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以血為兵
滴答,滴答,滴答。
白赫陽醒來之後,聽到的只有這個聲音。像是水滴落到地面上,但空氣中那一絲淡淡的血腥味是怎麽回事?他想要站起來,卻發現一點力氣也沒有,動動手指頭都是很困難的,只能保持原來的姿勢。
四周一片漆黑,他的眼睛被蒙住了。
“你醒了嗎?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是杜若,那個不會武功的杜若,她也在這裏?
白赫陽想起昏迷前,紫貝、五子離開隊伍去追魚,他們一行人因此被黑衣人分割包圍,五子單獨應對人數衆多的敵人後不知所蹤,樸正前去解救被包圍的紫貝,這時突然來了另一群人,他似乎是被迷藥迷倒了。是誰做的?他是怎麽中招的?這些都記不清了。
“看來是醒了。”
杜若的話裏有一絲欣慰的感覺,她極少表現出情緒。
“我們被關在密室裏,六面是牆,只有我背對着的這一面牆是可以打開的。哦,忘記說了,你現在坐在我前面,我可以看到你在動,但我和你一樣沒法轉身。”
杜若同白赫陽一樣,都是坐在一把椅子上,不同的是白赫陽蒙上了眼睛,而杜若沒有。這樣做的原因是,杜若左腕上有一條不深不淺的傷口,上面抹了綠色的藥,血一直在緩慢地往外流。她左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微微伸出,使傷口流出的血能夠落到地面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
白赫陽醒來後聽到的聲音,的确不是水聲。
一盞放在地面上的油燈靜靜地燃着,那小小的火苗好像不知道什麽叫“油盡燈枯”。
“你……怎麽了?”
許久的沉默之後,白赫陽才說了這麽一句話,說的極為別扭,好像他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話一般。他已經嘗試過了,依靠自己現在的力量根本無法離開,若非藥力自行消解,便只有等待外力相助了。
“和你一樣呢。”
杜若看了一眼地面上的血跡,心想:該是瞞不住了。
Advertisement
“你受傷了?”
那淡淡的血腥味越來越濃,從與杜若的對話中可以追尋聲音的來源,知道杜若的位置,而多年的經驗告訴白赫陽:血腥味的來源正是杜若。
“你聽過這個故事嗎?”
不知道杜若為什麽突然轉移話題,,白赫陽等着下文。
“從前有一夥強盜,他們抓住了一個商人,想要逼迫商人說出藏匿黃金的地點,便把商人綁了起來,蒙上眼睛關進一間小黑屋裏,用刀割開了商人的手腕,又拿出一只水壺制造出血滴在地面上的聲音。結果,在漫長的等待中,商人以為自己的血流盡,活活吓死了。”
杜若語氣平靜地說着一個看似不相幹的故事,好像在說白赫陽多慮了。
“你是那個商人?”
過了一會兒,白赫陽問道,他的疑慮并未消除。
“不。”
杜若臉上帶着淺淺的笑意,道:“他們并不是強盜,這只是一個很久以前的故事。”
白赫陽感受到了杜若的笑意,“你身上有傷,這事不假吧?”
“哎,瞞不過你呀。”
杜若發出一聲輕微的嘆息,忽然問道:“那麽,告訴我,你們的目的。”
白赫陽心下一凜,懷疑的蟲兒又鑽入他腦中,“你在說什麽,我不明白。”
“雲還山莊的第一殺手會有什麽不明白的?”
如果手上有刀,白赫陽現在一定把刀架到了杜若的脖子上。他不喜歡跟人廢話,今天已經破了很多次例。
“如果你手上有刀,那把刀就該貼着我的脖子了。不過這次是個意外,當然應該有例外。”
就像猜透了對方的心思,杜若眼裏笑意更濃。
“再聽我說幾句廢話吧。如果我們不能自己走出去,就只能死在這裏,還是個餓死鬼吶。”
“你什麽意思?”
白赫陽掙紮了一下,還是無法動彈。被蒙上眼睛後,聽覺變得更加靈敏,只是現在有些無濟于事。
“我後面的那堵牆,在我們被關進來之前是不存在的。強盜們走了,就砌了一堵牆,估計留了一條縫透氣。所以,我們不會悶死,而是要餓死。”
杜若依舊很冷靜,好像在說着別人家的事情,“不過,我可能要先走一步,不必受那份罪。對一個殺手而言,與屍體待幾天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吧。”
“你說什麽?”
白赫陽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殺氣顯露出來,只可惜他現在好像泥菩薩過江,那些近乎本能般表現出來的東西,就像是最後的尊嚴。奇怪的是,杜若沒有絲毫畏懼。
“我剛才說過,我不是商人,滴的是血而不是水。他們不是強盜,想要的不是黃金而是我們的性命。你還在懷疑我嗎?”
