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密道逃亡
五子在路上見到了樸正和白赫陽,他二人護着五子一行去了霍彭祖的書房,見到了跟之前大不一樣的霍彭祖。
“恐怕事情要壞。”
霍彭祖一臉嚴肅地告訴樸正,他不再點頭哈腰,恢複了一堡之主的威嚴。
樸正道:“我早知道他們不會是信守承諾的人,事到如今還要有勞霍堡主送我等離開。”
“這是在下分內之事。”
霍彭祖轉身轉動了牆上的機關,打開了一扇厚重的石門,裏面黑乎乎的什麽也看不見。
“這是霍家堡幾代人修築的密道,可助各位脫離險境。”
他燃起了一只火把,火光照亮了密道的入口,那是由整齊的石塊砌成的幽深洞穴,一級一級向下延伸的臺階有如通向地底。
樸正接過火把,道:“那麽就此別過了。”
由樸正領頭,五子等人一一入了密道。在石門完全關閉之前,五子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只見霍彭祖鄭重其事地向密道方向行禮,好似訣別。她忽然覺得不忍,想要沖上去把他拉入密道,而行動之前,霍彭祖已經完全被擋在了外面。
“小心。”
杜若扶住了差點兒踏空的五子,“注意腳下。”
五子點頭,心思已經不在此處。
密道幽深黑暗,若是沒有火把的照明,行動起來分外艱難。走了一段路後,地面開始變得不平整,兩側的土牆更像是随意挖掘而成,上面偶爾會掉些土來,讓人覺得這是個随時可能坍塌的密道。
“我們真的能從這裏走出去?”
紫貝首先提出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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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這條密道建成以後從未使用,所以沒有辦法回答這個問題。”
樸正專注地看着前方的路,頭也不回的回答。
“什麽?那你還敢進來!”
紫貝又急又氣,當即狠狠地跺了跺腳,不肯再向前走了。
“江湖人一向以性命為賭注,紫貝姑娘是怕了嗎?”
樸正的話裏有一絲揶揄的味道,紫貝聽了大怒,立刻追了上去,在樸正面前張開雙臂攔住了他的去路。
“喂,別那麽嚣雜,你真把我們的性命當回事嗎?”
樸正定住,道:“我們是同行者,自當休戚與共。”
紫貝還想說什麽,卻被五子的話打斷了。
“霍家堡的人會怎麽樣?”
樸正把火把遞給了白赫陽,負手回身看着五子,道:“或許我們回來的時候就不會有霍家堡的接應、馬幫的打攪了。”
他說的很輕松,就像是在跟人讨論今天的天氣怎麽樣、晚飯吃什麽。五子聽得明白,這次恐怕有人會遭遇滅門之禍了。
“為什麽?”
五子補充道:“為什麽這麽做?”
樸正淡淡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這個理由足夠了吧?”
五子垂首,随即擡頭大步向前去,只聽她邊走邊道:“走吧。”
紫貝沒有再說什麽,一行人繼續往前走。整個過程中靜得能夠聽見相互之間的心跳,以及泥土掉落到地面上的聲音。
密道修得很直,走了許久不會有轉彎,讓人懷疑它實際使用時的安全性。在火光的照映下,看到的是無邊無際的幽深暗穴,令人心裏發毛。而且,密道也沒有岔路,頗有一種“一條道走到黑”的感覺。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還是沒有出現任何像是出口的跡象,而回頭也是一片黑暗。幸虧裏面通風還好,又幹燥,火把燒得很旺,呼吸未曾受到影響,但那種無聲的沉悶無疑令人難以忍受。
“出去以後……要做什麽?”
五子忍不住開口了,她想找點話說。
“繼續前行。”
樸正淡淡道,密道裏有輕微的回聲。
“我想知道還要走多久?還有,像今天這樣的事情還會不會發生?”
這也是五子一方共同的疑問吧,人在險境之中是很容易動搖的。
“越靠近你想要的東西,危險就越大,只有回到原點——”
樸正頓住,“我們都回不去了。”
我們都回不去了,一句話說得五子心裏猛地一顫,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在做一件比想象中還要危險的事情,不論成敗與否,都無法再像過去那樣活下去了。
一定要這麽做嗎?一定需要改變嗎?五子開始猶豫了。她沒有想到過出一趟遠門就可以見到江湖的血雨腥風,更沒有想過自己會在各種機緣巧合之下去追尋那個足以改變一切的真相,現在是後悔都來不及了。
回想起最近發生的事情,五子忽然意識到自己其實就是他人手中的一枚棋子,被人一步一步推到他們想要的位置,只是她自己竟也可笑的推着自己往前走,滿以為那是不受人控制的水到渠成的事情。
“現在是騎虎難下了,對嗎?”
