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穿越千年(08)
高湛不再給鄭如櫻辯解的機會,轉眸看向旁邊身着鳳袍的女子,試着問道:“梓童,這鄭家大娘子,是不是前不久剛與十二弟定下婚約?”
身旁人低眉颔首,輕聲回道:“正是。”
高湛的十二弟是博陵王,生母武明皇後婁昭君,是高湛的同母弟。
因鄭子尚出身荥陽鄭氏,是當代的名門望族,故而高湛此前便欲為胞弟博陵王聘娶鄭家長女為妻,只是婚約剛剛定下,還未成婚。
聽高湛提及婚約一事,鄭子尚父女皆是惶恐不安,想看看君王的神色卻又不敢擡頭。
“既如此,那這婚約便就此作罷。”高湛斜眼睨着鄭子尚兩人,口吻不容置否,“鄭家娘子如此德行,連自家姊妹都不放過,吾弟可消受不起!”
鄭子尚倏然擡起頭,甚是驚愕:“陛下,這……”
“鄭愛卿還有何話要說?”
高湛不耐煩地将其打斷,随後還給了鄭子尚回話的機會。
顯然,他只想聽到順從的回話。
“陛下聖明,微臣無話可說……”鄭子尚亦不敢再多言,君威不是可以随意挑戰的,況且當今的情形是己方理虧。
“鄭愛卿,回去之後,可要好生管教自家女郎,莫要再惹是生非!”高湛冷聲訓斥完鄭子尚,又轉向高長恭這邊,語氣稍微溫和了些許,“長恭,快些帶侄媳回府調養吧,若有必要,便請醫師給侄媳瞧瞧。”
“是,陛下。”
高長恭應下話後,便從宮人手中接過披風,動作輕柔地為芳菲披上,随後便與段珊珊一同将芳菲扶了起來。
而對于宮人拿給他的那件披風,高長恭并未去接。
高湛始終還是偏心高長恭這邊的,畢竟一方是自己的侄媳,而另一方對他來說還什麽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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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無心在此多留,帶着皇後一衆人先行離開了。
鄭如櫻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扭頭向芳菲這邊瞥了一眼,那含恨的目光,是恨不得把芳菲生抽活剝。
而芳菲趁旁人不注意時,悄然回了她一個眼神。
那雙美豔形似桃花的眼眸中,分明夾雜着得逞的笑,不禁令鄭如櫻眼底恨意更甚,廣袖下的手緊握成拳。
被皇家退婚,今後再想高嫁可就難了。
芳菲并不會替她惋惜,這也算是鄭如櫻害死親妹妹的代價吧,芳菲不是原來的蘭陵王妃,也沒有必要替原主報仇,只能做到這樣了。
月色如水,晚風微涼。
蓮花水榭之中,芳菲倚靠在水榭邊緣的長椅上,仰着頭盡情吹着清涼的湖風。
水榭中的桌案前,宋玉和潘安還在“挑燈夜讀”,衛玠則大搖大擺地走到芳菲身側坐下,斜眼瞧着她:“今日宮中發生的事我都聽說了,以你之能,應該不會這麽輕易被人推下水吧?”
芳菲現在的姿态要多潇灑就有多潇灑,絲毫不像是落水受過驚吓的人。
況且此前她都敢動手打雲深,可見她并非尋常女子那般柔弱,不至于一推就倒。
芳菲睨了一眼衛玠,唇角一勾笑得很是肆意:“那是當然了!就鄭如櫻那樣的小角色,還想着算計我?太不自量力了!就該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衛玠輕“啧”了一聲,那眼神,仿佛就是在說“你真狠”。
站在旁邊的許願幫芳菲将被晚風吹亂的發絲理順,随後雙手搭在她的肩上,語氣甚是驕傲:“我們家菲菲雖然美麗善良,但也不是任人欺的主,誰敢招惹,就該讓他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說,王妃是故意落水的?”一直在研究字畫的宋玉也擡眸看向了芳菲這邊,手中筆墨已然放下。
芳菲沒說話,直接默認了。
鄭如櫻本來想在衆人面前表演一場被芳菲推入水中的戲碼,只可惜被芳菲看了個透,将她想用的套路完美的還給了她。
潘安也擡頭向這邊看了一眼,只不過很快又收回了視線,讓人看不透他到底是否有興致。
衛玠由衷佩服眼前人的膽量,只是他嘴上不願承認,開口即是調侃:“若是當時無人救你,或是你的預想有了偏差,那你豈不是要一命嗚呼了?”
芳菲仍舊沒有回話,只是笑着看了他一眼。
小夥子,還是太年輕啊。
芳菲忽然站起身,一腳蹬上長椅縱身一躍,直接跳入蓮花池中,頓時激起一層層漣漪。
“哎!!你——”
衛玠當即就想攔住她,只是他還是慢了一步,指尖只觸碰到輕紗的一角,還沒來得及抓住,芳菲整個人就已經落入水中。
宋玉二人也皆被此動靜驚擾,只是沒有像衛玠那般激動,而是一前一後離開桌案,不疾不徐地來到水榭邊緣。
池水倒映着天上明月,幽深不見底,漣漪也已經慢慢平息。
衛玠正呆愣之際,就見池水“嘩”的一下飛濺而起,少女清麗素淨的面孔浮出水面,笑着朝衛玠眨了眨眼睛。
衛玠真是哭笑不得:“原來你會水啊!”
