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就那麽确定嗎

白色的大衆停在樹下,街對面就是伯溫酒店。

梁緒靠在車門上看風景。還有三天就聖誕節了,氣氛被商家們造得很足,聖誕樹、小彩燈、紅帽子和波板糖。

去年平安夜他們在家裏烤蘋果派,蘋果沒見影兒,因為不愛吃,全都換成了菠蘿和榴蓮。

米貝明還神神秘秘地簽收了一個快遞包裹,海綿箱,讓梁緒猜猜是什麽好東西。

梁緒猜海鮮,沒猜對,拆開才發現是一整只光禿禿的火雞。

“沒吃過就買來嘗嘗,正好一起烤了它。”

說得簡單,梁緒笑他,指揮他調醬汁拌佐料,給火雞做一個深度按摩,再放冰箱裏腌制一晚上才能放進烤箱。

口感沒有想象中那麽好,至少米貝明不是很喜歡,他更加偏愛那種嫩到脫骨、肉汁飽滿的叫花雞。所以買來時有多麽興致勃勃,啃翅膀時就有多麽地興致缺缺,直叫梁緒明天蒸一只藥膳雞來彌補他今天沒能飽到的口福。

晚上兩人在浴室裏親熱,弄好半天,熱水淋淋加之過度的摩擦讓米貝明趴在牆壁上忍不住呻吟,實在太燙了。

他反手往後摸梁緒,握住了撸一撸,罵道:“你他媽...晚上吃火雞,就變火雞是吧...”

梁緒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過來,愉悅至極地低笑,又把自己的“火雞”捅進去,問:“愛吃麽?”

操,都沒個正經。

等又笑又罵地樂夠了,米貝明轉過臉,手也擡起來抓到梁緒的頭發上,他一邊索吻一邊小聲地喚“梁緒梁緒”,在唇瓣纏綿裏回答道:“愛。”

很美妙的回憶,無論梁緒什麽時候回味起來都會輕輕笑出聲。

今年的平安夜和聖誕節又會怎麽過呢?

紅色的小圓點靜止不動地閃爍,梁緒收起手機,口渴了,去路邊的便利店裏買一杯熱飲,掃碼付款時看見通知:目标-珍珠-發生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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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後一共半小時都不到,沒有意外這是一場失敗的飯局。

之前小米從馄饨鋪跑走的時候,梁緒沒追,把電話重新給苗柏月打回去,問是怎麽回事。

苗柏月也一頭霧水,等知道米貝明是被捉拿去“抵債”後,又給梁緒發消息到:我猜的,是猜的啊,大米可能也許說不準是被他爹安排相親聯姻了?但是他說了,他是不會從的。

梁緒仰頭喝完,把紙杯扔進垃圾桶。

他回到車裏,剛啓動還不等挂擋,就接到了米貝明的電話。

梁緒一笑,是終于豁出去,于是來報喜的麽?

“喂,小米?”

“... ...”

“...小米?”

“... ...”

梁緒退出通話界面,看到紅色圓點停在一千米外。他立刻挂擋給油,電話也沒有挂斷,一秒複一秒,沉默地跳着時間數字。

綠化帶還未延伸到主路,周圍駐足着一些看熱鬧的行人,對這輛車頭凹陷的馬卡龍小聲談論着。

有個小姑娘最先跑出來,打開變形的車門朝裏看,她不敢碰主駕裏了無生息的人,只大喊道:“喂!喂!你還好嗎?能聽見嗎?”

米貝明聽見了,但他做不出任何反應,幹燥的嘴唇微微張合,氣音道:“梁...”

很想動一動手指頭,但是大腦裏嗡嗡作響,天旋地轉地犯惡心。

我在哪兒啊,我怎麽了,米貝明想,給苗兒的電話打通了嗎?

突然一大股力量抱住自己,米貝明感覺很熟悉。他的腦袋也終于不再垂着懸空,那姿勢真是好難受,遠比不上這樣有依靠舒服。

“嗯...”

