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生死之際
放虎歸山和東山再起是兩件可以連在一起的事情,放走了依蘭雖算不上放虎,麻煩依舊來了。
在一個下了雪的夜晚,上百個黑衣人悄無聲息地潛入秘宮,四處點火,喊殺聲将五子從夢中驚醒。她在慌亂中披起衣服,摸到了一張弓,抓起幾支箭便沖了出去。
“五子,你留在這裏,我去外面看看。”
紫貝提着佩劍,留下一句話便風風火火地走了。
杜若走到五子身邊,道:“看樣子是有人襲擊秘宮,待會兒無論發生什麽,你的性命都是最要緊的,不要跟他們拼命。”
五子怒道:“什麽話?你是要我茍且偷生嗎?”
杜若道:“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道理大家都懂。秘宮不是久留之地,這你也是知道的。”
五子有時候很不喜歡杜若那種态度,她也不想糾結于這個問題。夜晚的秘宮格外的冷,雪花飄落在院子裏,很快積了厚厚的一層,浸入骨髓的寒意讓她有些受不住了。
“到裏面去吧,外面冷。”
五子和杜若一起回了溫暖的屋子裏,熄滅了剛燃上的蠟燭,倚在窗前側耳聽着外面的動靜。
一個黑衣人越過牆頭,輕輕落在了院子裏的雪地上,手上的刀閃着寒光。
“嗖”的一聲,一支羽箭破空而出,直直插入黑衣人咽喉,他來不及呼號便倒在了雪地裏,手上掉落的刀與地面碰撞發出一聲輕響。
五子出手了,她還是覺得弓箭用起來更順手,所以特意在房間裏備下了它們,為的是防範不測,同時也能安些心。這時候弓箭派上了用場,卻不是她本來希望看到的。
過了一會兒,又有兩個黑衣人□□而入,五子拉弓上箭,将他們射殺。接下來的時間裏,五子憑着一張弓、一把箭射殺了多個黑衣人,地面上橫七豎八地倒着他們的屍體,而五子手上已經沒有了箭。
有一個黑衣人□□而入,見到滿地的屍體後臉色大變,又聽見拉弓的聲音,慌亂無措。五子便趁着此時沖了出去,一劍刺入黑衣人的咽喉,迅速結束了戰鬥。
“五子,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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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在屋子裏大喊一聲,五子吃了一驚,側身避過身後來的一劍,随即與來犯之敵交上了手。
對方只有一個人,武功很高,出手很辣,招式轉換神鬼莫測。五子與他對了十招後,便只剩被動挨打之力,而無還擊之力。對方像是拿她練手,明明有機會取五子的性命卻又故意放過,只是讓五子疲于奔命。
“嘶”的一聲,黑衣人的刀劃開了五子背上的衣服,沒有傷到肌膚,那透進來的涼意讓五子感到莫大的羞辱。她盛怒之下将一身的內力灌注于長劍之上,向黑衣人攻去,誰知竟被對方輕松化解,險些連長劍都脫手而去。
五子沒有停下來喘氣的機會,她全身都以經處在黑衣人手中那把刀的控制之下,只能不斷地消耗自己的氣力。雪花落在他們身上,黑衣人那邊的雪沾身即化,五子的發際卻已經被雪黏住,二人武功高下一看便知。
屋子裏突然傳來拉弓的聲音,黑衣人警惕地防備暗箭,卻是什麽也沒有。五子知道這是杜若在幫她,便趁此機會挺劍直攻黑衣人面門,又被對方驚險躲過。她自知大勢已去,便把心一橫,回身刺向黑衣人的胸口。
這是冒險之舉,黑衣人躲過襲擊的可能性很大,就算僥幸成功,五子也要付出慘痛代價。她在沖動之下做出了這樣的決定,又在劍梢無限靠近對方的時候突然收了回去,一時站立不住,連連退後又為地上的屍體所絆倒,重重跌在了雪地上。
五子不知道自己那一刻在想什麽,明明就要得手了,心裏卻莫名的恐懼,有一個聲音告訴她不要去冒這個險,不要用這一劍去搏命。那時候她已經感到了一個巨大的威脅,似乎這一劍下去有去無回。恐懼與猶豫同時竄上了五子心頭,最終促使她放棄了那一劍。
好冷!好痛!五子摔得頭昏眼花,長劍也脫手而去,整個人仰面朝天倒下,眼睜睜的看着黑衣人獰笑着舉起了刀——
這次真的會死吧。五子閉上了眼睛,整個人都放松下來,就等着那奪命的一刀下來。然而過了許久,沒有任何聲音,也沒有兵刃刺入肌膚的疼痛。五子忍不住睜開眼,她看到了一張溫和的笑臉,那不是有些日子沒見的樸正嗎?
“沒事了。”
樸正把手伸到五子面前,柔聲道。
五子猶豫了片刻,還是伸出手去抓住樸正的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站了起來,立刻如觸電般放開。
他的手暖而硬,很有力量,在這種時候就像是可靠的支柱。
“五子,你沒事吧?”