不能不說杜若是個讓人猜不透的人,就算在這種情況下依舊沒有表現出常人的情緒,而這同樣增加了白赫陽的疑慮。
“沒有。”
白赫陽動了動手指,他感覺藥力正在消退,憑他的武功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恢複如常,到時候就用不着廢話了。
“不要敷衍我。”
杜若又看了一眼地面上的血跡,估摸着差不多了。
“我知道你們找五子想要做什麽,只是比較好奇你們會有什麽樣的說法。既然你不肯說,我自然不會勉強。至于離開此地,我會出一份力的。”
“我的武功還沒有恢複,你要如何助我?”
白赫陽現在只想拖延時間,所以對杜若的話并沒有太放在心上。
“這麽說,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行動自如。”
對于杜若的話,白赫陽無言以對。
“很好啊,這樣就不必擔心了。”
杜若好似自言自語,她凝視着地面上那灘血跡,在心中默念咒語。只見地面上的血跡自己流動起來變成了一個奇怪的符號,然後杜若便用右手撐着椅子慢慢站了起來,緩步走到白赫陽身後,為他解下遮眼的黑布。
突然之間見到光明,白赫陽有些不适,當他習慣那微弱的光後,杜若的發香和濃重的血腥味一齊灌入他的口鼻。
“接下來,我用我的方法打開那堵牆。你無論看到、聽到什麽,都不必覺得驚訝。”
杜若将白赫陽身下的椅子轉了個方向,直接面對着杜若所說的那堵牆,七尺男兒的重量在她手中輕若無物。白赫陽大感驚訝,他已經可以擡起手,但還沒有反抗之力。
杜若站在白赫陽身側,面對着那一堵石砌的牆念念有詞。只見地面上的怪異符號像是活了一般迅速爬上了那堵牆,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符咒,在微暗的燈光下閃着詭異的紅色。接着,血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滲入牆體之中,隐沒不見。過了一會兒,整面牆開始輕輕顫動,不時掉落一些石粉,漸漸地粉末越來越多,一堵石牆竟然緩緩化為一堆粉末,露出來一個巨大的洞。
白赫陽看得目瞪口呆,不僅僅是因為杜若的所作所為,還因為他看到了石牆後面不到一丈的地方,還是一堵石牆。
“真是失算呢。”
杜若言語之中透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無奈。
“不要那麽做了,你會死的!”
白赫陽看到杜若上前幾步,又開始念動咒語,心中大不忍,無奈還是沒有力氣站起來阻止,只能用言語表達關切。
“剛才那點血是別人想要我放的,不過将就着用罷了,這次卻是真的要流點血了。”
杜若念起了咒語,只見一道血絲從她左腕上的傷口處延伸到牆上,慢慢繪成了一個與之前一模一樣的符咒,同時她的臉色愈發蒼白,連嘴唇也失去了顏色。
随着那一堵牆倒下的,還有杜若。不過杜若是倒在了一個堅實有力的臂膀裏,因為在那一刻白赫陽恢複了力氣。
牆外面是一條長長的甬道,黑漆漆的,隐約可以看到盡頭外的星空。一陣風吹來,油燈熄滅了。
“看來你可以行動了,帶我出去吧。”
杜若微弱的語氣說明了她此刻的虛弱,令白赫陽生出一絲愧疚。
“好。”
外面是滿天星鬥,杜若倚在白赫陽的身上,道:“哪裏的星星都是一樣的呢。”
白赫陽不知該說什麽,便找了個話題,“為什麽要這麽做?會死人的。”
“這樣我就不欠你人情了。”
杜若的回答令白赫陽頓時清醒了,黑暗之中他們互相看不見對方臉上的表情,自然不必擔心面對面時的尴尬。
“天山的夜晚,竟這樣的冷?”
杜若發出輕微的嘆息,白赫陽想到了是失血過多的緣故,便脫下外袍披在杜若身上。
“多謝。”
杜若沒有客氣,她從身上摸出了一只小瓷瓶,顫抖着倒出一粒藥丸吞下。
“差點忘了還有藥要吃,就這麽把小命丢掉可是冤枉得很。”
白赫陽扶着杜若,他手上沒有刀,殺氣也斂起,在黑暗之中與普通人沒有區別。
“不會有事的。”
就算是樸正,聽到白赫陽說出這句話還是會覺得震驚。
“昭明神宮的大巫說我是長壽之相,要是我就這麽英年早逝了,明日便去找他算賬。”
杜若忽然輕笑起來,天山的夜空下,她的眼睛像天上的星星似的眨了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