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郁恒星
回到馄饨鋪,只看閃閃杵在屋檐下挨冷受凍,垂着腦袋委屈成一樽冰雕。
米貝明問:“鬧掰了?”
而梁緒聞到了巧克力的苦味,愁得發稠,他提醒道:“信息素。”
閃閃立刻“啊”一聲:“我、我又溜神兒了。”
說完沖米貝明搖搖頭,沒精打采地問:“要一起去吃火鍋嗎?”
米貝明往鋪子裏看去,客人都走光了,唐城哥在收拾碗筷。
他把手從梁緒的衣兜裏抽出來,冷得跺腳,說:“去,我快餓死了。但是先說好,飯桌上你不許愁眉苦臉的,有話要在上桌前就說開。”
閃閃又把腦袋垂下去,霜打小白菜一樣蔫巴。
在唐城落地有聲地說出“會”之後,閃閃就感覺自己的嘴仿佛被冰封住,怎麽都張不開了,還想哭,眼眶發熱得不受控制,眼淚直打轉。
再然後,她就聞到一縷安撫的迷疊香,讓她捶破鼓面一般的心跳漸漸平穩下來。
“所以這麽多天,是在躲我?”
閃閃“嗯嗯”兩聲,完全把自己忙論文的說辭忘到腦後。
唐城不緊不慢地審問:“騙我什麽?”
迷疊香聞不到了,閃閃無法抑制地又開始緊張,她“我...”了半天,“我”不出下文,被唐城仁慈地劃定了一個期限——今晚十點之前可以随時交代,十點一過,別怪他采取制裁行動。
閃閃想要問一問制裁的具體內容,可惜只敢想,不敢真的問。
她膽顫地保證道:“我一定、一定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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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歹還能再茍一頓晚飯。
火鍋店選在附近,米貝明餓得有點想鬧脾氣,遂在等排號的時間裏拽着梁緒去買餡餅吃,并且背地裏好奇,想知道閃閃的信息素是什麽味道的。
梁緒說:“巧克力。”
小米就掏手機找契合度查詢網站,一搜,一看,發現結果才32%。
他不可置信也不信邪,一邊刷新一邊氣急敗壞道:“操,扯的吧?”
梁緒湊過來看他手機屏,笑話他是不是餓傻了:“你輸的是馬鞭草。”
馬鞭草x巧克力=32%。
米貝明一愣,随即咧嘴嫌棄自己。他往梁緒身旁擠擠,嘟囔說“太冷了”,又把馬鞭草删掉,重新輸入迷疊香,得到的數值是95%。
這就很令人心曠神怡。
米貝明滿意地收起手機,左手戴着梁緒的皮手套,右手揣在梁緒的衣兜裏十指相扣。冬天也沒有特別不好,尤其當和喜歡的人一起取暖時,會油然生出強烈的幸福感。
“如果我有信息素,你覺得我會是什麽味道?”
“嗯,鞭炮味,火藥味。”
幸福感降低兩點,米貝明罵他:“...你他媽重說。”
梁緒直樂:“爆米花。”
這個聽起來尚可。
但很快,這三字就在米貝明的腦袋裏延伸出了別的意思,它們不再是名詞,而是變成了一項粗暴又勁爆的雙人運動。
米貝明不忍承認自己滿腦子都什麽玩意兒,明明都餓得眼冒金星了,所剩無幾的能量竟然還在用來回味黃色廢料。
不過要說不說,今晚八九不離十還有愛要做——有人連加班都不想加了,那還能想些什麽不是不言而喻麽。
米貝明問:“吃完火鍋幹嘛去?”
