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跟蹤蒙佳

“外子姓康。”

當濋留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五子忍不住懷疑自己還是不是在天山被人追殺,不然怎麽會發生這種事情?

一向自視甚高的長姐,竟會以夫家的姓氏面對外人,而這樁婚事本也非兩廂情願。況且按翕教的習慣,地位高的女子即便是嫁作人婦,仍可冠上本來的姓氏尊一聲夫人,如“康老夫人”。濋留是神女,将來的神尊,自然沒有必要随夫家的姓。

“那便是康夫人了。”

虧樸正叫“康夫人”那麽順口,五子都為他暗暗捏了把汗,萬一長姐生起氣來要踏平雲還山莊可怎麽辦吶!

“不錯,按你們這邊的規矩,是這麽個稱呼。”

濋留微微颔首,似乎對這個新稱呼很滿意。

五子已經聽不進雙方首領的寒暄了,她偷偷瞧了一眼長姐夫康恒,那個不茍言笑的人依舊板着一張臉,但那微微揚起的嘴角洩露了他的心事。

中秋當日,濋留應樸正之邀,攜丈夫康恒,帶着妹妹、一衆伴讀及好友到雲還山莊,準備共度中秋佳節。對于江湖人,在哪兒過節本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樸正這邊也請了幾個江湖朋友,有延寧侯的公子呂寧濤,“水怪”劉言,主要還是他雲還山莊的人。除了劉言,五子都見過,也不至于覺得厭煩。

紫貝一見到呂寧濤,便大呼着“呂大姑娘”跑了過去。因她的父親以長老身份随濋留赴君山之戰,紫貝見了父親後稍稍安分了幾日,此刻宣從哲不在,他又見了老朋友,便顯露了本性。

五子大概知道紫貝同呂寧濤的約定,也不去管她。長姐與樸正你一句我一句聊得很開心,像是許久不見的老朋友。她一向不知自己的長姐如此健談,莫非她去了一趟西域後一切都變了樣兒?

入席前,五子瞧着夕陽可愛,不免感嘆一聲一日過去,自己又是一事無成。她看見蒙佳往偏院走,便自覺的擡腿跟了過去。

要說呢,這是在雲還山莊的地盤,到處亂走本就不甚妥當,更何況是跟蹤莊裏重要的人物蒙佳。只是五子對住處有一種天然的自來熟,她無論在什麽地方,只要稍稍住上幾日便能夠找到一種“家”的感覺。因此,她在這雲還山莊竟然也絲毫不見外。

蒙佳走的不快不慢,五子跟的不緊不慢,二人轉眼穿過了幾個院子。待五子追到一處荷花池旁的時候,蒙佳不見了。

池子裏本該有一池荷花,此時已凋謝得不像個樣。幾條金色的鯉魚在水裏游來游去,也不見冒個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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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子掃了一眼四周,不見他人,正欲回身,卻聽見那邊的假山有些動靜,便大膽地走了過去。這還沒走出幾步,那邊的假山後面就轉出一個人來,不是蒙佳卻又是何人?

“為什麽跟着我?”

蒙佳似乎費了好大的勁兒才使自己的語氣變得平靜些,她那幾乎掩飾不住的憤怒全寫在了臉上。

“為什麽躲着我?”

五子覺得自己非常的無賴,她的腦袋是被門夾了還是被驢踢了,居然可以說出這樣的話來。

蒙佳像是被氣的說不出話了,她站在假山前,冷冷打量着五子,沒有要後退的意思。

直覺告訴五子,蒙佳對她同樣感興趣。這比蒙佳的身份更能勾起五子的興趣,莫非女人看人的眼光如此奇妙?

五子不知道男人看女人的眼光是如何的,憑她作為女人的眼光來看,第一眼看到的蒙佳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子,仔細看幾眼後會發現她無法給人留下清晰的印象,因為能記住的往往是一張相當模糊的臉。但是,現在看來的确很不一樣。

雖不至于荊釵布裙,但穿的的确好像一般的侍女,又不曾施粉黛,年紀都老了幾歲這樣的蒙佳看起來,竟讓人不覺得寒酸,反而有一種出塵之感,更要緊的是她那一雙不夠大卻異常平靜的眸子,像是經歷了無數波濤後暫時歸于平靜的大海,很難讓人相信她是一個普通人。

“五姑娘是莊主的客人,便應當有客人的樣子,這樣偷偷摸摸未免失禮。我還有事情,先告辭了。”

五子以為她下一句要說出什麽冠冕堂皇的話來,誰知轉身便是要走了,忙在後面大叫:“你不也是在打量我嗎?說什麽漂亮話?”

