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願意嗎?

“我發現我被你養成了一種條件反射。”

“嗯,什麽?”

春暖花開的時節,梁緒腳穿長靴手握鋤頭,給花圃的土壤松一松,準備栽培玫瑰和馬鞭草。

米貝明也是農夫打扮,拿着水管玩兒,這澆那澆,說:“一種可怕的條件反射,看見你就渾身難受,非得——”

說着就吊住話尾,一邊神神秘秘,一邊踩着泥巴走到梁緒身前,把水管一扔,張手給梁緒一個有力的熊抱:“——非得這麽抱一抱才能舒服。”

梁緒被哄得心情大好,單手攬着小米的腰,問:“什麽時候養成的?”

“不知道啊,日積月累呗,潛移默化呗。”米貝明松下力氣挂在梁緒身上,打個哈欠,春困,“還不是得問你,八爪魚成精了都沒你這麽黏人的。天天抱抱抱抱,抱個沒完,你們Alpha都巨嬰。”

梁緒低下頭,眼裏占有欲比花香還要濃:“再給你養一個?”

“好玩是吧?養蠱是吧?”米貝明嘀咕,卻又仰起臉,剛要問“養什麽啊”,就被含着嘴唇不算溫柔地吻住了。

腦海裏的畫面在此刻重現。

春雪消融的別墅小院兒變作聖誕夜的長街旁,一晃春夏秋冬,四季都走過了一輪。

米貝明抓在梁緒的大衣上,手已經冷得沒有知覺,腿也早就站僵了,可他還是不肯動彈,只想一直這樣和梁緒擁抱,一直這樣接吻。

交錯的鼻息和交疊的哈氣,只有唇瓣被吮得火熱。

好半晌,好半晌,米貝明終于睜開眼,喘息着問:“透支了,是不是?”

梁緒被問得莞爾,忍不住又将唇覆上去再親一遍,承諾道:“永遠都不會透支。”

多浪漫的氣氛,漫天飛雪,可停泊在瑪莎拉蒂後面的轎車突然亮起大燈,車主是個年輕小夥子,拉開車門後不上車,反而對着梁緒和米貝明吹起口哨,調侃道:“百年好合,白頭偕老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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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稠的氛圍被攪散,米貝明卻仍是不放手,轎車都開走了,兩人還是身貼身緊緊相擁。

有一些明顯的反應,沒穿厚棉褲根本就遮掩不住。

米貝明把臉埋進梁緒的肩頭,居然破天荒地感到難為情。他可是豪放派選手,從不會為情情愛愛這點事扭捏,哪怕叫床也是随着喜歡來,梁緒總能被他叫得發狠,用手指強攻進他的嘴裏玩弄他濕潤的舌頭。

“我,”小米臉熱得不行,既激動又很臊,“我要等會兒。”

梁緒敞開大衣把他盡可能地包進懷裏,輕嘆了一口,低笑道:“我也要。”

硬邦邦對着硬邦邦,米貝明更加激動到頭暈,覺得這可能不太容易消下去。

“你跟蹤我,是麽?”

“嗯。”

“我是來面試的。上午那家搞砸了,下午這個三天後複試。明天還有兩家要去。”

米貝明慢慢彙報,企圖用說話分散注意力。

“我剛剛還堆了兩個雪——”

“跟我走麽?”梁緒打斷他,感覺眼下這情況實在太難熬,“回星垂天野。”

米貝明搖頭,手從羊絨衫下擺裏鑽進去,摸到梁緒溫熱的皮膚上,被暖和得舒了口氣。

他低聲道:“不跟。”

算是在意料之中的回答,梁緒将他抱得更緊一點,強忍下翻騰的、把人塞進車裏帶走的惡劣欲望。

“我中午去找唐城哥了,他和閃閃在一起。”米貝明終于活動了一下僵硬的雙腿,擁着梁緒左右輕晃,“他們說晚上要去銀座看聖誕樹點燈。你想去嗎?”

梁緒把他帽子上的雪花撲掉,說:“不想,人太多了。”

米貝明也不想,去那麽喧鬧的地方看一棵人造的破樹有什麽意思啊,人擠人,瞎湊熱鬧。

“我剛剛抓娃娃,掃了五個硬幣也沒有抓上來。”他問,“你想抓嗎?”