“回家,”梁緒果然沒正經,“回家上床。”
兩人買完餡餅,邊吃邊往回走。
餓的時候吃什麽都好香,牛肉餡和鮮肉餡,一樣一張。梁緒本來怕他吃一半就涼透了,結果米貝明餓急眼了,三五口就消滅幹淨,吃得嘴唇上全是油光。
又買了四杯奶茶,拎回火鍋店的時候正好聽見廣播在叫他們的號。
入座在窗邊的位置裏,閃閃把菜單遞過來:“我們已經點好了,你們看看再加點兒什麽。”
米貝明埋頭加菜,梁緒坐在落地窗旁,被街對面的巨幅舞臺劇海報所吸引——披着刺繡蓋頭的出嫁新娘手握一把武士刀,刀刃鮮紅滴血。
梁緒記得自己還曾猜過那血是血包還是番茄醬。
一轉眼兩個月過去了,當初自己因為被分手而犯煙瘾,而現在,梁緒轉頭看向米貝明,正好小米也湊過來,問他要不要吃蛋炒飯。
梁緒笑道:“要。”
于是米貝明打上勾,再标注“x2”,擡手把服務生叫來下單。
火鍋店裏熱火朝天,應該沒有人會在吃火鍋的時候還不開心,所以閃閃也暫時把煩惱抛卻身後,摘下口罩興沖沖地和米貝明讨論聯動視頻要拍什麽內容,一邊給出亂七八糟的想法,一邊豎着耳朵聽唐城和梁緒分享過年期間的安排。
十五號就把鋪子歇業,準備回家和父母團聚,年後過完元宵節再回來。
閃閃心算到,那這是要一個月見不到了。
開了這幾年鋪子,包了無數個馄饨,感覺有點無趣了,想去做個背包客,天涯海角地旅行。
閃閃心跳一空,眼睛看着米貝明,魂兒卻完全被唐城牽走。
天涯海角的話... ...那是要多少個月都見不到了?
服務員端來鍋底和配菜,熱騰騰,再給每人分發一條圍裙,免得用餐時湯汁迸濺到衣服上。
米貝明餓鬼似的,和梁緒一起去調味碟,留下閃閃機械地套圍裙,鼓鼓囊囊套不好,急得又熱又燥,鼻尖一個勁兒泛酸。
“不熱麽?”唐城把難煮的無骨雞爪和鴨掌都下進鍋裏,對閃閃道,“羽絨服脫了再穿圍裙,一會兒吃起來也要熱的。”
閃閃就“嗯嗯”地照做,摘掉毛線帽,站起來脫掉羽絨服,露出裏面系扣的羊絨衫。
外套被唐城接手,團成團放進桌下的竹衣簍裏。
閃閃低頭看着自己的胸,不太大,B罩杯,撐起圓潤的弧度挺在胸前。
她擡起手指指它們,問唐城:“你喜歡嗎?”
如此大膽的問題,唐城被問得失笑,于是閃閃繼續道:“我喜歡,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喜歡。”
唐城微微眯起眼,沒有做聲,看閃閃套上圍裙遮住這段曼妙的身材。
“你要離開小伏都了嗎?”
“想法而已,一時半會兒還不會動身。”
閃閃撬開一瓶冰啤,她點的,倒滿一杯後仰頭就喝,沒有要跟唐城碰碰杯的意思。
另兩人回來了,換這兩人去調味碟。
閃閃不去,拜托唐城給她弄個蒜油碟來就行,她趁機問梁緒道:“唐城以前談過戀愛嗎?”
這個問題米貝明耳熟,他一面下菜一面回憶:“唐城哥高中就去讀軍校了,是吧?”
“嗯。”梁緒說,“軍校裏我不知道,但退役後應該是沒有談過。”
“其實她想問,唐城哥是同性戀嗎?”米貝明真是想不通了,好笑道,“我覺得你多餘擔心這個問題。”
梁緒也笑:“是有些多餘。”
閃閃面色如常,心裏頭喪得筷子都要拿不動。
唐城回來了,把味碟放到桌上,聽見米貝明在和梁緒約時間,他們聯動的第一條視頻決定去森仙鹿拍攝布偶的制作過程。
“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米貝明問,“我要一直叫你閃閃麽?”