蒙佳聞言頓住,肩膀輕輕抖動兩下,頭也不回道:“雲還山莊主母的位置還空着呢,五姑娘有興趣的話只管去争取,到時候再來教訓蒙佳不遲。失陪了。”

五子臉上發燙,心上生火,眼睜睜地看着蒙佳走了。她不明白自己為何生氣,那蒙佳的話裏是把她當做情敵,還是不自量力糾纏雲還山莊主人的女人?無論是哪一種可能都是莫名其妙的。

成為雲還山莊的主母,開什麽玩笑?雖總被人說老大不小了,五子卻是從未認真考慮過終身大事。這會子蒙佳一說,頓覺心底一物被喚醒,樸正的地位變得非常微妙。

跟了蒙佳一段路,碰了一鼻子灰,五子灰溜溜地往回走,誰知轉了幾圈,竟然不知身在何方了。雲還山莊不大,機關極多,不熟悉的人長長陷入其中。五子急的團團轉,胡亂找了些出口,竟開始在原地打轉了。

夕陽西下,夜幕降臨。看着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五子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她自己迷了路其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反正還在雲還山莊,樸正自然會把她找出來。只是今日長姐帶了一大幫子人來,翕教跟雲還山莊敵友未明,五子要是出點什麽事情,只怕要節外生枝。

天已經完全黑了,星星懸在空中,也給不了太多的光明。五子仰頭望着夜空,突然想到飛賊的故事,立刻來了主意。

她騰躍而起,輕輕落在瓦背上,視野頓時開闊。遠處一個寬敞的院子裏燈火輝煌,看來正是舉行宴會的地方。她從這邊房頂飛到那邊房頂,在一塊又一塊瓦片上稍作停留,離那個院子已經很近了,便瞅了個空,悄悄落在附近的院子裏。

雲還山莊是樸正的老巢,怎可如此放松戒備?五子心下狐疑,也來不及多想,便提起裙擺快步走出院子,在門外正好撞見呂寧濤。

“這不是五姑娘嘛,怎麽在這兒?”

呂寧濤此刻穿着男裝,沒有帶半個随從,連紫貝也沒有跟在他身邊。

“我還沒問你呢,你怎麽在這兒?紫貝上哪兒去了?”

五子問的理直氣壯,這樣她就能把耽誤時辰的懊悔抛到一邊去。

“快要開席了,五姑娘卻不見了蹤影,紫貝托我出來瞧瞧,正好撞見五姑娘回來,一起去吧。”

呂寧濤直呼紫貝的名字,這讓五子又添了一些怨憤。好友不親自來,卻拜托別人,這算什麽道理?她也不理會呂寧濤,徑直朝舉行宴會的地方大步走去,呂寧濤跟在後面。

“喂,待會兒要是有人問起我的去處,便說我去池子裏看魚耽誤了時辰,可不許說別的。”

五子忽然想起這個問題,便囑咐了呂寧濤,她倒是很識相地點了頭。

濋留果然問起五子的去處,呂寧濤便按五子的說法作了回答。因為是旁證,濋留也不多問。入席後,五子向呂寧濤報以道謝般的一笑,對方一笑置之。

樸正安排座位奇特,他那一方好說,五子這一邊卻有些奇怪。康恒坐在濋留身邊,芸仙和濋留的伴讀坐在一起,五子身邊是杜若和紫貝。若是在翕教有人這樣安排座位,五子定然會勃然大怒,此刻她卻不計較,反而念着樸正的好。

十五的圓月上了天,柔和的月光鋪灑在大地上,清風徐來,便生出幾分寒意。五子晃着酒杯,了無意思。

“剛才你真的是去看魚了。”

酒過三巡,紫貝便追問起五子,她自然是不相信剛才的解釋。

“難道還會是假的?”

五子還在氣紫貝重色輕友,好在聲音不大,座位離得又遠,沒有影響到旁人。

“切,你我還不知道,真要是去看魚了,也用不着別人幫解釋。”

不得不說紫貝很懂五子,五子聽了她的話後氣的不想說話,扭過頭去聽那些江湖人說故事。

“要我說啊,這嫦娥偷了後羿的仙丹飛上了廣寒宮,活該受那孤寂之苦。”

說這話的是劉言,瘦長漢子,聲音洪亮如鐘。據說他能在水底下待上幾個時辰,因此得了“水怪”之名。

“劉兄真的是不知道憐香惜玉啊。”

呂寧濤在一旁輕輕感嘆,道:“嫦娥縱是有錯在先,看在美人的份上還是應當寬宥,畢竟月宮之寒已是最好的懲罰了。”

他這話在五子聽來格外刺耳,就好像在說五子犯了錯似的。五子連飲了幾大杯酒,準備同呂寧濤理論理論。

“嫦娥本不該獨守廣寒宮,若他夫妻二人一同服下仙丹,便可做個長長久久的神仙眷侶。”

鄭松之撫着胡須緩緩道。也不知是誰開始的話題,一直都是雲還山莊一方在答話。

“此話有理。”

芸仙開口了,她道:“要怪呢,就怪那仙丹不争氣,受不住美人的誘惑,生生鑽人家肚子裏,硬是拆散了一對鴛鴦。”

紫貝道:“這還不如說是廣寒宮嫉妒後羿、嫦娥二人夫妻恩愛,丢了顆仙丹去勾引嫦娥,偏這嫦娥又上了當,從此廣寒宮有了主。算不得功德,卻足以供後人閑談。”

“嫦娥偷吃仙丹是她自己的決定,這廣寒宮再冷,也是她的選擇。咱們都是旁人,說的都是閑話,也不知道這嫦娥仙子會不會氣得從月宮中掉下來。”

五子忍不住插了嘴,這确實是她的想法。小時候常常看那些神仙鬼怪的故事,不由好奇:那些常被人誇贊的神仙會不會飄飄然越飄越高,而那些總被人說閑話的神仙會不會氣得掉到地上?

“有意思,有意思,這我倒是頭一回聽說。”

呂寧濤撫掌大笑,五子覺得他的笑讨厭極了,不過被人誇贊還是很受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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