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打滾兒

韓非酒吧裏今晚有人吵架。

一對兒情侶,就坐在米貝明的斜對面。吵架從一開始的小聲争執,逐漸嚴重到兩個人都站起來指着對方的鼻子埋怨嘲諷,鬧得很難看,最後被保安客客氣氣地請出了酒吧。

米貝明毫無波動,甚至有些羨慕。他已經被悲傷和疲憊折磨得消失了七情六欲,一天天沒勁透了,說實話,很想找點刺激,讓他重拾當個活人的感覺。

所以又約了苗兒,只是苗兒周日也要加班,得遲一個小時才能到。

米貝明望着窗外街景,不下雪也不下雨了,但還是冷的,依舊像世界末日。

他沒再用冰啤酒折磨自己的胃,而是端着一杯熱乎的水果茶慢慢喝,酸甜還帶點發澀的味道。米貝明朝文火慢煮的玻璃茶壺裏看去,對着漂浮的山楂片一下子動了心思——要不,抛棄紅塵去山裏種山楂樹吧。

米貝明失笑一下,掏出手機百無聊賴地翻,點進朋友圈,看見祁開發了條動态,說自己要當爸爸了。

米貝明稍微愣住,随後給他點了個贊,留言到:恭喜。

沒有梁緒的評論,米貝明來回确認過兩遍,的确沒有,不知道是梁緒還沒有看到這條動态,還是因為梁緒已經把自己删除拉黑。

米貝明把手機扔到桌上。

就在寫《分手信》的前幾天,可能前一個星期吧,他躺在別墅沙發的娃娃堆裏玩游戲,翹個二郎腿像個大爺,操控着角色在游戲世界裏打打殺殺。

人玩游戲是真的有天賦和菜雞的區別,米貝明氪游多年,技術始終是菜雞中的垃圾。

裝備掉光,米貝明悻悻退出游戲,望着天花板思考人生。

梁緒在廚房裏片魚,今天難得早些回家,可以下廚做一頓晚餐。小明想吃魚,那就做無骨酸菜魚。

他回過頭,噙着笑問道:“輸了?”

“輸了。”米貝明說,“輸五把了,不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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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我陪你玩。”

“你拉倒,你洗洗睡。最近忙成什麽樣了都,不怕猝死嗎?”

梁緒受用無比,計劃道:“快忙完了。等忙完,一起出去旅游麽?”

米貝明卻沒吱聲,而是看着朋友圈裏祁開發的動态,一張樂知攸站在落地窗邊拉小提琴的照片,配字:好難聽的天籁。

米貝明咧嘴樂,樂夠了,扭身扒在沙發靠背上問:“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以後你遇見了一個契合度特別高的Omega,不說像祁開和樂知攸他們倆那種百分百契合的,就說80%以上吧——不是說80%以上就是賊他媽難得的契合度了嗎,你怎麽辦?”

梁緒反問:“怎麽問這個?”

米貝明催他:“說,我就問問。”

梁緒手起刀落,滑嫩的魚肉被片成晶瑩的薄片,他道:“切了。”

切了?

一般這兩個字會出現在米貝明自己的嘴裏,當他被做得太狠了時,他就會沒點威懾力地又提起那把武士刀,滿嘴嚷着要把梁緒給切了。

“什、什麽切了?”米貝明驚詫至極,一時間只想到梁緒要自宮。

“腺體切了。”梁緒笑他,“想什麽呢。”

哦,哦哦。

米貝明撇撇嘴,是說,不然也太是大動幹戈了。

但他又沉下眼,重新躺回到沙發裏,望着天花板不鹹不淡地說:“用不着。沒我你死不了,一樣能活得好好的,找到了合适的Omega說不定能活得更好。你們可以光明正大,你也想咬就能咬,正好人也樂意給你咬,你們都開心。所以切什麽腺體啊,分手就成。”

話說得大義凜然,心髒卻跳得要蹦出喉嚨。

米貝明拿過那只抱尾巴的小狐貍摁在自己心口上,再擡眼,就看梁緒面色不虞地走過來,居高臨下往沙發邊一站。

“別把‘分手’挂在嘴上,這已經是你第三次說分手。”

“所以呢?”米貝明頂着心虛,還有混亂成一團的氣火,從沙發上站起來找回氣勢,“我什麽嘴欠的德行你不是最清楚嗎?事不過三,我要是再說分手,就別想和好了,是嗎?”

