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內憂外患
好不容易打發走了依雲等人,五子兀自躺在床上生氣。她不喜歡那種感覺,也不想要繼承宮蟾的位置。而且,五子感覺到宮蟾并不希望她過多地牽涉到秘宮事務之中。
那個多嘴的依蘭着實可惡!這樣在心裏罵了一句後,五子如願去會了周公。
翌日清晨,宮蟾過來看五子,問了昨晚的事,五子才消的氣又被激了起來。
“小姨不問問我的意見就說出那樣的話,現在恐怕整個秘宮都知道了,這叫我日後如何做人?”
此刻房中只有她二人,五子便無所顧忌了。
宮蟾聽了也不生氣,反而笑道:“這脾氣倒有點像我那英年早逝的長姐,難怪老太太不喜歡。”
“英年早逝的長姐”指的是神燮,也就是五子的生母。
五子變色道:“看來小姨還挺關心翕教的事,人走了這麽遠,心卻留在原地吧。”
宮蟾大笑道:“若是我親生的,便該打你了。”
五子道:“我親娘才不會打我,若是打了,我便不認她。”
五子随口說出的話引起了宮蟾的思考,只聽她柔聲問:“這是你的真心話?”
五子不答,卻是默認了。
“那……現在的母親,打過你嗎?”
宮蟾斂起了笑容,正經問道。
五子想也不想,便道:“打過,她若不打我,我也不認她這個母親。”
看似矛盾的話,随口說出來卻是最真實的想法。宮蟾聽後沉思許久,才道:“最近宮裏不太平,我讓杜若、紫貝她們過來陪你,凡事有個照應,你自己也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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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子似懂非懂地點頭,她能感受到宮蟾的焦慮。
宮蟾走後不久,杜若、紫貝二人便一齊出現在五子面前,正好早飯也端了上來,是三個人的分量。
“你們下去歇着吧,這兒有我們。”
杜若打發走了侍奉的小丫鬟,便拿起筷子将每一道菜都嘗了一口,又用銀針将所有的碗筷盞碟都試了一遍,确認無毒後才讓五子和紫貝動筷子。
“情況已經這麽嚴重了?”
五子耐心地等待杜若試完毒,才說出自己的困惑。
杜若淡淡道:“小心駛得萬年船,咱們也犯不着涉險。”
五子見紫貝在一旁保持沉默,心下驚奇,忍不住問:“紫貝,你是怎麽了?平日裏不是都得說些什麽嗎?”
“你是嫌我多嘴了?”
紫貝瞪了五子一眼,随即恢複頹廢模樣,道:“看你認了親,我才知道事情不簡單,原來之前都是編好的謊話,專騙我一個人呢。”
五子覺得不好意思,道:“我們不是怕你說出去嘛。”
“這不就是嫌我多嘴嗎?”
紫貝挑眉,那怒氣沖沖的模樣令五子着實愧疚。
杜若在一旁道:“既如此有自知之明,還怨別人做什麽?”
紫貝立刻惡狠狠地瞪了杜若一眼,半天說不出話來。
“好了好了,吃飯,吃飯。”
五子只好自己出來打圓場,平時幹這活的都是杜若,讓她來做還真不習慣。
飯後,五子、杜若、紫貝三人聚在一起商議眼下的事情。
五子道:“我看着這秘宮之人與教中權貴并無二致,最拿手的事情就是勾心鬥角了。”
紫貝道:“反正我對那個什麽依月、依蘭不抱好感,只知道暗箭傷人,卻不敢光明正大地打一架。”
杜若道:“若是人人都像你這般好勇鬥狠,人與牛又有何區別?”
紫貝倒也沒生氣,想是鬥嘴鬥成了習慣,不鬥反而別扭,只聽她道:“總之,我對宮蟾大人治下的秘宮很是失望。”
“不要用那個稱呼。”
杜若用少有的嚴厲語氣提醒紫貝:“這兒只有秘宮之主宮蟾。”
紫貝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立刻用手扇了自己一個耳光,罵道:“你這張臭嘴,真是不知忌諱!”
五子對紫貝今日的反應大感新奇,比她發現了十五年不見面的小姨更覺得驚訝,不由多看了紫貝幾眼。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着我,好歹我也是你的伴讀。”
紫貝這是在提醒五子,身為五子伴讀的她還是有分寸的。同時也是告訴五子,若是紫貝蠢笨不堪,五子自己也不會好到哪兒去。
五子自然明白,便笑而不語。
杜若道:“我看秘宮現在的情形,怕是會有內憂外患。”
五子忙問:“怎麽說?”