“拍視頻的時候一般都是叫ID啊,不然痛失網名。”閃閃又滿上啤酒,沖米貝明搖搖杯,“郁恒星,郁郁蔥蔥的郁,宇宙恒星系的那個恒星。”
“怪不得叫星閃閃。”米貝明以奶茶代酒,有模有樣道,“合作愉快。”
火鍋吃得慢,又一直在讨論事情,不僅約好後天周日去森仙鹿,還約好下個周末來幫唐城看店,體驗一日馄饨鋪老板的生活。
等滿桌狼藉只剩湯底時,郁恒星瓶蓋大的小酒量喝上頭了,臉蛋紅透,非要讓梁緒表演一個吹唢吶。
“就不該告訴你,”米貝明後悔,“我他媽都好久沒聽了,你要聽也排排隊。”
這也是一個有點喝高的。
桌上一溜兒酒瓶子,一瓶屬于唐城,三瓶屬于郁恒星,剩下四瓶全是米貝明喝光的。
梁緒沒攔着,有私心,只可惜網購的玩具得要過兩天才能到,不然今晚就可以派上用場。
他問:“不嫌吵了?”
“嫌。”小米指指點點,“你吹的時候,別那麽用力不行嗎?”
梁緒把他手捉住,放在大腿上放好,不讓他亂動。
閃閃遞過來一個空酒瓶:“這沒唢吶,就、就用這個,将就一下吧!”
梁緒樂得不行,說:“太高看我。”
酒瓶被唐城半路截走,于是閃閃就去追唐城,喊他“阿城”:“你呢?那你露一手吧!”
說着就到處看,最後把米貝明吃蛋炒飯用的銀色勺子拿過來了,雙手掰都掰不動分毫,滿意了,遞給唐城說:“你能,掰彎嗎?”
梁緒樂不可支,今晚沒加班實在是太正确的選擇。
唐城的袖口卷到臂彎,手腕上戴着一塊表,顯示九點半了,然而有人好像把期限全忘光,只眼巴巴地期待着他能露一手。
唐城無奈地笑笑,随後就看他小臂肌肉繃緊,手背上的青筋也爆起來,銀色的勺柄在他左手裏慢慢彎曲,直到彎成一個直角。
當晚,郁恒星從火鍋店裏偷偷摸摸揣走了一只勺子,包在紙巾裏,裝在包包裏,又掏出三顆奶糖分給三人,權當是封口費了。
米貝明吃飽喝足,被梁緒塞進瑪莎副駕裏,帶回家上床去了。
閃閃晚上其實沒怎麽吃,光奔着喝酒壯膽了,此時整個人都暈乎乎,被唐城半摟半抱地往街邊帶,等着網約車來接。
“你別走,你把我,送回到家裏。”
唐城“嗯”一聲,把她往上撈撈,就這德行,不送到家裏怎麽能放得下心。
“你還,記得,我住在哪兒,嗎?”
“記得。”
之前聖誕節直播,播到很晚,那次把閃閃送回家後,唐城就記住了地址。
“幾點了?”
“九點五十。”
閃閃無聲片刻,又擡起頭看唐城,雙手往他脖子上攀,撒嬌似的求:“再、再寬限我一會兒,我回家,保證就,坦白!”
唐城很好說話:“寬限半小時。”
“要是,半小時,還沒到家,我、我多冤枉!”
“那你就祈禱吧。”
郁恒星被攬着腰挂在唐城身上,她有強烈的沖動,想親唐城。
伯溫那次意亂情迷的接吻幾乎逃不開夢境,白天總要想,夜裏就要墜入春夢。
好想接吻,好想好想和唐城接吻。
可惜醉酒發熱的身體不給力,踮腳都踮不起來,唐城不低頭,她根本連他下巴都夠不到。
車來了,風雪把閃閃吹得打了個噴嚏,正要拿圍巾擦擦鼻子,就被唐城直接抱進了後座位裏。
“阿城。”
“阿城。”
在車上,郁恒星閉着眼一直這樣小聲地叫。二十分鐘的車程,在行到一半時,唐城就把她抱到了腿上,讓她靠在自己懷裏。
“其實,如果,你要走的話...我可以,一直,騙你...你走的話,我們大約,不會再,聯系了吧...我就可以,不告訴你...”
