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血統

像北溫宣氏這樣的顯族,府裏總會有那麽一些密室、密道什麽的。小皿現在就躲在所謂的“密室”裏,偷聽父母的談話。

小皿怎麽進來,都可以忽略不計。現在最要緊的,是宣本頤和平夙的談話。

“當年的事,能瞞多久?現在外邊流言紛飛,主上又屢屢試探,情況不妙啊。”

一向威嚴的首座宣本頤,竟然輕輕嘆息起來,可見此事對他影響有多大。

平夙仍是平時的樣子,只是輕輕道:“都是我十月懷胎生的,主上的心思,我怎麽會不明白。一定是有小人挑撥,不時進讒言,再多的信任也枉然。”

小皿聽得一知半解,什麽“都是我十月懷胎所生”,這話裏包括了神熇?

“主上是你懷胎十月所生,可她不是我宣本頤的骨肉啊!”宣本頤的話裏,帶着一絲愠怒,“當年的事,我不怪你。可那個榮顼,又是個什麽東西!”

小皿只覺得自己的父親要氣得摔杯了,她趕緊退了出來,一邊走着一邊回味剛才的話。難不成,自己與神熇竟然是同母異父的姐妹?

小皿被自己吓了一跳,她魂不守舍地去了姐姐小引的府邸。也因為她走得太快了,所以沒聽到後邊的話。

“這種事,不能明說,只能這樣告訴小皿了。”平夙輕輕嘆息,似有萬般無奈。

宣本頤則默然不語。

話說小皿到了小引府上,正碰上小引準備出門。她二話不說,就拉着這個姐姐往後院去。小引看着她神色不對,也就任由這個妹妹拉扯着。

到了僻靜無人之處,小皿才将方才偷聽到的話告訴了小引。她一時急了,雖然說得語無倫次,大概的意思還是明白的。

小引聽了,不過沉下臉,并無驚訝之色。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小皿驚訝地看着小引,一臉的不可置信,難道只有她一個人被蒙在鼓裏?

小引看着大驚小怪的妹妹,淡淡道:“咱們娘親的性子,會平白無故對一個外人好?再說了,那些流言你又不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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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好像說的小皿有多愚蠢似的,小皿瞬間又急又惱。

“這種傳言,八成是真的。”小引還特意補充道,她看着小皿,忽然笑了起來,“你呀,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對于親姐姐的話,小皿沒聽進去幾句,她只覺得郁悶,覺得自己被人蒙騙了。她又覺得自己傻,那日神熇酒後所言,不就是所謂“真相”嗎?

傻,真是傻!

小皿再次表現出郁郁不樂的模樣,神熇見了,甚是奇怪,又問不出什麽,只是感覺到了莫名的疏離。

神熇被小皿的情緒感染,同樣帶着一副郁郁不樂的臉到了信王那兒,悶悶地坐下,不說話,氣氛異常壓抑。

信王見狀,勸了幾句,又道:“主上總是為別人操心,随着他人的喜怒,真不必如此。”

常言道,一語驚醒夢中人,神熇被信王的話驚醒,她想着,就算再疼愛小皿這個妹妹,也不必事事為她操心。何況,小皿又不是沒人疼沒人愛的。

坐上神尊之位,總得想辦法讓自己開心些。于是,豁然開朗的神熇就與信王談論起近來的新鮮事,偶爾也說些政事。

雲臺之變後,神熇與信王的相處模式就變成了這樣,無需記挂夫妻的身份,有時候就像朋友一樣談天說地。

“我聽說,衛謹的生辰快到了,不少官員準備登門拜壽呢。”

“是嘛。”

神熇淡淡地應了一聲。

衛謹的生辰确實到了,他本來想廣撒請柬,邀請顯貴前來助興。然而轉念一想,他得罪了不少人,主動送上請柬,要是人家不肯來,不是打自己的臉嗎?于是,他就不發一張請柬,等着那些主動上門的人。

到了那日,果然有許多主動登門拜訪的,送的禮物也是五花八門,有輕有重的。衛謹在人群裏尋覓着,沒發現要緊的勳舊人物,主要是寒門庶族出身的小官吏,外加那麽幾個不得勢的勳舊子弟。

這些人,有一個自稱是衛謹故人的,主動要求見衛謹一面,而且是屏退了左右的。

衛謹看着那人,五短身材,其貌不揚,年紀當在三十上下,不像是得志之人。恍然一看,只覺得眉眼間頗為熟悉,然而仔細一瞧,又不知何時何地曾經見過。

也許,只是一面之緣吧。

這時候,對方自報家門:“伏硯榮氏,榮以慶,拜見足下。”

