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沒完

“我死了,解脫了。你活着,還沒完。”

神熇回味着這話,轉眼就到了地方——處罰有罪宮人的地方。

“左手是廢了,這右手,就別留着了。”

宮人惡裏惡氣的聲音傳到門外,随從之人打了個哆嗦。

高君岄沒有求饒,她被人牢牢按住,跪在地上,臉色鐵青,刀已經劃開了她的肌膚,正一點一點往下割。

“住手!”

衆宮人忽然看見神熇來了,吓得紛紛跪下。

“退下。”

左右揣摩神熇心思,喝退了這些人。

神熇聞到了血腥味,她看到桌子上準備好了包紮的東西,就走過去拿了起來,親自為高君岄包紮傷口。

“主上……”

高君岄聲音發顫,她肯定沒想到會有這樣的轉機,所以不知該如何是好。那些跟着神熇進來的人,也都呆住了。

神熇,她今天是什麽意思呢?

“別動。”

反應過來的高君岄準備下拜,立刻被神熇用言語阻止,“好好的右手,你不想要了?”

其實,神熇還算來的及時,加上那些人想要折磨高君岄,下刀子的時候就慢了些,如今不過是劃破皮,稍稍紮進肉裏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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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熇動作算不得娴熟,高君岄此刻也不敢嫌棄什麽,只能任由神熇包紮。這一切,都出乎高君岄意料。

在高君岄記憶中,神熇讨厭腥膻之氣,所以不該靠這麽近的。而且,神熇雖然常常表現出重情義的一面,但是在高君岄看來,這其實是一個狠辣決絕的人。

神熇今日這麽做,一定是出了什麽變故。

高君岄想着,衛謹的案子算不得假,神熇也未必會庇護這樣的人,問題應該出在勳舊那邊,或者說是甲子會的事。

難道甲子會的事有假?高君岄被自己吓了一跳,如果是這樣,穆剡父子可就有冤了,這要是翻過來,可是了不得的事。

只是猜測而已,最大的可能還是,她高君岄還有用。神熇用慣了這個人,想要網開一面。

“你是想做墊腳石,還是踩在石頭上邊?”

神熇包紮完了,就退了幾步,看着高君岄,緩緩吐出這句話。

高君岄恍然大悟,她此刻用不着欺騙神熇,所以仍是跪着,擡起頭來,道:“高君岄願為主上鞍前馬後,百死不悔。”

無論是她的身份,還是她得罪的人,都容不得她好好呆在宮裏,那就只剩下一條路了——依靠神熇的信任。

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寄托在神熇身上,同時也就意味着接受了随時可能被抛棄的命運,就算不願意,她還能選嗎?

自從成為官奴,她高君岄就沒的選了。

對于這樣的反應,神熇顯然是滿意的。

高君岄活了下來,繼續擔任尚宮,除了家産被抄沒,右手被人劃傷,她幾乎沒受到其他損失。衆人雖然有異議,奈何神熇一意孤行,沒人能阻止這個決定。

衛謹、韋鳶這些人還是必須死的。

韋鳶死在前邊,是斬首,一刀兩斷,劊子手拎起她的人頭,往臉上扇了一巴掌,發現人頭露出了憤怒的表情。

那劊子手吓得把人頭甩了出去。當天,他就改行了。

衛謹随後被淩遲處死,也就是所謂的千刀萬剮。本來,八刀就行了,但是勳舊們為了洩憤,硬是上書,将八刀改成了三百六十五刀。

行刑的時候,圍觀的人擠得滿滿的,相當一部分是衛謹的仇家。他們等着生吃割下的肉,也有高價轉賣的。

衛謹痛呼起來,開始亂說話。劊子手往他嘴裏塞石頭,終于把嘴堵住了。

神熇聽說那些人要吃光衛謹的皮肉和骨頭,就命高君岄去取了一塊,賜給平夙,還賜了手谕。

手谕上說:“久聞大人欲啖其肉,今賜之,望大人一嘗滋味。”

