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茶味 日暮時分見到你

日暮時分,柏油馬路仍然是滾燙的,太陽落得飛快,夜色沒有合攏。

街邊的路燈一盞一盞的亮起來,白銀飛快過去,走到街口小賣部,買了一瓶清新味綠茶,仰頭灌下半瓶,蹲在路邊看街頭往來人群。

她穿着太惹眼了,長發,濃妝,紅唇,外套搭配不太合适,一看就是個不務正業的小太妹。

遠方,一個類似大部隊的隊伍正步步逼近,白銀放松的臉上,雙眉漸漸蹙緊了。

這樣熱氣騰騰的殺氣,她可太熟悉了。

她倒趴地上,看到地上一條黑狗探究的眼眸,登時被那震動的聲音給唬住了。

敵人就在前方不到五十米遠!

光天化日之下,他們聚衆逼近,一看就是要來找茬兒的。

而白銀清楚,這個茬兒好像還是自己!

她猛地從地上跳起來,急得左右蹿,神啊!救命啊!MMP!

這群人很明顯是沖她而來的,而她身後根本沒有退路了。

在這逢魔時刻,被堵在了這個小賣部門口,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走了什麽狗.屎運了!

白銀抱着頭繼續蹲在地上,祈求不會有人發現自己。

一輛黑色的雷克薩斯停在小賣部的前方,車窗降下伸出一只手,要和老板買一瓶綠茶。

白銀眼光一閃,從地上站起來,毫無預兆拉開車門,鑽入他車裏,鎖好車門,把手中的綠茶遞給他:“哥,幫個忙。說你沒看到我!”

雷克薩斯車主一臉震撼掃射她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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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一臉震撼中,她把自己的身子伏低,鑽入車座下方位置。

接着,白銀聽到來自車主的一個冷得不能再冷,拽得不能再拽的嗓音,輕飄飄從自己頭頂上方滑過:

“所以,你以為這樣就沒人見到你?你是傻X?”

追她的隊伍沒有就此放棄,走過來拍汽車車門,各種威脅。

三言兩語,車主全聽明白了,這個傻X欠了高利貸想來訛他?

男人從鼻腔間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冷笑聲。

白銀抱頭蹲車裏,“哥,做個朋友,送我到最快的警察局,我需要叔叔們的幫助,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我其實還只是個小學生。”

…謊話連篇。

韓維止從上到下打量她,如果她是小學生,那她可能是吃激素長大的。

她四肢修長筆直,穿着短裙,扮相豔俗,露出後腰一截雪白細膩的肌膚,回頭時她衣領不經意的春光傾瀉,他眼睛斜向另一邊。

人群像喪屍一樣逼她下車,白銀對車主心存了那麽點兒希望,她覺得,或許他再冷血,也應當把自己載到那警察局裏去。

為了讓他清楚知道自己有多麽無助,她裝暈過去,閉眼。

讓命運交給上天編排。

可有一只腳,直接将她踹下去!……

“真是有夠毒的!”

一個小時後的化妝室裏。

白銀一邊化妝,一邊吐槽這個雷克薩斯車主,“以為開輛好車就了不起嗎?我也沒叫他切塊肉下來,我只是求他給我躲一下!他這樣都不肯!”

小姐妹問她:“那他怎麽不肯了?”

白銀一臉憤怒:“他把我一腳踹下來了!”

“那你怎麽逃出來的?那麽多追債的高利貸?”

“有個警察剛好路過啊!”白銀嘆口氣,一臉感恩:“關鍵時刻,果然還是人民公務員最靠譜!我要是信了他,我就被剁成肉卷了嗚嗚!”

“關鍵是你不就真的信了他麽?”

“最離譜的是,他連那瓶綠茶的飲料錢都沒還給我!落在他車裏了!”

白銀雙手托着下颌,也不知道這被高利貸追着殺的日子,要什麽時候才能到頭!

為什麽小小年紀的她,要承受這些啊?

剛才上車的時候,她以為對方至少該送她去警察局的,但他并沒有,她被請下車了。

不,她是被他直接踹下去的!

就別提什麽香惜什麽玉了,連個正常一點的對待都不配有。

“所以說,什麽偶遇富二代被人看中了什麽的,都特麽是意淫出來的,真正的生活不是這樣的!”

“那你覺得是怎麽樣的?”負責帶隊的向琅女士走過來拍拍她的小肩膀,意思是休息時間快到了,請她快點把頭發整理好,可以去搬磚了。

她換了只手支着下颌繼續,“我的命真苦。我上輩子一定做了很多壞事,上天要這樣來懲罰我,連做個兼職也被人追債。”

她年紀輕輕,卻也平平無奇,從來沒有從天而降的王子,從來沒有花不完的小錢錢,但凡戀愛總是輸,但凡考試總是不太及格,但凡競争總是倒數幾名,她也不是不努力,但是她的運氣似乎總是太差。

前兩年父母一走了之,她還是從大伯父嘴裏才得知,他們欠了高利貸。

高利貸很快找上了她,她“繼承”了父母的高利貸。

剛剛的那群高利貸老夥伴,已經和她打過很多次交道了。

這年頭高利貸也算是不敢亂來,尤其不敢到大學校園裏面亂來。

所以她平時都住校保命。

可一旦他們得知她出校了,就會想方設法的找上她。

向女士拍拍她的小腦袋:“你再懷疑人生,可能連磚都搬不到咯!”