十八勳舊延續八百餘年,宗族支屬無數,後人常以祖先爵位作為區分,伏硯榮氏自然是巫族九姓之首、榮氏一族的支脈。只是,對這個家族,衛謹竟然沒有任何印象。

沒有印象的人,怎麽能說是故人呢?只怕是故弄玄虛吧。

果然,那人也看出了衛謹的困惑,就說某月某日,曾在某地有過一面之緣。因為今日貴府門庭若市,尋常之人只怕不得單獨相見,故而有此一說。

衛謹想着,好像是有那麽一回事。這麽說,就是主動套近乎的了。他心裏未免産生了輕蔑之意。

“足下今日,已經是衆矢之的,怎麽也不居安思危,反倒大張旗鼓辦起壽宴了?”

這人肯定有話要說,衛謹不想浪費時間,就問道:“不知大人有何高見?”

衛謹問的這麽直接,難免給人輕視之感。榮以慶聽了,倒也不在乎,只是緩緩道:“足下今日,進可求富貴,退則唯有一死。進退之間,別無選擇。外邊那些人,只可同富貴,不可共患難,一旦足下有難,只怕會争着落井下石。”

話是這麽說,但是你又有什麽不一樣呢?衛謹看着榮以慶,等着他說下去。

“足下屠戮勳舊無數,總該知道,這十八勳舊并非一條心,為什麽不尋幾個志氣相投的,共謀大事?”

原來是這麽個意思,衛謹輕蔑一笑,問:“大人今日駕臨寒舍,就是為了這事?”

不會只是為了這事吧。

榮以慶笑了起來,他笑起來的時候,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在下不是一個人,今日來,是想問問足下的意思,要不要合作?”

榮以慶說,他代表着許多不得勢的勳舊,願意與衛謹聯手,推翻如今掌權的勳舊,主要是“神熇舊人”,然後勳舊與寒門庶族二分天下,神尊拱手而已。

這世上哪有那麽便宜的事?雖然衛謹一個人未必能成事,但是要推翻“神熇舊人”,總是件誘惑力與危險性相當的事。不知道對方底細,不能輕易答應,但就此拒絕,又覺得可惜了。

于是,衛謹說以它辭,沒有立刻答應下來。

如果彼此都有誠意,不會在意這一時的推脫。看榮以慶那胸有成竹的樣子,也是早有準備的。

壽宴過後,衛謹立刻去查了伏硯榮氏和這榮以慶的底細,當即驚出了一身冷汗。

伏硯榮氏,本來是鎮守南方伏硯城的諸侯,世襲罔替,神炔遷都以前就存在了。後來,到了榮巨川這一代伏硯子,與當地的寨子發生沖突,死傷無數,驚動了鎮南大将軍。

大軍定亂之後,伏硯設縣,伏硯榮氏全族北遷至神都,在北遷過程中,本來就人丁不旺的伏硯榮氏,又死了不少人。到達神都以後,伏硯榮氏嫡系只剩下兩個年輕姑娘——榮廷芝和榮廷皛。

本來,當時的首座是力主向伏硯榮氏問罪的,但因為榮氏本家護着自己人,這才沒成功。後來,又因為當時的神尊念着伏硯榮氏數百年來的功勳,仍舊賜予爵位,讓榮廷芝做了伏硯君。

榮廷芝終身未婚,伏硯榮氏的繼承人來自她的妹妹榮廷皛。榮廷皛與小官吏之子唐闡完婚,生育了多名子女。這兩家相互扶持,在神都站穩了腳跟。

之前被衛謹扳倒的尚宮唐顯如,就是唐闡的後人。按理說,伏硯榮氏應該找衛謹算賬,而不是談合作什麽的。

衛謹冷笑着,他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當然,這樣的結果還不是結論,衛謹特意查了榮以慶和唐顯如的關系,發現這兩人不是合得來的那種。榮以慶是伏硯榮氏嫡系,唐顯如雖然是唐闡後裔,但是唐闡子孫衆多,宗族上已經疏遠了。

為了并沒有多少來往的人報仇,不是一般的人能做的。榮以慶的口碑算不得好,也算不得壞,不像是那種會替人操心的主。

衛謹拿不定主意,就與韋鳶商量。

“是他能害你,還是你能害他?”

“北溫宣氏已經成了新貴,新貴就是衆矢之的,從他們家下手,沒什麽意外的。”

韋鳶幾句話解了衛謹困惑,衛謹随即到了榮以慶府邸,登門拜訪。

榮以慶是這一代的伏硯子,看那門可羅雀的樣子,總不會過得很好。再看府裏的擺設,還不如衛謹的私宅呢。

“足下久等了。”

就在衛謹出神的時候,榮以慶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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