高君岄回去以後,神熇問她平夙的反應。高君岄說,河陽君一切如常,謝恩而已。

神熇默然良久。

伺候,神熇一改深居簡出的習性,常帶着衛士出宮游獵,命勳舊子弟随從,小引、小皿姐妹常在左右。至于軍國大事,都委托給源弘謇、宣本頤、桓茂這三個人。

因為小引、小皿姐妹常在神熇左右,平夙就經常向她們詢問神熇的近況。

“狩獵可比悶在宮裏好多了。”小皿一臉歡喜,她經常帶着獵物回府,“主上的箭術,當真是厲害。”

平夙又問小引。

“主上比從前更加寡言少語,雖然待我們姐妹如故,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是哪裏不對勁?”

小引說不上來。

“主上變了。”小引思索着,“主上狩獵的樣子,與平日不同。”

狩獵時的模樣與平日不同?是哪裏不同?

小引努力思索,忽然眼前一亮,繼而面帶驚詫,“我想到了!”

“想到什麽?”

平夙很有耐心,她沒有催這個女兒。

“我想起來了……”

小引喃喃道,整個人都緊張起來,“當年,在郁林神廟後山,主上救我,與狼搏命的樣子——”

小引回憶着當時的情形,似乎不大置信,“主上,越來越像那個時候了。”

那個時候,神熇為了救小引,弄了一嘴狼毛。如今的神熇,用不着一嘴狼毛。

“是越來越冷酷了吧?”

平夙說出了小引的感受。

“是”

平夙又去問了宣本頤近來的事。

“主上如今,對咱們言聽計從。一切軍國大事,皆由我等決定,可謂真正的大權在握。”

宣本頤難得露出一絲驕矜之色,他也是在神都待久了。

“主上經常出城游獵,你們也不勸谏?”

“神國的天下,是馬上得來的,主上此舉,是為不忘本,我們為何又要勸谏?”宣本頤有自己的理由,“何況,主上若是待在深宮裏,咱們的事,也不會那麽順利。”

“這孩子到底是我懷胎十月生的,雖然不在身邊長大,她的性子,我知道。一定是有什麽事,否則,不會這樣。”

平夙表示了擔憂,宣本頤卻是滿不在意。

“你苦心經營多年,才有了今日。如今一切盡在掌握之中,還有什麽可擔憂的?”

于是,平夙不再說這事了。

她還是經常入宮去見神熇,神熇外出游獵,偶爾也會帶着獵物登門拜訪,母女之間,其樂融融,也說不上哪裏不正常。

就是因為這樣,平夙反而越發不安,事情好像脫離了她的掌控。

時間在平夙的憂慮中一點一點過去,轉眼就到了冬天。

神熇五年恰好是神國立國八百五十年(神國建國,以聖母登上神尊之位那一年為始),值得大肆慶祝。于是,衆大巫、長老、将軍、郡縣長官,包括衆多已經不再擔任官職的元老,紛紛上書請求明年移駕洵都,祭祀諸神,敬告天地。

洵都是神國的興起之地,神炔遷都之前,一直都是神國的重中之重。神炔遷都之後,洵都雖然不複舊時風光,到底還是神國子民朝聖之地,其地位不可替代。

在位神尊返回洵都祭祀諸神,是一種宣告自己大位穩固的做法,立國八百五十年這樣的數字又是可遇不可求,神熇當然是答應了。

洵都,對于神熇個人而言,意義也是非同尋常的。

“祭祀諸儀,勞煩師父和司禮長老多費心。”

神熇對待源弘謇越來越恭謹,源弘謇泰然受之。

神熇要返回洵都祭祀的消息傳開後,人心振奮,這個年也過得不一樣了。

神熇五年,注定是不尋常的一年。

作者有話要說:

上卷就到此結束了,下卷會涉及到一些新人,如康闵陶(關于此人,詳見昭明神宮系列《神煚遇上康闵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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