紫貝道:“還不簡單。秘宮上下人心不齊,宮蟾……宮主一說繼承人的事,一個個都跳了出來,這不是內憂是什麽?追殺我們的那些黑衣人不會輕易罷手,秘宮本來就樹敵頗多,這一個個都是外患。”
“哎……”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紫貝晃着腦袋,接着道:“你們有注意過那些黑衣人的兵器嗎?我見過一個使劍的劍上好像刻着一個武字——那個人簡直狂到不行。”
紫貝握起拳頭,恨得咬牙切齒。
“這樣說來,武家的人參與了這件事。”
杜若沒有感到意外,接着道:“武家式微,着急找個出人頭地的機會也是情有可原,但是罪無可恕。膽敢犯錯,便要承擔後果。”
五子道:“如今出來百般阻擾的人,跟那件事脫不了幹系。既然知道武家的人牽涉其中,順藤摸瓜可好?”
杜若道:“不可,這是條死路。五子不妨去問問你的小姨,看她肯告訴你多少,那便是我們可以知道的。”
“她現在什麽都不肯說。”
五子有些喪氣,“且不說她知道多少,就憑那個态度,根本不會說出什麽有價值的東西。”
杜若道:“那是要豁出性命的事,宮主是在保護你。”
五子冷笑道:“無論我知道多少,殺手都會大老遠地跟過來。殺人滅口這種事情,于他們而言是家常便飯吧。”
杜若道:“他們還不敢真正下殺手,要防的是秘宮裏的人,那才是要人命的。”
紫貝也有同感,她道:“秘宮的人的确夠狠,若不是杜若還有些救命的辦法,咱們就湊不齊三個人了。”
“怎麽回事?”
紫貝便把杜若的事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又補充了一句:“依我看啊,憑依蘭、依月那幾個人是想不出那種損招的,必然是有人指使,至于指使之人——”
她看着兩個好友,不說了。她們相處多年,默契多少有一點,五子自然明白。杜若的遭遇令五子憤怒,對依蘭、依月更沒了好感,只是覆水難收,現在沒辦法算舊賬。
“小姨是澹臺家的人,十六歲便離開洵都闖蕩江湖,走到今日,倒不怕有人算計她。只是我們,若不慎成了他人的棋子,才要壞事呢。”
五子壓下怒火,分析起時局。她相信自己的小姨,卻不大相信自己的本事。畢竟對付幾個黑衣人就已經夠吃力了,還要面對更多兇惡的敵人,吃不吃得消還是未知數。
紫貝贊成五子的話,道:“是啊,我們擔心自己才是正經事。別的不說,就是外面那些人,靠得住嗎?”
五子不由自主地向外面看了一眼,都是宮蟾派來的人,連小丫鬟都知道問東問西,更別說像依雲這樣的人了。依雲雖然救了五子,可也不過是奉命行事,她心裏到底怎麽想的,五子猜不到。
看着五子擔憂的模樣,杜若安慰道:“不礙事,宮主是個靠得住的人,她派來的人自然也是靠得住的。再不濟,我們不是還有紫貝女俠嗎?”
聽得杜若打趣自己,紫貝難得正經道:“雙拳難敵四手,我不過能自保而已。你們都是身上有傷的人,怕是經不起折騰吧。”
五子想到自己的傷,默默嘆了口氣。現在可以像常人一樣行動,但翻個身碰到傷口都痛得要死,又能好到那裏去?
“樸正他們怎麽樣了?”
杜若的話沖淡了低沉的氣氛,她提到了幾乎被忽略的人。
“對啊,我怎麽忘了他們!”
五子神情激動,心中大喜,她确實是個容易忽略他人的人。
“我瞧着樸正的雲還山莊和秘宮有些淵源,昨晚宮主還單獨留下了樸正,怕是有要事相商。”
杜若緩緩道來,跟五子所知不差。
“什麽要事,別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吧。”
紫貝在一旁冷嘲熱諷,她恢複了素日的模樣。
杜若道:“我也曾在大祭司跟前做過侍女,學了些相人之術,雖不及紫貝女俠的劍術精湛,也不至于看走了眼。”
紫貝嗤之以鼻,道:“你們家本來就是幹這個的,看錯了可是丢裔家的臉。還有,沒事把大祭司擡出來幹什麽?不就是祭祀聖母的時候去掃過幾天地嗎?我也去捧過劍——”
再說下去意思便有些不對了,紫貝恍然大悟,道:“好了,我明白了,我不說了,你來,你來。”
紫貝作出請的姿勢,卻透着挑釁的味道。
杜若并不在意,她道:“應對叛亂是宮主的事,抵禦外敵是大家的事,而保護五子的安全是我們的分內之事,紫貝你可不要弄反了。”
紫貝捧着寶劍道:“從今日起,我便寸步不離的跟在五子身邊,這樣總行了吧?”
杜若點頭微笑不語。五子看着身邊的兩個伴讀,她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夥伴,如今也算是同甘共苦了,她心裏感激。只是,她有時候還會想:杜若、紫貝維護她到底是因為家族賦予的責任還是純粹的朋友情誼?她想不明白。亦或是二者兼之。
秘宮不是一個秘密的宮殿,它因掌握了天下太多的秘密而聞名于世,也因此走到了風口浪尖上。
五子想着宮蟾那張笑臉,真的沒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