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名揚天下(01)

洛陽城很大,芳菲都不知道馬車究竟行駛了多久,才終于到達高長恭所說的驿館。他将芳菲兩人送到了屋子外面,便說是還有要事處理,就先告辭離開了。

芳菲并未立即進屋,而是一直站在原地目送着他離開。

“菲菲?”

見芳菲一直站在屋外,半天都沒有任何反應,許願便忍不住碰了碰她的胳膊,并出聲提醒。

“……嗯?”芳菲猛然回過神,還處在茫然的狀态,就見許願用眼神指了指屋內,示意她進屋。芳菲卻沒有順着她所指進屋,而是默默垂眸凝思片刻,伸手就将許願推搡進了屋,自己仍站在門外,“願願你先歇着!我有點事兒,很快就回來!”

芳菲飛快說完,然後轉身戴上帽子就跑進了風雪之中,匆匆離開了許願的視野。

援救洛陽的齊軍剛把周軍打跑,進駐洛陽城,自然是還有一大堆事物要處理,城中辎重也要盡快補齊,以防周軍再卷土重來。再加上皇帝也在趕往洛陽的路上,天子聖駕到來,儀式必不可少,洛陽宮城也要盡快修好,準備迎接聖駕。

迎聖儀式可以交由洛陽其他官員去準備,但安頓将士補齊辎重,自然就落到了作為主将的高長恭三人頭上。

等高長恭處理完事務從軍中回來時,天色都已暗沉下來。

穿過重重庭院回廊,高長恭來到了自己暫住的屋子前,踏進院子往前走了幾步,赫然看見屋外的長廊邊坐着一個人,身披大氅背靠柱檐側對着院子。

即使天色昏暗,高長恭也能一眼認出那人就是芳菲。

本來要徑直去向房門的他偏移了路線,轉而朝着長廊走去,緩緩來到芳菲身後停下,而她還毫無察覺,他只能出聲喚道:“鄭芳菲。”

“啊……?”

芳菲被吓了一跳,但這聲音還算輕柔溫和,她并沒有怎麽驚慌。

芳菲趕忙站起身回頭看,少年清俊的眉眼便映入視野,她霎時喜出望外,笑逐顏開:“殿下您回來啦?”

一看見高長恭,芳菲激動得差點就直接抱住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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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這麽冷,天知道她是怎麽等過來的,所以看見高長恭回來,就等同于看見希望的曙光,有種重獲新生的感覺。

高長恭此時才看見,她手裏還提着一個小木箱,先前被她的衣衫給遮擋住了。

木箱樣式很普通,看不出來什麽。

見芳菲如此興奮,高長恭就知她是在等他回來,遂直接問道:“你來找我可是有何事?”

芳菲聞言微微垂眸稍有躊躇,然後才坦然擡頭看他,嬌笑着将木箱雙手呈上,“吶,我是來給你送藥的!這是我特意去城中購置的上等創傷藥,療效應還不錯,殿下不妨試試?”

高長恭只掃了一眼藥箱,指尖微動,卻并未伸手去接,而是将目光停留在了芳菲身上。

察覺到他眼神裏的探究之意,芳菲有些難為情地瞥了眼高長恭的領口,讪笑着小聲解釋道:“那個……我看殿下的衣領處浸染了血跡,想到殿下在戰場上孤軍深入,奮勇殺敵,身上應該受了傷;而殿下剛領軍進駐洛陽,還有一大堆事務要處理,定然沒有時間去處理自己身上的傷……”

“但是這傷長時間不處理的話,會感染會發炎,到時候就更麻煩了。”

芳菲說了一大堆,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此時的她秀眉微蹙,一雙燦若晨霞的桃花眼隐隐浮現憂色。

她反正只知道,似這般冰肌玉骨的人,若是留下滿身傷痕那定然是不好看的。

随後芳菲又抖了抖手中的藥箱,示意他接下。

高長恭聞言,眸光稍微往下移,輕飄飄的掃了一眼自己的領口,确實有那麽一小撮血跡滲透出來,但并不是很顯眼,不仔細看還真發現不了。那處的傷雖然有在隐隐作痛,但他并未過多留意,因此未曾發覺。

他自己都不在意的傷,有人卻很上心。

就像是已經習慣夜的黑暗和孤獨,卻有人突然為你點一盞明燈,伴你前行。

雖然一時之間有點難以适應,但那種從未有過的溫暖會融化內心的孤冷,讓你感到踏實、心安。

在不知不覺間,高長恭望着芳菲的眼神愈發輕柔,緩緩擡手接過了藥箱,卻見芳菲捧着藥箱的手已經凍得有點紅腫,清透眸光中有那麽一瞬浮現別樣的情愫,口吻随之溫和了幾分:“怎麽不在屋裏等着?”

芳菲沒怎麽在意他神态上的細微變化,指了指那緊閉的房門,嘿嘿笑道:“沒經過人家同意,自然是不能随意進出人家的房間,萬一……看見了什麽不該看的東西,那多不好呀。”

說到最後,芳菲語氣變得微妙起來,再加上那眼神,怎麽看怎麽賊溜。

不随意進出別人的房間窺探別人的隐私,本來是一個挺正當的理由,但是芳菲這副神情卻是怎麽看都不太正經。

高長恭随之輕笑一聲,故作不明所以:“有什麽是王妃不該看到的?”

“這多了去了!說不清的!”