“沒事的,別怕。”

梁緒咬掉自己的皮手套扔到一邊,用溫熱的手心摸摸米貝明的臉頰,燙得像個火爐,也腫了,浮着清晰的巴掌印,嘴角的血一直流到下巴。

再看看別處,身上髒亂得不像話,帶着油星的味道,眼角也擦破了,腦門因為撞擊鼓起個大包。

梁緒疼得窒息,眼睛都紅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米貝明從駕駛位裏抱出來,抱回到大衆副駕裏,為他系好安全帶,又把呢大衣脫下來披在他身上。

梁緒吻他的唇,想說“沒事”,卻發現小米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昏睡得無知無覺了。

晚上八點,醫院護士交接班的時間。

VIP病房裏有患者,高燒以及幾處外傷,無大礙,最多後天就能出院。

苗柏月守在床邊,徹頭徹尾地服氣。

他早就說了,大米要是沒人管,那你就等着他可勁兒糟蹋自己吧。

吊瓶剛挂上,滴完得四個小時,半夜去了。

苗柏月掏出手機拍照,把米貝明貼紗布包的傻樣兒拍下來,等他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告訴他:你當寶貝的愛車被你撞垮了,修車行的師傅都懶得下手,說不如直接換輛新的。

微信跳出消息,來自科長老妖婆:你朋友還好嗎?

苗柏月回複:還好,謝謝科長關心。

科長老妖婆:祝他早日康複。

苗柏月撇撇嘴,打字“借你吉言”又删掉,選擇“微笑”表情也删掉,最後堪比做了天人交戰,問一句有頭無尾的廢話:科長,今晚我的工作還沒完成。

科長老妖婆:我幫你做了,你今天情況特殊。

苗柏月:謝謝!

再沒有等到回複,苗柏月握住手機抵在額頭上,片刻後才嘟囔道:“你今天也不算老妖婆。”

無聊的時間慢慢流淌,夜裏九點鐘了,窗外開始下起雨夾雪。

護士來查房一次,給米貝明量體溫:39度,降了1.5度。

苗柏月捧個一次性紙杯,用棉簽沾溫水給他的大米潤嘴唇,老媽子似的嘆:“祖宗啊,醒醒吧,看看你造的孽,可憐呦。”

再沾沾,繼續潤潤,又改口:“算了你還是睡着吧,醒來又要鬧,我可不會哄小孩兒。”

可惜米貝明不如他所願,眼神惺忪地悠悠轉醒了。

苗柏月一個大吸氣,放下杯子就湊跟前去:“大米!”

米貝明看着他,目光是飄的,叫他:“梁緒。”

“梁緒跟交警走了,幫你處理你的車去了。”苗柏月憐愛地摸摸他頭發,摸一手油乎,光用紙巾根本就擦不幹淨,“已經處理完了,現在應該到家了,在給你熬粥。”

“你感覺怎麽樣?”苗兒問。

“...難受。”

“退燒了才能不難受。”

米貝明沒吱聲,這時候很乖,呆呆地看着苗兒。

苗柏月站起來去衛生間裏洗手,絮絮叨叨地勸:“你趕緊複合吧,好嗎?你知道梁緒把你護成什麽樣嗎?不讓護士給你換衣服,非得他來。警察就在外頭等着,連我想搭把手幫個忙他都不讓。要不是你這情況不能洗頭,他指定要把你收拾幹淨再走的。”

“你說你們倆這樣,誰能離得開誰啊?”苗柏月甩甩水珠,轉身走回病床前,發現米貝明又睡過去了。

淩晨一點半,窗戶上蒙着厚厚的霧,隐約能透過邊角看到外頭飄着鵝毛大雪。

病房裏開着中央空調,徐徐吹出暖氣,伴着溫柔的馬鞭草花香充滿整個屋子。

米貝明被類似噴霧的聲音吵醒了,恍惚睜開眼,首先感受到柔和的橘色光線,再是還有一下下擺弄在自己頭頂的動作,緩慢的、無聲的、輕柔的,仿佛是有誰正在為他梳頭。

米貝明頓時就炸了,汗毛豎起,心髒狂跳,呼吸也屏住,被吓得馬上就要崩潰。

倏然動作停止,一只手背貼到臉頰上:“醒了。”

是梁緒的聲音。

米貝明猛地喘氣,立刻扭頭加翻身,手也伸出去了,抓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了坐在床邊上的梁緒。

“我...”米貝明驚慌,“我剛剛——”

視線落在梁緒的手裏,那裏有一把木梳。

米貝明:“... ...”