在被大雪淋成雪人之前,兩人牽着手從街邊移動到巷口的粉色機器前,預備再次發起挑戰。

裏面的布娃娃設計得遠沒有梁緒出品的讨喜,看來看去,只有之前米貝明試圖解悶時抓的小鱷魚可以入眼。

梁緒手拿十個硬幣,分小米五個,輪流上陣。

第一輪梁緒落敗,但冷卻歹念的效果意外出色,讓他成功把帳篷收起一半。

第二輪小米也敗陣,他趁梁緒又去買幣的空當裏開始研究這個看起來質量水了吧唧的機器:“聽說夾起來之後使勁兒搖它,可以提高成功率。”

梁緒也好奇:“那試試看。”

結果是提高了娃娃被甩掉的成功率。

米貝明不信邪,又一輪失敗後認定這個機器有毛病,說着就翻包找起工具:“拆了它得了!”

剛收好帳篷的梁緒被他這模樣撩到,又有要支起來的趨勢,簡直難熬到沒話說。

他深呼吸掃碼買幣,這次比任何一次都專心致志,米貝明在旁邊屏息,問:“如果這次成功了,我們算不算在街邊收留了一個流浪娃娃回家?”

梁緒失笑,回想不久前,他也在街邊找到了一個仿佛流浪在黑夜裏的珍珠。

他說:“算,當然算。”

于是他們收留了一個綠色的小鱷魚,長着尖尖利齒的短吻,眼睛瞪得像銅鈴,被米貝明裝進了挎包裏。

“等會兒你要回家,我再給你。”

“嗯。”

手又牽到一起,梁緒握着米貝明的手心一同揣進衣兜兒裏。

他問:“接下來想去哪?”

米貝明看着梁緒,一整天直到現在,或者應該說從分手那天起直到此時此刻,他才終于感覺到快樂。

小巷沒有穿堂風,大雪飄不進來,只能在巷口積成厚厚的雪堆。

米貝明在上面踩個腳印,又跺跺腳,把雪沫剁掉:“我還餓着,你餓麽?你吃晚飯了麽?”

“還沒有,下飛機就來找你了。”梁緒問,“想吃什麽?”

想吃火雞。

米貝明偷偷接話,被強行壓抑住的欲望讓腦袋沒法好好思考,他朝燈光華麗的商圈望去,卻絲毫提不起興趣前進,就像梁緒說的那樣,那裏人太多了。

“想吃藥膳雞。”米貝明換了只腳踩鞋印,前後只過了一個抓娃娃的時間,他就出爾反爾,“反正你的今晚已經預支給我了,現做現蒸也來得及。”

把所有可能性都堵死,只剩下買食材回家下廚這一種選項。

米貝明問:“做嗎?”

梁緒被惹得快要難以自控,他說:“做。”

還是要去趟商圈。米貝明沒有下車,坐在副駕裏等着梁緒快去快回。

他知道自己肯定浸泡在滿車廂的花香裏,把圍巾和帽子都摘掉,大衣也敞開,閉上眼享受這種久違的放松和踏實。

林真在幹什麽呢?

...是不是元旦也不用回家了,甚至過年也不必出現,免得惹他爸大發雷霆。

有一些問題聽起來很沒意義,比如很多小孩子都會遇到的:你更喜歡爸爸還是更喜歡媽媽?

米貝明用不着多想,他更喜歡林真,即使林真在丈夫和兒子之間,幾乎從來沒有選擇過她的兒子。畢竟米仲辰這個人,當爹當得不咋地,卻不可否認是一個很好的丈夫。

想念不禁念叨,手機響,是林真的來電。

米貝明接起來,一聽就知道林真哭過,他忙問:“怎麽了?”

“明明,我剛才找小梁談過。”林真長嘆氣道,“如果當時我猜得沒錯,你喜歡的是苗苗,我也就同意了,兩個Beta在一起出不了什麽大事。所以...只要梁緒肯做手術變成Beta,我也會幫忙勸着你爸。”

米貝明沉默片刻,重新閉上眼靠到小枕頭上:“其實我... ...其實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們不會同意的。但說實話,媽,我對你還是抱有一點期待的,說不定你會支持我。”

“你叫我怎麽支持你?我光是接受就已經很——”

大約是要說“很勉強”吧,米貝明不想聽,他搶白道:“媽,按照你的說法,Alpha和Beta在一起會出大事,會出什麽大事?”

“這還用我說嗎?”林真的語氣一下子很急迫,“Alpha怎麽能抵抗得了Omega的誘惑?将來他要是遇到了高契合度的——”

“梁緒抵抗得了。”米貝明冷靜地陳述,“我不用你們的同意,我爸打我兩巴掌,讓我扔掉戒指,安排我去相親聯姻,還要跟我斷絕父子關系,我哪還敢奢求你們的同意啊。現在我說我要把他追回來,是下定了決心的。”

“明明!”