宋玉臉上原本的那一絲凝色也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風雅溫潤的笑,還有那麽幾分“另眼相看”的意味。
而許願從始至終都是看熱鬧的姿态,未曾有過丁點兒擔憂。
見芳菲浮出水面,便望着她驕傲地笑着。
芳菲小時候就會游泳,那水性不是一般的好!溺亡對她來說還是比較遙遠的,至少就皇宮裏那麽點湖水是難不倒她的!
所以即便沒人救她,她也淹不死,只不過是做戲給旁人看罷了。
“虧本的買賣我可不會做,我這條命還是很值錢的!”芳菲嬌媚一笑,伸出手摘下旁邊一朵粉紅蓮花,一揚手将蓮花抛向了水榭裏的許願。
後者猝不及防,趕忙伸手去接,身軀往前傾斜差點翻出圍欄掉進水裏。
不過最終還是接住了那朵蓮花。
看許願這手忙腳亂的窘迫樣,芳菲就忍不住幸災樂禍,還笑得肆無忌憚。
正準備再調笑一翻,忽見水榭邊的宋玉和潘安突然轉過身去,低眉颔首異口同聲喚了句:“殿下。”
殿下?
芳菲:“!!!”
是蘭陵王!
衛玠和許願亦是一驚,還沒來得及轉身問安,一襲廣袖長衫的高長恭已行至他們面前。
衛玠面向着高長恭,眼角餘光卻一個勁地在往水池瞥,就見在高長恭到來的前一刻,蓮池裏的人一頭紮進了水裏,只留下細微到幾不可見的漣漪。
月色雖然明亮,但畢竟是晚上,又有大片蓮葉作遮擋,應該是看不出什麽來的。
若讓高長恭知道芳菲之前是在做戲,明明自己會游泳,卻故意讓高長恭去救她,不知會是什麽樣的後果,還是不要暴露的好。
高長恭看了看戰戰兢兢的衛玠兩人,最終視線落在了許願身上,“你們都在這,怎不見王妃?”
平日裏,芳菲和許願那都是形影不離的。
“她……她……”許願低着頭支支吾吾了半天,卻沒說出個所以然來,顯然她是不善于說謊替人打掩護。
但是這裏只有許願和芳菲最親近,最有可能知道她的情況,其他人都不好說。
可是許願越是說不清楚,就越會引起別人的懷疑,就在她萬般為難之際,身旁卻響起一道溫厚的聲音:“殿下,子淵記得許姑娘來時說王妃白日裏受了驚吓,正在蘭院休養,想必許姑娘是一時太過緊張,忘了措辭。”
許願側頭向聲音的主人看去,剛好看見宋玉那張帶笑的側顏,燭光襯得他的臉愈發柔和,竟莫名讓人心安。
許願愣了片刻,随即一連點頭附和。
見此,高長恭緩緩移離了視線,沒再多問。
衛玠暗自松了口氣,心中卻又同時泛起擔憂。
因為高長恭一直站在水榭邊緣望着蓮池,而據衛玠觀察,這一面池水只有兩處可以上岸的地方,但不巧,都在高長恭的視野範圍之內。而且那兩處蓮葉稀少,根本無法作遮掩,也就是說芳菲沒法偷偷上岸。
好在池中蓮葉很多,她可以悄悄浮出水面躲在蓮葉下,不至于在水裏憋死。
許願剛喘口氣,卻又見高長恭瞧了一眼她手中的蓮花,忽然發問:“你手裏這蓮花是剛摘來的吧?池水幽深,你是如何摘花的?”
岸邊伸長手最多也只能夠到蓮葉,而蓮花都離岸邊較遠。
許願低頭一看,蓮花的花瓣下方以及莖部都還有未幹的池水,這可就讓許願犯了難。難道說她會水,特意跳進蓮池裏摘的?可她的衣服是幹的不能再幹的狀态,這樣的說辭可信度不高。
剛好許願不善于扯謊,高長恭就偏生抓着她發問。
“殿下,是叔寶看這荷花開得正旺,想摘一朵送給許姑娘,所以……”衛玠欲替許願解圍,思索了半天,賠着笑臉擡手一指靜立在一旁的潘安,“所以我就請潘大哥幫我摘了朵荷花,殿下有所不知,潘大哥不僅才華橫溢,武功也很卓越啊,稍微施展個輕功就摘來了花!”
衛玠一邊說着,還一邊悄悄對潘安使眼色,欲求他配合。
突然被點名的潘安卻并未有過多的驚訝,依舊面沉如水,只是淡漠地看了眼衛玠,而沒有出聲反駁他的話,就等同是默認了。
高長恭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沒再繼續追問下去。
衛玠長舒了口氣,還好高長恭只是點到為止,沒有讓潘安當場演示一番,否則還真不知道如何收場。
潘安看上去不近人情,卻也懂得配合,衛玠對他的印象又有了新突破。
趁高長恭不注意時,衛玠就向潘安投去了一個感激的眼神,而後者在他的眼神看過來時,直接別過頭去不再理會他。
衛玠極為吃癟,悻悻地收回視線。
而躲在蓮葉下的芳菲連腦袋都不敢探一下,心裏早已經把高長恭咒了八百回了。
唠嗑唠那麽久都不走,是想讓她在水裏泡一晚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