操,還是很恐怖,哪怕是梁緒也不行!

更何況再稍微環視一下四周,陌生的空房間,有消毒水味道,是靜悄悄無一人的醫院。

米貝明大起大落,心髒快要負荷不住。

他真的膽子小,很怕靈異鬼怪。

梁緒見他臉都白了,趕忙放下梳子握住他的手,哄道:“免洗洗發水,你頭發髒了,記得麽?”

米貝明喉結滾動,呼吸都還是顫的,眼睛盯着梁緒都不敢眨一下,慢慢順着一句句追述才回憶起他今天的壯舉。

伯溫、包廂、宣言、挨揍、病駕。

梁緒把他的手塞回被窩裏:“你還在燒,37.8度,明天要繼續打針。所以先什麽都別想,住院住到病好了再說。”

米貝明閉上眼,他的确什麽都不想去想,渾身每一個地方都感覺很累。

梁緒重新拿起木梳,輕推他肩膀:“側着,頭發還沒洗幹淨。”

米貝明就側過去,手指捉在枕邊,聽見洗發噴霧噴在他頭發上,随後被梁緒一點點反複地梳。

他還從來沒有梳過頭,頭發又不長,從來都是用手随便抓抓。

米貝明咬着唇感受,把鼻尖泛酸的鍋推給發燒來背,他問:“我們不是分手了嗎?”

“嗯。”

“那這算什麽?”

梁緒沉吟一瞬,低聲道:“算你在預支我們和好之後,我對你的好。”

米貝明快把唇咬破:“你就那麽确定嗎,我們會和好。”

梁緒輕輕莞爾,說:“嗯。”

米貝明強忍着才沒有掉出淚,他閉上眼,強迫自己想點別的。

想想苗柏月吧,狗屁孩子從來沒談過這麽深刻的戀愛,甚至那根本不叫談戀愛,就以追人為樂趣,拉上小手了就差不多等于要分手了。什麽狗屁花心玩意兒,沒遇見過愛情的臭王八蛋。

再想想林真,估計傷心壞了,可能還在哭呢。

“我媽...我媽年輕的時候在曲苑裏學唱快板兒,”米貝明小聲說,“她是他們班裏唯一一個女學生。學得快,唱得好,總出來演出,被我爸看到了。”

又說到了米仲辰,估計氣得要回家砸東西吧,氣歸氣,罵歸罵,別氣出病來,也別真要跟他斷絕父子關系。

“我爸總說他小時候沒書讀,扒在教室窗邊偷學都能考上個高中讀讀。一個在工地裏抗水泥袋子起家的,賺到的第一筆錢就是去戲院裏聽快板兒,因為聽說那個女先生唱得可好了。”

梁緒收起木梳,以手指抓抓小米幹爽許多的頭發,再起身繞到米貝明的面前,坐在椅子裏看着他,聽他安靜地講故事。

可是米貝明卻打住了,臉埋進被子裏,只給梁緒露一個腦門上的紗布包。

悶悶的聲音從被窩裏傳來:“梁緒。”

梁緒“嗯”了一聲。

一只手從被子邊兒伸出來,梁緒看見了,将他握進手心裏。

“你把戒指摘了,是嗎?”

梁緒笑了一下,沒有戳破米貝明聲音裏強忍的顫抖。

他說:“是。因為我去打地下拳擊了,把戒指摘掉,才能保護好它。”

作者有話說:

感謝!

求海星環節:給我海星星吧,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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