芳菲很幹脆地擺了擺手,沒有正面回答。

她其實不想與之有過多的牽扯,什麽私生活、密報之類的,芳菲都不想知道,也很怕撞見。

高長恭笑了笑沒再說話。

他用手掌托着藥箱的底部,另一只手打開藥箱的蓋子,裏面的确放滿了各式各樣的藥瓶,還有紗布,他不疾不徐地重新蓋上藥箱看向芳菲:“我身上的确有多處負傷,這眼下無任何侍從在,不如……你來替我上藥?”

“……啊??我???”

芳菲吃驚地指了指自己,眼睛不自覺地看向高長恭的領口處,随後就像是被燙到了一般只看一眼便趕忙收回了視線,“我……這……男女授受不親的,殿下也知道,我不是與你成婚的那個‘鄭芳菲’,這種事情不太方便……不如……不如我現在就去給殿下找個人來上藥?”

只要高長恭不介意,相信會有不少人願意效勞。

芳菲小心翼翼地盯着高長恭看,眼睛裏盡是謹慎期許。

她也沒想到,高長恭會因此起了打趣她的心思。

“你也會有羞恥心?”高長恭眉眼之間卻染上了意味深長的笑,往前走了兩步向芳菲靠近,“那夜在騎馬趕回營地的路上,你為何就敢靠那麽近?那會怎就不知男女授受不親了?”

那晚她的一舉一動,他可都看在眼裏。

“此……此一時彼一時嘛……”提到那晚的事,芳菲瞬間慌得一批,眨巴着眼睛想要後退,可是腳跟就像被釘在了地上一樣,半分都挪動不得,耳根逐漸泛紅。

沒辦法,高長恭的氣場太強大了,她只得硬着頭皮回道:“那靠得再近……也是穿着衣服的!這不一樣!”

“所以……所以……”

您還是另請高人吧!

芳菲內心并不是很抗拒,但畢竟是女孩子家家的,總要矜持一些不能太放蕩。

高長恭卻故意問道:“有何不一樣?”

芳菲:“……”

這我怎麽給你解釋??

“就……就是……就是……”

芳菲一臉為難,忸怩得不行。

正想着該如何搪塞過去,忽聞頭頂一聲輕笑響起,還伴随着略帶幾分溫柔的話語:“好了,不用勞煩你,我自己來就行。”

他這是要放過她了?

芳菲本應歡喜,可她更多的卻是擔憂:“你當真可以自己上藥?別太逞強啊,敷藥很痛的……”

“可以,我不怕痛。”

後者給了她非常肯定的回答。

芳菲怔了一瞬,随後默默垂下頭。

哪有什麽不怕痛的,只是習慣了而已。

“那好吧……我就不多打擾殿下了,先告辭了,殿下好生歇着。”

得到高長恭的點頭應允後,芳菲便轉身走開了,只是心中仍有牽挂,一步三回頭地走着,但見高長恭已經提着藥箱轉身走向房門,似乎真的不在意無人替他上藥。既然如此,那她再憂心也是枉然,出了院子之後芳菲就大步離去了。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出院子的那一剎那,屋前的人驀地停住了腳步,望着她離去的方向久久凝神。

她本來可以落荒而逃,但她卻沒有這樣做,她也有真的擔心無人幫他上藥。

這個世上,還不曾有人真正在意過他的感受。

高長恭三人領兵進駐洛陽的第二天,密探便傳來周國已經撤軍的消息,宇文憲和其他将領帶着殘兵敗将回周國去了。雖然宇文憲不甘就此慘敗,但他們的兵将死傷太多,士氣萎靡,若再與齊軍對陣取勝的希望很渺茫,只能認命回去向君王請罪。

而北方的突厥聽說周國與齊國在邙山交戰時大敗而歸,宇文憲已然撤軍,他們亦不敢再深入齊境,只得乖乖回到自己的疆域安分待着。

齊國君王高湛親臨洛陽,舉城恭迎,從城外一路迎到了洛陽行宮。

晚上,君王在洛陽行宮大擺慶功宴,慰問三軍,此次戰功顯赫的蘭陵王是必定要出席的,而随軍的芳菲作為蘭陵王正妃也要一同出席。

在慶功宴上,衆将士再次齊聲高歌一曲,頌揚蘭陵王之功德。

在面對君王的慰問時,将士們包括段韶和斛律光在內,都對高長恭的英勇表示贊賞。他們也不曾想到,高長恭竟敢只帶着五百人就沖入敵方陣營,直達洛陽城下,要知道孤軍深入很容易被敵軍包圍,只能殊死一搏落得個埋骨沙場。

能力與勇氣都令人敬佩。

高湛也對這位皇侄贊賞有加,除了賞賜金銀珠寶以外,還進封其為尚書令,加封巨鹿郡公,任并州刺史。

至此,蘭陵王的名號響徹朝野。

在此之前,因高長恭身份特殊一直默默無名,有好些官員都不太認識蘭陵王是何許人,現如今才真正知道蘭陵王此人。

而此次跟随高長恭一同領兵出征的宋玉三人,也分別有加官進爵。

宋玉直接從七品長秋寺丞晉升為從四品尚書左丞,協助高長恭管理六部,仍屬于蘭陵王府官僚。而潘安與衛玠跟随高長恭殺入敵方陣營,亦是戰功顯赫,一個從九品清野将軍進封為正七品翊衛副都督,一個從橫野将軍遷升為從七品勳武前鋒副都督,同宋玉一樣仍隸屬于蘭陵王府。

祖珽父子本以為他們毫無行軍打仗的經驗,想借機坑害他們,怎知他們卻一戰成名,一時風光無二,連段韶與斛律光兩人都被他們的光輝掩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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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高長恭:為何不進屋等着?

芳菲:我要是不裝一裝清高,怎麽能蠱惑到你的心嘞?

高長恭:糟糕,真有被蠱惑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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