杜若從屋子裏跑出來,拿了一件狐裘給五子披上,又幫忙拍去她身上的雪。
五子看了一眼還立在一旁的黑衣人,他一動不動地站着,像根木頭似的,雪落在他的身上便留了下來,忍不住問:“他,怎麽了?”
“我點了他的死穴。”
樸正好像在說一件稀疏平常的事,他做了個請的姿勢,道:“外面冷,到屋裏去吧。”
五子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杜若拉進屋子裏了,樸正跟着進來,燃起了蠟燭,燭光瞬間照亮了整間屋子。
“會被人發現的。”
“沒事,有我在。”
樸正給了五子一種安心的力量,他轉身向着外面道:“你們留在這裏,我到外面看看。”
五子沒有出言阻攔,因為她發現自己現在這幅模樣實在無法見人,所以倒是很感激樸正主動離開。
“五子,趕緊把衣服換了。”
待樸正走到了門外,杜若拿來幹淨的衣服幫五子換上,又幫着五子擦幹弄濕了的頭發,整個過程沒有發出一聲怨言。
“有時候,覺得你像我的小丫鬟。”
五子帶着幾分歉意,又有幾分困惑。雖是習以為常的事情,有時候還是會有特別的感覺。
“要是這麽想,五子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杜若淺淺地笑了,沒有半點揶揄的意思。
五子只是摔倒的時候碰到了,并沒有受傷,所以收拾一下後又神清氣爽地走到了門口,看着立在庭院中的樸正,忍不住道:“外面冷,進來吧。”
此時除了地上的屍體和立着的黑衣人,并沒有別的威脅。雪漸漸停了,樸正在庭院中的身影有些落寞。
“如果五姑娘沒有收回剛才那一劍,現在躺在地上的就不止這些人了。”
樸正沒有回應五子的邀請,他轉身面向五子說了這些話,五子也覺得驚奇,忙問:“怎麽說?”
“五姑娘是拼死一搏,那人卻是守株待兔。”
五子大概明白了,她道:“那時我心裏不過有一個感覺,它要我放棄這一劍,所以就成了這樣的結果。不過,要不是閣下及時趕到,我還是要變成刀下亡魂。”
樸正道:“不必客氣。”
也不知是在說二人之間的稱呼還是救人這件事,樸正的話讓五子多了幾分不好意思。
“紫貝在哪兒?外面的情況如何了?”
轉移了話題,這是五子才想到的。
“刺客夜襲秘宮多虧宮主早有防備,局勢尚可控制。紫貝姑娘幫宮主殺敵去了,她在宮主身邊不會有危險。”
樸正像是在說別人家的事,他那種輕描淡寫的态度讓五子情不自禁地想到杜若。
“你怎麽會過來?”
五子倒是好奇,樸正出現的時間很巧,在最關鍵的時刻現身,想想總有些不放心。
“紫貝姑娘說你們二人尚且留在此地,我怕出事,便過來看看,正好撞見剛才那種情況,倒是不幸中的萬幸。”
樸正這麽說了,五子也懶得追問下去,她對發生危險時紫貝常常不在身邊這件事感到不滿,又不能對樸正發作,只好忍着生悶氣。
五子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外面的冷風吹得她頭疼,便退回了屋子裏。這次要是沒有樸正出手相救她真的是要完了。想起兩次歷經生死,最後都是依靠他人幫助才得以活命,自己武功不濟,遇上了高手連自保都已經成了問題,還說什麽保護他人的大話呢?
各種聲音逐漸平息下去。據紫貝回來說,這次是被放走的依蘭帶人回來進行報複,雖然秘宮早有防備,還是損失慘重,四使中的依風受了重傷,只有依雲尚可協助宮蟾處理大小事務。
“依蘭怎麽樣了?”
沒有問其他人,五子偏偏關心依蘭的生死。
“死了。”
紫貝冷冷地回答,“我殺的。”
“你?”
五子覺得不可置信,依蘭被逐出秘宮前受了重創,紫貝要殺她便有恃強淩弱的意思,這不是紫貝能做出來的事。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我若不殺她,宮主也會親手殺了她。”
這便是心軟了,五子松了口氣,紫貝還不是那樣的人。依蘭恩将仇報,罪有應得,正和了紫貝那句話。
“喂,年前我們已經趕不回去了,今年是要在秘宮過年嗎?”
紫貝的話提醒了五子,她望着窗外,記憶中的故鄉不曾下過雪,這異鄉的雪景,不出門是一輩子都不會見到的。思鄉之情油然而生,濃濃的思念不因酷寒而減弱半分。
“在這過年挺好的,小姨該不會嫌我們人多吧?”
“不會,不會,宮主肯定高興。”
紫貝笑逐顏開,她對此顯然期待很久了。
風住雪停,外面被秘宮的屬下打掃幹淨,便似什麽也沒有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