唐城說:“我也可以不走。”
郁恒星好像快睡着了,咕哝道:“那我...還是,告訴你吧。”
車停靠在小區門口。
下車後,郁恒星冷得打顫兒,腿好像因為酒精而發軟,又好像因為寒風而僵硬,磕磕絆絆地走了沒幾步,就被唐城打橫抱起來了,大步朝着樓棟前進。
電梯上行。
上一次來,沒有進家門,在樓下就揮手告別。這一次,郁恒星用指紋解鎖,另一只手攥着唐城不放,嚷道:“你進來,進來!”
還有五分鐘就要到十點半了。
挎包扔在地上,玄關因為站滿兩個人而顯得有些擁擠。
閃閃把唐城按在櫃門上,感應燈帶的柔色燈光亮度正好。她來不及摘掉毛線帽和她總是多變的假發,直接敞開羽絨服,再急匆匆解開羊毛衫的扣子,露出一件緊身的黑色吊帶。
“你來摸摸我。”閃閃邊說,邊抓住唐城的手摁在自己胸上。
在完全屬于自己的空間裏,巧克力肆意流動,彌漫整個房間。
從表情上看不出唐城有任何動容,可下一秒,他就反攻為主,将郁恒星抵在了牆壁上,左腿卡進兩條腿之間,幾乎沒有給郁恒星任何反應時間,就讓他以腳尖堪堪着地的姿勢無處可逃。
衣服徹底淩亂,連細細的吊帶都被扒到肩膀下面。郁恒星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出聲,醉意消散幹淨,赤裸的鎖骨忍不住顫抖,把身前兩團矽膠制成的假胸一覽無餘地呈現在唐城眼前。
“從不在外面上廁所,要去安全的地方。”
胸罩的扣子在前面,唐城手指一動就将它輕松取下,露出一片很白、很平坦的胸口,正因為過度緊張而劇烈地起伏。
“因為...即使女裝,也不能進女衛生間...但是進男衛生間,會...”
“會怎麽。”
羞恥、擔憂和回憶起往事的後怕讓郁恒星眼裏蓄滿了淚,他攥皺衣擺,說:“可能會被猥亵...有那種,不安好心的流氓...”
唐城把他的假胸放到壁龛裏,再為他整理好衣服:“第一次和我‘相親’,性別女——這就是你騙我的事情。”
腳心也沾到地面了,郁恒星彷徨無措,以為唐城要走,立刻豁出去地抱到唐城的胳膊上。
他仰起頭一邊掉淚一邊語無倫次地道歉,整張臉蛋又紅又髒兮兮,毛線帽也掉了,長假發亂糟糟得像個鳥窩。
唐城由他抱着,擡起另一只手摸到他的頭發裏,指尖觸碰到網兜,又穿過網洞,觸摸到柔軟的發絲。
他說:“伯溫那天之後,我就懷疑過你可能不是女生。”
郁恒星傻掉了,淚眼汪汪地盯着唐城,嘴唇張着,好像在無聲地驚訝。
“把假發摘了。”
郁恒星沒有動,而是急切地問:“那、那你是不是——”
“用你原本的聲音。”巧克力裏開始融進迷疊香,裹挾着強制的氣息,讓Omega毫無防備地就順從命令。
郁恒星松開唐城的胳膊,摘假發的同時不斷吞咽口水,鼻子也不閑,享受一般深呼吸,對Alpha的信息素無比貪戀。
假發也放進壁龛裏了,郁恒星局促地站着,又抓抓頭發,一頭黑色的短發支楞八翹,比剛剛還要像個鳥窩。
他張開口,手不自覺就往唐城身上抓去,心怦怦跳地表白道:“阿城,我、我好喜歡你,我喜歡你!”
唐城沒忍住,很輕地笑了一下。
這把聲線比女聲還要動聽,說的話雖然沒有出乎意料,但是一樣動聽。
唐城又把他抵在牆上,不用問就知道他心裏在想些什麽。
巧克力快要融化了,甜味膩人,既興奮又膽顫,在期待很多事:期待Alpha可不可以不要走,期待滿心喜歡能被接受,期待可不可以再一次地接吻。
唐城覺得自己全都可以滿足他。
就從接吻開始。
作者有話說:
感謝看文,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