“媽,你可能不知道,”米貝明在挂斷電話前說到,“不能和梁緒在一起,真的不如把我殺了。”

梁緒回來了,提着兩個購物袋,全都放到後備箱裏。

他坐進駕駛位,一邊享受他的Beta緊追不放的目光,一邊從兜兒裏掏出一盒心形的的巧克力:“先墊墊。”

米貝明拆開盒子,一共就六顆金色的糖紙球,他剝開一顆,吃得滿嘴甜膩,又剝一顆喂給梁緒。

“不得不說,你對我動搖得太狠了。”米貝明擺弄錫紙,把它們捏成小球又鋪展開,“真就預支我一晚嗎?我那完全是擅自決定的。”

梁緒笑他得便宜還賣乖,說:“我已經很克制了。”

瑪莎從主幹路攀上高架,朝車窗外遠遠望去,夜景浪漫得不像人間。

米貝明看了一會兒就慵懶得不行了,他總是能在梁緒的副駕上犯懶骨頭病,睡起來迷迷糊糊很惬意,搞不懂這到底是什麽玄學。

“我這幾天一直在想,你說除開我家裏,我們之間還剩下兩個問題。”

梁緒轉過頭,看小米很乖很舒服地靠着,應該不會像上一次提起這個問題時那樣火冒三丈。

他應了一聲,聽小米繼續道:“我仔細回想了,好像的确是每次我好好說話的時候,你都沒有咬我。就比如去雪山滑雪那次,我們看完日出回屋裏,你說要咬我,我死活不讓,你就強來。但是年初參加婚宴,你半路上把我劫回家,我答應讓你咬,你又沒咬。”

梁緒彎起的唇角盛滿溫柔:“只能說大概率,易感期的時候我沒法保證。”

“把腺體摘了,是不是就沒有易感期了?”

梁緒稍愣,點頭道:“是。”

“那你不要摘,我還想看你築巢。”

梁緒騰出手牽住小米,心裏滿脹到難以忍受,他答應道:“好。”

回到星垂天野,鐵架秋千都雪堆積得都看不出座椅來了,白胖胖,在夜風裏晃悠。

米貝明把挎包裏的小鱷魚拿出來,梁緒換了居家服在廚房忙,他就抱着收養來的流浪娃找地方安放。

上到二樓,卧室裏沒什麽變化,他曾趴在床頭櫃上寫《分手信》,如今那個記事本還在抽屜裏,殘留着一道被撕裂的疤痕。

不自覺地擰起眉,米貝明深呼吸,回頭再看,都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麽寫下那麽殺人誅心的幾行字的。

把自己也殺了個痛心死,誰都別好過。

合上抽屜,米貝明去衣櫃裏找居家服換,來回翻了兩遍也沒有找到,最後轉過身,把平整的被子掀開,果然就看到自己的睡衣團在梁緒的被窩裏。

有香味從樓下飄來。

米貝明換好衣服,旋轉樓梯走到一半的時候揚聲問:“你公司還好嗎?”

梁緒回頭看他,笑道:“一切正常,蒸蒸日上。”

小米走到梁緒身邊來:“我爸找你借過錢麽?”

梁緒沉吟一瞬,說:“借過。”

“多少?什麽時候?”

“在他資金鏈剛出問題的時候,找我借一千萬,我給了兩千萬。”

米貝明不知滋味:“還給你了嗎?”

梁緒說:“還沒有。”

米貝明拿過一個洋蔥放水龍頭底下洗洗:“你不要重蹈我爸的覆轍,你謹慎點做生意。”

梁緒微微莞爾:“嗯。”

今晚的藥膳雞沒用上鍋蒸的做法,而是放進砂鍋裏炖煲,天太冷了,喝湯會更暖和一些。

米貝明把小鱷魚安放在了電視櫃上,被一只梅花小鹿和一只炸毛獅子圍住。

梁緒從後擁來,親吻米貝明的後頸和耳朵,告訴他:“很久沒設計新的娃娃了,想畫畫麽?”

小米說“好,畫吧”,可是兩人誰也沒往樓上走,跌進沙發裏的時候,唇舌被吮得比鼻息還要灼熱。

柔軟的居家服什麽也遮掩不了。

米貝明抱在梁緒的脖子上,手往他腺體上摸——這是Alpha最敏感的地方之一,被觸碰往往會引起危險警覺,但它已經對小米失去條件反射,被撫摸只會順從地釋放出更濃郁的花香。

“別聽我媽的。”米貝明被蹭得直喘,每一句吐息都輕噴在梁緒唇邊,“你要是敢變成Beta,我就去喜歡別的Alpha了,我跟你說。”

梁緒吻住他的嘴,啃咬的力道瀕臨失控,還是嘗到了血腥味。

他啞聲,忍得快要失去理智:“做麽?”

