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傻逼

“我發現一件事。”

“什麽事。”

兩個身影依偎在小屋房頂,冰天雪地,放眼盡是連綿的山巒被皚皚白雪覆蓋,勁松筆直地傲立,一輪蒼白皓月如霜花,又美又凄地挂在松樹尖上。

太冷了,哈氣仿佛抽大煙。

兩個身影都很胖,裹成了粽子,擠在一條厚實的毛毯裏互相取暖。

“我先問你,你今天聞到我噴香水了麽?”

“嗯。什麽時候買的?”

“我沒買,是我媽。去巴黎一趟,拉回來一皮箱的香水,其中有一瓶是馬鞭草香味的。”

米貝明艱難地把左手從懷裏掏出來,手背放在鼻子下面聞聞:“好像已經聞不到了。”

梁緒把他的手捉回去,好不容易捂的一點熱乎氣兒就撲騰沒了。

“和我們花園裏種的不太一樣。”米貝明問,“和你的信息素呢?一樣嗎?”

梁緒輕輕笑,說:“也不太一樣。”

“哪裏不一樣?”

“濃度。”

米貝明被他擠牙膏似的回答吊煩胃口,兇巴巴地炸:“快說!一口氣別停,說完整!”

梁緒很習慣他這德行了,不慌不忙地,在浩瀚的銀河下情話道:“一般情況下,我的信息素只有兩種濃度——零或百分百釋放的濃度。”

Advertisement

米貝明琢磨一瞬才轉過彎兒,臉有點熱,心怦怦跳。

他撇嘴問:“那現在,是不是漫山遍野都你的花香味?”

梁緒“嗯”一聲:“如果能飄到那麽遠的話。”

“那...好像就能解釋得通了。”

“什麽?”

米貝明吸吸鼻子,措辭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才好,索性直接道:“你總是拿你的信息素泡我,雖然我聞不到吧,但是我大概、似乎、有可能是不是能夠感受得到。”

他轉過頭看向梁緒:“皮膚饑渴症,知道嗎?需要被摸被抱才舒服。我這種情況,就是,好像身處在你的信息素裏我就挺舒坦的。我鼻子聞不到你,但是我的皮膚好像可以感受得到。”

梁緒的眼睛都在笑,聽聲音就曉得有多開心:“嗅覺換觸覺?”

“一丢丢,很微妙。”米貝明別扭,什麽時候說過這麽肉麻的話,“別當真,指不定是我夢游說瞎話。”

梁緒就把毛毯再裹緊一點,把害臊的小米親吻住。

銀河漸漸隐沒,朝霞将天地白雪染成緋紅。

這裏的冬天沒有盡頭,但是朝暮輪回,日出和日落都是盛大的美景。

日頭升起,陽光金燦燦地傾灑,穿透晨霧和松林,一瞬間,茫茫雪山白得耀眼。

米貝明扔了毛毯站起來,屋脊就只有兩個腳底那麽寬,他在凍死人的晨風裏舉起雙手,放開嗓子喊:“啊——!”

喊破音,一個勁兒咳嗽,舌頭都被凍僵了。

梁緒笑他幾聲,轉身抱着毛毯從斜屋頂滑下去,直直摔進厚厚的雪堆裏,砸出一個大坑。

米貝明彎腰往下瞅,幸災樂禍,也不想爬梯子了,就這麽飛下去肯定特爽!

“喂!梁緒!”

雪坑蠕動,梁緒艱難地把自己刨出來,再翻個面,朝後半靠進雪堆,對米貝明張開懷抱。

“來,我接着你!”

米貝明心情激蕩,喘出來的哈氣一大團接着一大團,他喊:“回屋了泡個澡嗎?還是烤火進被窩?”

“都行,都可以!”

看完日出,上午是沒有安排的,等到下午再去滑雪,晚上去鎮上的酒吧裏喝酒吃肉。

米貝明看着梁緒敞開的懷抱,事兒多,問廢話:“回屋了,我脫光,你讓我徹底舒坦舒坦行不行?”

梁緒笑起來,異國他鄉的一大早,沒人聽見他們的淫話連篇,他說:“摸你、親你、泡你。”

米貝明渾身燥熱,聽見梁緒給他起了個新名字,喚他道:“快下來,梁緒饑渴症患者。”

快下來。

米貝明坐在窗邊,從玻璃幕牆往下眺望。

下面好髒,整個城市都好髒。多日暴雪後天空沒有放晴,接踵而來的大雨把積雪攪渾,到處都是污泥黑水。

手機在桌面上震,米貝明慢吞吞地滑回到工位裏,看到是陌生號碼。

不想接,可是對面絲毫不放棄。

這股子锲而不舍的勁兒讓他聯想到那天的季戎。上杆子求愛要什麽臉皮,當第三者都能大言不慚地說成是公平競争,臉皮早他媽扔河裏喂魚了。

米貝明沒好氣,遷怒撒火:“喂?!”

“您好,”小哥的語氣猶如一臺沒有感情的送貨機器,“您有一個到付件需要本人親自簽收。麻煩您下來一趟,你們大樓我上不去。”

米貝明無語:“送錯了。”

“沒送錯。”

米貝明火大:“拒簽,我根本沒買東西。”

“寄件方是森仙鹿,收件方是米貝明。”小哥語氣不變,“您确定拒簽嗎?”