梁緒只看着他,兩人執拗地對峙,又有要争吵的趨勢。

“我說得不對嗎?”米貝明問,眼睛開始憋不住地泛起紅,“我說的,難道不對嗎?”

小狐貍掉在茶幾旁,屁股沖上,臉埋在地毯裏,仿佛在逃避這片劍拔弩張的氣氛。

屋子裏溢滿馬鞭草花香,濃郁到幾乎要凝成液體從空氣中滲出來。

梁緒轉過身,回到廚房,他說:“別再說‘分手’,我真的聽不得。”

當晚一桌美味佳肴,可惜誰也提不起胃口。

米貝明吃到一半就受夠了,扔了筷子就去玄關穿鞋,摔門走時連頭也沒有回。

然後一直冷戰,一直冷戰,冷戰到梁緒易感期前夕,他在窗簾後面偷窺到季戎來敲門,帶着那個83%的重磅“好消息”。

茶壺下面的蠟燭燃盡了,果茶一點點涼透。

苗柏月從的士裏跳下來,一眼就看到靠窗邊發呆的大米,暗嘆一聲“好家夥”,颠颠地就跑去拍玻璃,喊:“明明啊!”

米貝明吓了一跳,用無幾把語的眼神示意他趕緊進來,丢人現眼的。

苗柏月入座,叫服務生來換個新蠟燭,他特別不可置信道:“我以為以你這暴脾氣早就回去求複合了。你都愛他要愛到死了,怎麽還擱這兒顧影自憐呢?行動啊!和好啊!”

米貝明真是懶得搭理他,把花茶給他倒滿,往他面前一推:“喝你的。”

喝茶也堵不住苗兒的嘴,他捧着茶杯心疼自己那條被紅酒破髒的地毯,人工的,好幾十萬呢,本來打算以後養了貓,讓小貓在上面打滾兒的,就這麽廢了。

苗兒說:“我還真挺想看看你求複合什麽樣,是不是也打滾兒?”

米貝明笑了一下,搖搖頭,說:“好不了。”

“為什麽好不了?”

“就是好不了了。”

米貝明舉起杯子和他碰個響,心情實在煩悶,臺上那個駐唱又是個只會唱苦情歌的,一首接一首,聽得消極的人恨不得以淚洗面。

米貝明問:“有煙沒。”

苗兒摸摸兜:“有是有,可這兒不讓抽煙。要不咱們換個地方,吃火鍋去?”

兩人結賬離開,開着綠色的馬卡龍在街上繞,最後敲定去吃徹夜不打烊的羊蠍子火鍋。

苗柏月想吃火鍋還有一個原因:他冷。

薄款的衛衣外面套着一件棉馬甲,風一吹透心涼。外套落在辦公室了,開完會跑得着急,就這麽忘了穿。

“不是我說,為什麽我們科長她那麽愛開會!為什麽?簡直沒有天理。”苗柏月翻着無語的大白眼,“貝貝你能不能行行好,把這個老妖婆挖到你們公司去,別讓她再禍害我了。”

米貝明哼笑,又給他親身建議:“如果你是一條徹頭徹尾的鹹魚,再老的老妖婆也拿你沒辦法。”

“她倒是也沒很老,比我大三歲,二十七。”

米貝明氣樂了:“啊?重點是她老不老嗎?”

