖獸,也需要一點選擇自由。”

她花了七天時間,埋伏,準備。

七天之後,她站在過來找九尾的狐族長輩們面前,手裏拎着一塊血淋淋的狐貍皮。

天雷滾滾,她吞了狐貍的內丹,九根劍骨全開。雷霆怒吼咆哮,紫電在雲層中翻湧騰轉。天色被壓得極暗極低,與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她背上九根劍骨,金燦燦的九道亮。

皮肉深處的劍骨灼灼發亮,燙得她神情逐漸癫狂。雷雲讓前來的修士與妖獸都退避三舍。

天雷砸下,九九八十一道天雷會從內至外地、徹底地重塑她。

一天以後,人們才敢重新靠近那片焦土。焦黑龜裂的大地上,沒有人影。

只有一具狐貍的屍體,被扒了皮、挖了內丹。

5.

白虎死了。

妖蛇死了。

他們的頭被砍下來,朝某個方向擺放好。死後也未曾合上的燦金雙眼前擺了一盤瓜子、兩根蠟燭。

李詞章違反了人妖和平條例,她是修真界的逃犯。

她被逐出了蜀山。當然,她也沒有回去過。

她開了九根劍骨,只剩她的師叔能在劍道上與她一較高下。

6.

小醜失蹤了。

蝙蝠俠連夜追查,得到的結果讓他心底發涼。

小醜失去了作弄哥譚的興趣,轉道去大都會找樂子。他讓恐懼毒氣控制超人,讓他以為自己懷孕的妻子露易絲是毀滅日。

超人會為了拯救大都會親手殺死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蝙蝠俠要阻止這一悲劇的發生,他會阻止悲劇的發生。

當他趕到時,一切都還未開始,換種說法,一切都已結束。

他叛逃後再沒踏進哥譚一步的女兒披頭散發,超人的血順着渡厄的鋒刃邊緣淌下來,滴滴答答滴在地上。

超人已經恢複了清醒,制服只零破碎,露出底下被整齊切割開的皮膚。

李詞章不以為意地吐出嘴裏的血,她穿了一身紅色兜帽衛衣,底下是牛仔褲加運動鞋。

這一眼過去,布魯斯差點以為自己面前站着的是自己死去的第二個兒子。他差點以為這是傑森。

“紅色的衣服方便遮血跡啦。”李詞章解釋道,她手腕一震,甩掉劍上的血,“不穿黑色是因為穿膩了。”

蜀山校服是黑白兩色,一件純黑,一件純白。所以她不再穿這兩個顏色了。

李詞章大大咧咧地把一個行李袋扔到布魯斯腳下,蝙蝠俠警惕地拉開行李袋。

先淌出來的是腥濃的血,編織袋徹底打開,才能看見裏面的人頭。

死不瞑目,表情生動,睜眼時趁其不備猝不及防一劍切開喉管頸骨,才能得到一顆小醜的項上人頭。

“這人想使壞,正好被我碰上了。”她輕描淡寫地說。

布魯斯知道這不是正好,而是李詞章蓄謀已久,她早就決定要拿兇手的頭顱來祭奠自己躺在六尺之下的哥哥。

李詞章聳聳肩,“那個漂亮姐姐,身體裏好像有點不妙的東西,建議你們趕緊去看看。”

她一句話支走超人,趁他們愣神的時候踩上渡厄就要離開。

“等等!”布魯斯喊她。

李詞章雙手插兜禦劍騰空,她臉上的血跡都沒有擦幹淨,就這樣站在高空上垂眸看着自己的父親。

布魯斯注意到她的劍鞘圍了一圈雪白的獸皮。

她嘆了一口氣,招招手,“再見啦,爸爸。”

下一秒,她消失在布魯斯的視線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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