米貝明笑了一下,眼角都是紅的,想說我都跟你回來了,屁話真多,可一開口卻變成:“我明天早上還有面試。”

梁緒盯着他,渾身的肌肉都繃緊了,不願就這樣妥協。

“所以你輕點兒,”米貝明擡起腿勾到他腰上,“只做這一次。”

沙發抱枕全都掉到地毯上,米貝明始終抱在梁緒的身上,面對着面,一直叫着梁緒的名字,一直不停歇地接吻。

很不争氣,自己打飛機打半天打不出來,換到梁緒上陣,只是剛進來,就讓他洩得一塌糊塗。

米貝明唇瓣顫抖,好半晌回不過神,被刺激得大腦完全空白。

這的确就算是一次了,但這是屬于小米的一次,梁緒當然不會認賬。

他親吻米貝明熱燙的臉頰,還有額頭上那個已經消腫許多的鼓包,對他承諾道:“再給你一次,至少一次。”

砂鍋撲出熱氣,一小時早就過了。

梁緒從浴室裏出來,屋裏開着暖氣,不吹頭發也不怕着涼。

他走到竈臺前關火,赤裸的背脊上還有水珠滑動,後肩膀上新添了幾道抓痕,不太明顯,要不了明早應該就會消了。

米貝明晚一步下來,坐在餐桌前看梁緒用湯勺嘗味道。

明明才酣暢淋漓地做過,該滿足的都滿足了,為什麽還是會被暈頭轉向地性感到。

米貝明拄着下巴:“預支個屁,追個屁,動搖個屁,我們這和複合了有什麽區別?”

梁緒把砂鍋端上桌,碗筷也都擺好,電飯煲裏除了米飯,還熱了一碟臘味,散發出那種特有的香味。

米貝明饑腸辘辘:“快餓嗝屁,多給我盛點飯。”

看來是沒區別了,沒做之前還有點區別,乖得跟什麽一樣,做完之後就是個祖宗爺。

梁緒好生伺候着,愉悅至極地問:“那還追麽?”

“追。”米貝明差點被湯燙得扔勺子,嘶着氣道,“一碼歸一碼,要是再因為我嘴欠來一次這樣的分手... ...”

聲音低下去,瓷勺貼在唇邊,米貝明說:“我受不了。”

眼角又紅,這失魂落魄的兩個月過的什麽鬼日子,随便一回想起來心口就像被燙傷一樣地疼,呼吸都像吞刀子。他沒有跟林真開玩笑,如果不能和梁緒在一起,真的不如殺了他。

“我也有做得很過分的地方。”梁緒說,“我也受不——”

“你是有。”米貝明瞥他,“你自己好好反省,像我一樣反省。”

梁緒忍不住輕笑,自省道:“我要收斂自己的占有欲和控制欲。”

“那倒不必,”米貝明咬一口噴香軟爛的雞腿,“你就下口輕點比什麽都強,最好是別咬。”

說着表揚道:“今晚表現就很不錯。”

今晚只叼住了他的後頸,他都做好見血也豁出去了的準備,結果梁緒只把他咬出了一口不咋疼的牙齒印。

一頓晚飯吃完,已經夜裏十二點了。

米貝明沒有和梁緒睡在一起,而是像許多年前初來乍到一樣,睡在了梁緒隔壁的次卧裏。

這一晚睡得很好,比在醫院裏被揉着額頭睡得還要好。

但梁緒卻一夜無眠,拿着手機看着追蹤界面,紅色的小圓點就在他幾米之外。

早晨六點,梁緒聽見小米的鬧鐘響,聽見他穿衣洗漱,動靜放得很輕很輕。

而昨晚,他們約好七點鐘起床,由他開車送小米去面試。

梁緒側卧在被窩裏假寐,不動聲色地聽着米貝明離開二樓,随後一聲清脆的關門落鎖聲,昭示着他的Beta的确不告而別了。

窗外還下着大雪,天都還沒有亮。

梁緒掀開被子,看着紅點一厘一厘地移動,離他越來越遠。

他心裏發着抖,從旋轉樓梯下去,發現冰箱門上有一張顯眼的白紙。

只一瞬間,梁緒凝住呼吸,幾乎不敢再邁開一步。

頹廢、絕望、傷心、噩夢,很多可怕的場景全部翻山倒海地湧入腦中,全都是因為這一張白紙。

梁緒閉了閉眼,積蓄勇氣一般,終于朝着冰箱走去。

冰箱貼被他扔光了,這張白紙是用透明膠黏上去的。

梁緒站在它面前,看到上面只有一行字:梁緒,我想把你愛到死,你願意嗎?

作者有話說:

感謝!

明天休息,本文這周會入V,謝謝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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