五子想到了這種困境,她覺得有些悲哀。
“是。”
樸正沒有反駁,他補充道:“騎虎難下的人不止我們。事到如今大家都有些難堪,若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們的情況便會好些。”
五子道:“你相信天意?”
樸正笑了,道:“不信。可是時常要給自己一個安慰。世上萬事,只有天意不可測,故而任人解釋。”
五子覺得樸正簡直是自信到了猖狂的地步,他這不是等于在說他自己就是天意嗎?本能的覺得反感,卻又覺得只有這樣的人才敢觸碰當年的秘密,又莫名地添了幾分好感。
“出了密道以後,要倍加小心。那時的敵人恐怕不會手下留情了。”
五子點頭,她二人的對話在密道中回蕩,然沒有人插話。一向喜歡說話的紫貝大概也覺得累了,漫長的密道之行未必比那夜的逃亡來得輕松,而且這種頻繁的逃亡也令人厭惡。
密道之中再次恢複了寧靜,只剩下腳步聲和心跳聲。五子默默跟在樸正身後,她的身邊是閉上了嘴的紫貝。
“杜若,你怎麽了?”
五子突然停下來詢問一直落在後面的杜若,她記得杜若的傷。
“五子為什麽要問這麽奇怪的問題?”
杜若笑着反問,那一貫的笑容令五子不安。
“你站着別動。”
五子很嚴肅的把杜若攔住,俯身欲查看她的傷勢。
“五子想要我在這麽多人面前衣不蔽體嗎?”
杜若那帶着笑意的話令五子頓住,她連忙站了起來,神情略顯尴尬。
這時候大家都停了下來,目光集中到杜若身上,又因為杜若話而看着五子,氣氛微妙。
“杜若姑娘可是受傷了?”
樸正從容問道,他看着杜若,那樣子好像要将杜若看透。
“是啊是啊,杜若本來就不會武功,走那麽遠的路還不得磨出幾個血泡來呀。要說呢,也別太逞強了。”
五子不由感嘆紫貝心直口快,她覺得這樣說出來實在不妥。
“是嘛。”
樸正目中帶笑,看着杜若。
“為了這樣的小事而耽誤大家的行程,真是不好意思。我們還要趕路呢,這樣停下來不合适。”
杜若用一貫的笑容回應衆人,而且催促大家繼續趕路。
“不如休息片刻再走。”
樸正的提議可謂突然,因為密道裏這一段路他都沒有提到要休息,現在卻因為杜若的事開口了。
紫貝立刻同意了,五子正有此意,兩護衛沒有發表意見,白赫陽出人意料地反對。
“不行,現在停下來危險,不如一鼓作氣離開密道。”
白赫陽是樸正的屬下,他這樣反對雲還山莊主人提出的建議,自然令外面的人覺得不可思議。
“現在都走了這麽遠,馬幫的人不可能那麽快追上來,休息一會兒又能怎麽樣?再說了,都走了這麽久還沒有看見出口,不休息一會兒哪有力氣走下去?”
紫貝不管不顧地背靠土牆,慢慢坐到了地上,擡頭道:“要走你們走,反正我要歇一會兒。”
白赫陽不說話了。
因為紫貝耍起了無賴,大家便原地休息。五子記挂着杜若的傷,而杜若只是強調“無事”,硬生生将五子堵了回去。
人在困倦的時候一旦停下來休息就會松懈,繼而失去前進的動力,正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五子看看坦然自若的杜若,又看看一副萬事在我掌握之中模樣的樸正,最後把目光移到了幾乎睡着的紫貝身上,頓時覺得這些人能夠聚在一起真是不可思議。她其實忘記了自己也算是個奇人。
“該走了。”
毫無倦色的樸正開了口,大家便準備着繼續趕路,只有那睡相不佳的紫貝是讓五子生拉硬拽着走的。大概是為了證明自己能行,杜若沒有落在後面,她跟五子并肩而行。
又走了一段路,前方投下半點陽光,紫貝氣的大叫:“早知道我就不在裏面浪費時間了!”
密道的出口在一處隐秘的山腳下,外面雜草叢生。撥開雜草之後,便可以看見初升的太陽,俨然已是翌日清晨了。
“今天是個好天氣。”
樸正迎着東方的太陽,輕輕道。
看到陽光的時候,五子有一種重生的感覺,那種喜悅難以言表。她回頭看了一眼那幽深的密道,覺得霍家堡的先人真的是財大氣粗,竟有如此人力物力財力修成這樣一條密道,可惜被外人借用了。
“速速離開此地,追兵怕是不遠了。”
樸正的話把五子拉回了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