米貝明離開辦公桌,一開始是大步走,然後急匆匆地跑起來。每天這副魂不守舍的鬼樣子全都落在同事們的眼裏,他們私下八卦時沒少揣測,甚至有猜,大老板不是出國了嗎?難不成是卷錢跑了?瞧把他們大少爺給愁的,趕上苦瓜了。

米貝明在電子版上簽名,拿到手一個正方形的禮盒。

他太熟悉了,森仙鹿專門用來裝布娃娃的盒子,上面印着梁緒設計的logo。

電梯緩緩上升,米貝明沒想回辦公室,而是躲去空無一人的安全樓梯裏。

他拆開盒子,心裏出奇地很平靜,大約是因為已經猜到裏面會是什麽了。

絨布面的首飾盒,裏面是他媽媽遺失的手鏈。

米貝明把盒子翻個底朝天,什麽都沒有了,除了手鏈,什麽都沒有。

明明就沒抱期待,可這又是在幹什麽。

窩囊廢行為。

米貝明彎下腰,額頭磕在膝蓋上,一閉眼就回想起昨晚梁緒的身影。

立在黑暗裏,眼神卻含着光,兇狠又充滿怨恨。

手機屏碎了,壁紙還是兩個人的合照,碎得四分五裂,也不想修。

樓梯間裏很冷,陰冷,和雪山裏那種快樂的寒冷很不同。

後來他也滑下去了,飛撲到梁緒的懷裏,一起栽倒進蓬松的雪堆,被冰雪簌簌淹沒。冷得都快死了,也要揪住對方的衣領、捧着對方的臉,伸出舌頭接吻。

從屋外回到溫暖的屋裏,一上午,就做愛了。

實在是氛圍太好,梁緒一直抱着米貝明,在他頸窩裏輕輕地拱,鼻尖到處蹭,因為劇烈運動而灼熱的鼻息噴在米貝明的皮膚上,又癢又撩人。

他求道:“可以咬麽?讓我咬一口,好麽?”

米貝明死都不答應,渾身怕得掙紮:“不好!你他媽別咬,疼死了!”

可越是不肯,被抱住的力氣就越大,後頸落入Alpha口中,牙齒叼住了他垂涎的獵物,梁緒在心裏告訴自己“可以了可以了”,卻因為米貝明氣急敗壞地叫嚷和威脅,更加無法松開口。

牙齒咬破皮膚,馬鞭草花香濃烈翻湧,進行标記動作的Alpha根本不容抗拒,幾乎要把身下的Beta鉗制到骨折。

米貝明粗喘着,感覺自己快氣炸了,疼得叫不出聲,疼得腦仁都在劇烈地跳。

他在梁緒放松力氣的那一刻,毫不猶豫地翻過身朝着梁緒的臉上揮去一拳,然後手往脖子上摸,摸到了一手心混着口水的鮮血。

操,不動都他媽疼死。

“我說了不許咬!”米貝明怒火攻心,恨不得再給他來一拳頭解氣。

梁緒的嘴角被擦破,也冒出幾縷血絲。

他抿了抿唇,拽過毯子給搭在米貝明身上:“我和你說過很多次,你不要掙紮,更不要威——”

“你大爺的,你都說要咬我了,我還乖乖等着嗎?”溫馨狂狼的氣氛徹底消散,米貝明咧着嘴不敢扭動脖子,“你他媽這麽大個人了,是要返祖嗎?本能就那麽難忍住嗎?!”

梁緒沉默地一嘆,轉身下床,從旅行包裏找出酒精和紗布。

米貝明看着就煩,心情從極度美妙跌落成極度暴躁,一把掀開毛毯翻下床,腿根兒都是酸的,有濡濕的液體從屁股之間流出來,順着大腿往下滑。

操,更煩了!

米貝明搶過那瓶酒精往窗戶上砸,雙層加厚的玻璃保暖又結實,酒精瓶不堪一擊,脆響過後碎得滿地都是渣子,刺鼻的酒精味瞬間彌漫滿屋。

米貝明背對着梁緒往浴室裏走,邊走邊罵:“紗布也留給你自己用吧!王八蛋,操!把你嘴巴纏起來,免得再他媽亂咬人!”

安全樓梯裏傳來交疊的腳步聲,停在下一層的臺階上沒動了。

米貝明把自己從回憶中拔出來,愣愣地盯着虛空,耳朵自動收入寂靜中冒出的所有聲音。

“你部門經理不是說要換車麽?樓下那輛瑪莎拉蒂是他新換的嗎?”

“不是吧,應該不是。如果真是的,那他肯定早就吹上天了,得在群裏分享至少十個小視頻。”

一陣輕笑聲。

“那是誰的?我來上班時它就在,剛才下去拿快遞時,我看它還在那兒呢。”

“你可行了,看車選目标,當心——”

八卦聲陡然消失,因為安靜的樓道裏突然響起跑動和關門的聲音。

米貝明揣好手鏈,絨布首飾盒和禮品盒都扔在臺階上,他沖回電梯,心髒狂跳,渾渾噩噩的大腦根本無法有效思考自己的行為和目的。

跑下樓,然後呢?

去找那輛瑪莎拉蒂麽?

米貝明走出電梯廂,走出大樓,朝着地上停車場的方向想看不敢看,像一樽沒有意義的雕像立在雨檐下,半個身子都被淋濕。

季戎打着雨傘朝他走過來,圍着一條黑色的粗線圍巾。

他站定在米貝明面前,說:“我正要找你。”

“找我幹什麽。”

“就問你一句話,确認一下。”

米貝明看着他,倏然嗤笑一聲,說:“傻逼。”

作者有話說:

感謝!

海星星請賞給我!

明天休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