苗兒趕緊投降,失戀的人不要惹,啞火的炮仗指不定什麽時候又要炸。

馬卡龍停在路邊,兩人頂着呼嘯的夜風鑽進火鍋店,被服務員領到二樓去找位置。

鍋底配菜全都由苗柏月決定,米貝明只點了一紮玉米汁。

他重新翻開朋友圈,刷新,往下滑找到祁開的動态,依舊沒有看到梁緒的點贊和評論。

手機再次被他扔到桌上。

操。

米貝明歪歪個身子靠在雕漆欄杆上,往樓下瞅,看樓下的客人一個個吃得嘴巴泛油光,好像生活都很滿足的樣子,還被他好巧不巧地瞅見了一個傻逼。

“苗兒,上次我還問你,張乾一那個傻逼現在在哪兒。”

“是啊,誰管他在哪兒。”

米貝明沖一個方向揚揚下巴:“在那兒呢。”

苗柏月吃驚,睜大了眼睛往樓下搜尋,果真叫他看到這個已經早八百年就絕交了的驚天傻逼。

張乾一,身為一個Beta,為了能在轟趴聚會裏把Omega搞爽,帶了專門用來下給Omega的藥,結果被米貝明誤入口中。

後面的故事...很俗套,米貝明找梁緒求救,那也是他們在一起的最開始。

“瞧他吧,”苗柏月滿臉嫌棄,“還是那副花花腸子樣兒。”

花花腸子穿得也很花裏胡哨,沒和姑娘面對面坐,而是挨排坐在一起,邊吃邊喝,有說有笑。

米貝明只覺得倒胃口,玉米汁上來後喝了一口,甜絲絲,更惡心了,又叫服務生來兩瓶冰啤,和苗兒瓶口碰碰,直接仰起頭就灌。

“說起來,我最近約了個妹子,小手還沒拉上,要不介紹給你?”

米貝明怼他:“閑得沒事兒可以加班。”

“我這不是為你好麽?你看看你都快一個月了吧,這麽半死不活的。”

米貝明又喝酒,筷子都沒拿起來過,說:“死不了。”

苗兒沒脾氣,自己吃得噴香,骨頭啃了半張桌,聽見米貝明的手機響,可惜屏幕碎得跟萬花筒似的,從他這個角度什麽都看不清。

米貝明接起來:“媽。”

林真的聲音聽起來很高興:“兒子,今天別玩得太晚了,你爸回來了,說想你。”

“知道了,我馬上就回去。”

電話挂斷,米貝明看着樓下說:“他們走了。”

張乾一幫女方提着包,兩人摟在一起推門離開了。

苗柏月的心思沒在傻逼身上,他張了張嘴,随後拿紙巾擦擦手,神情挺認真的:“明明啊,上次你說你爸忙得不見人...叔叔他是,回來了嗎?”

“嗯。”

“那什麽,你一直也不關心你爸還有你們家這麽大的公司,哎,其實我也不咋關心,這不是——”

米貝明把領口扣子再松一顆,熱得扯了扯,不耐煩道:“有話直說。”

“那我說了,我也是昨天聽我爸說的。我爸說,你們家走勢好像不太好,你爸好像遇到什麽麻煩了,資金鏈出現問題。”

米貝明眼睛都沒眨一下:“要破産了?”

苗兒趕忙擺手:“沒吧,不至于吧!”

酒精上頭,米貝明的整張臉都是通紅的,太陽穴一跳一跳,他似乎很遺憾,自嘲似的一笑,站起來說:“走了。”

夜裏九點多鐘,正是酒駕開查的時候。

米貝明站在樹下吹了一會兒風,想把自己吹清醒,結果越吹越迷糊。想對着樹根吐一場,彎腰幹嘔了兩聲,什麽也沒能吐出來。

操,煩了。

米貝明鑽進馬卡龍,小車亮起兩只大眼睛,沖進寒冷的夜裏。

作者有話說:

感謝!

沒寫到我想寫的小米和他爹對峙的場景,得明天了。

小米誤喝X藥找梁緒救命的情節,指路《親你是小狗》番外《梁X米》中2和下。

至于見面,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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