隔壁在化妝的小姐妹是藝術大學的學生,和白銀剛認識三天,聞言積極回應:“快好了快好了,向經理放心吧!我們不會影響工作的。”

她們都是臨時來的車模,身高一米六八左右,雖然身高不是很夠,但是做一場中等品牌車展秀,已經是綽綽有餘。

車展從早上到晚上,中間休息三小時,時間一到,她和小姐妹像鴨子一樣被趕上了架。

頭發還沒徹底梳好那也沒關系,反正不是專業的。

勝在青春無敵,有氣場能站着給拍照就行了。

車展結束後,有公司的車送她們回各自的學校。

白銀一直讓司機送她到學校大門入口,車門一開,她腳不離地的飛奔進去。進了宿舍樓的大門她才松懈下來。

幾天後,白銀在學校的銀行自動櫃臺機,查到了車展兼職的錢。

雖然不多,但是足夠她在學校生活一個月了。

為了節省開支,她連手機提示都沒有開通,每天下課後第一件事,就去臨時櫃臺排隊看餘額。

就是沒想到,這樣的場合竟然也能遇到熟人。

她盯着餘額反複确認後,才取出了充飯卡的兩百塊。

剛把錢放進錢包,側過身子要走開時,身後的人叫住了她:“白銀。”

白銀腳一頓,認出這是趙嘉言的聲音。

她和趙嘉言去學校唯一的西餐廳吃飯,覺得很不自在,提出想要離開。

趙嘉言在對面按住她的手,看到服務人員端來了食物,“喝點水再走。”

白銀覺得自己就不應該和他一起出現在這裏。

縮回了手她端起水一飲而盡,這杯水還是酸檸檬味的。

“我堂妹還好吧?”白銀竭盡全力找和他的共同話題,“最近比較少見到她。”

“我也很少見到她了。”趙嘉言笑着揉揉腦袋,他一笑帶着股少年的羞澀,“我也不是和她同學校,哪裏知道她好不好。”

“對了,”趙嘉言問,“那群高利貸的人沒有再來找過你吧?”

白銀看一眼他閃亮的眼眸,覺得無比清澈,像深深的透明泉水,她能從這裏看到泉底,怎麽能讓他擔心呢,他這麽毫無雜質的眼神,這麽風平浪靜的人生,就應該一直讓他只看到世界和平才對。

她愈發覺得自己不應該坐在這裏了,這一杯水她不該來喝。

“沒有了。”她眼睛眨了眨看着他,“我要回去了,其實我吃過飯了。”

“那你吃個點心再走吧。”趙嘉言竭力留住她,“有你愛吃的香橙蘇芙裏。”

“你打包回去給你室友們吃。”白銀站起來走了。

趙嘉言算是她的師兄,但與她同齡。

他們一起長大,從小趙嘉言就是他們胡同裏的天才兒童,他一路保送進北城最好的學府,不僅學費全免,還每年拿最高的獎學金。

而她的成績平平無奇。

為了想和他讀同一個大學,高二找了名師學習繪畫,才勉強進入這所最高學府的國畫院系。

那個時候她的家庭還很正常。

父母經營一個小批發廠,小康之家,不算大富大貴卻也是衣食無憂。

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歡趙嘉言,趙嘉言也知道,兩人沒有牽過手,但都知道彼此的心意。

只是她父母欠了高利貸一走了之後,趙媽媽找了白銀,讓她減少和他兒子走在一起的次數。而坐在身側的趙嘉言一句話都沒有說,那個時候她也不是痛恨趙嘉言,她只是确定他們以後再也不能走在一起了。

之後,她聽說趙嘉言和學舞蹈的堂妹在一起了,還是兩家父母的撮合。

白銀為此也失眠過,但是許多事情在真正的悲傷面前,又顯得微不足道。

學校不大,但是要在路上偶遇一個人的幾率卻是很小。

只是,在一段很長的時間沒有見到趙嘉言後,和他重逢見面,年少的心動還是浮現起來。

他看起來還是那麽的美好。

好像不管刮了多少次風下了多少次雨,依舊會湛藍的天。

他永遠還是屬于她心裏的一方澄明,只是也知道不會再擁有。

她真希望他永遠都過得好,一路順風順水。一如既往他過去的人生。

他的父母說得對,只要遠離她,他會一直順利。

夏末的校園,空氣裏開始有了些涼意,她從校道兩旁依舊枝葉茂盛的法國梧桐穿過去,聞到了不知從哪裏飄來的栀子花香。

白銀快步走進飯堂的西南角小賣部,買一個羊角面包。

刷了飯卡,手機響了一下,屏幕顯示“向女士”來電。

向琅是找她們做兼職的經理,接通後,開門見山的問:“你有沒有時間?我在你學校門口,帶你吃頓飯,見個人。”

白銀覺得她無事不登三寶殿,問:“見誰?”

“見了就知道,你出來再說,車牌你知道的。”挂電話之前向女士急促的說:“快點,學校不給我停太久。”

白銀看着面包,看一眼手機,最後跟老板說不好意思,能不能把錢退回給她,面包她不要了。

老板沒說什麽,面包拿回,找了三塊五零角給她。

白銀收了錢走到學校門口,一眼見到向女士的白色五菱宏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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