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名揚天下(02)
此次慶功宴上,高湛可謂是拖家帶口,一大批家眷都跟了來,就只留太子守在邺城。
本來後宮嫔妃跟随聖駕侍奉君王是很正常的事,只是其中有一個人的出現令芳菲頗為意外,一時之間差點沒認出她來。高湛入席時,那人就默默跟在他的身後方,皇後及其她位份高的嫔妃都跟着入座,她卻同一些位份低的嫔妃站在皇帝後方,沒有自己的座席。
仔細看她的衣着,雖然也很得體,卻遠不如其她嫔妃那般精致華麗。
而她的妝發亦是婦人的模樣,不難看出,她是君王後宮三千佳麗中的一員,只是位份比較低。才不過幾個月不見,那人身上的少女氣息已然無跡可尋,面容相比之前成熟了很多。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之前與芳菲在宮中有過摩擦的鄭如櫻!
“她怎麽……”
成為高湛的嫔妃了??
芳菲望着她甚是不可思議,才短短幾個月而已,鄭如櫻就好像已然歷經了滄海桑田,似是換了個人一般。她并不比芳菲年長多少,可她如今的模樣,已然完全沒有少女的風韻,就連身材……好像也豐腴了一些。
見芳菲望着君王身後方發愣,後座的衛玠悄悄湊上前,眼神一瞥鄭如櫻的方向,調笑道:“那人是你阿姊吧?是不是很好奇,她怎麽成為後宮嫔妃了?”
“是挺好奇的……”
芳菲這次難得沒有和衛玠拌嘴,順着他的話承認了自己所想。
衛玠見此,揚眉得意地笑了笑,自然也沒有再多繞彎子,湊近芳菲耳邊悄咪咪道:“之前迎接聖駕時,我就注意到她了,便特意跟人打聽了一番,這個中緣由啊說來尤為曲折,你要不要聽?”
芳菲一邊盯着鄭如櫻,一邊很配合地将耳朵湊了過去,強行忍住耳尖的酥癢,不假思索地回道:“聽,快說。”
“事情是這樣的……”
于是衛玠就開始了他的長篇大論,越說越起勁,還時不時比劃着手勢,這愛湊熱鬧的心理,與芳菲比起來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芳菲耐着性子聽完以後,成功捕捉到了幾大要點。
Advertisement
大概就是:高湛還在邺城時,某天晚上喝醉了酒,正好遇上進宮探望姑母的鄭如櫻,于是高湛酒後亂性見色起意,強行讓鄭如櫻侍寝。事後高湛酒醒發現自己做錯了事,毀了鄭如櫻的清白之身,為息事寧人,只好将鄭如櫻納入後宮,但這并非他本意,所以只将鄭如櫻封為了八十一禦女之中的令儀,連嫔都算不上。
至于鄭如櫻的姑母,原書中有提到過,是文宣帝高洋之妻昭信皇後。說是皇後,其實在高洋死後就成了挂名皇後,被高湛幽居在昭信宮。
昭信皇後的族人大多被趕盡殺絕,或驅逐京師,唯有鄭如櫻這麽個親侄女還在邺城。
是以鄭如櫻每次探望姑母,都要到夜晚才離宮。
“她居然成為了後宮嫔妃,鄭令儀……”芳菲不由感慨,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
鄭如櫻本來是要嫁給博陵王的,只不過博陵王最後下場很慘,鄭如櫻也被淩/辱而死,不得善終。而今因落水一事,鄭如櫻沒有嫁給博陵王,反倒入宮為妃,不知這樣是否能改變她悲慘的人生……但是這令儀的位份也太低了些,芳菲只是個郡王妃,可都比她高出許多。
“看她這模樣,應該也是不情願入宮的,只是清白被毀,再無高嫁的可能,迫不得已。”芳菲一直在盯着她看,而鄭如櫻只是面無表情地目視着前方,像個沒有感情的木偶一般,芳菲也不知這油然而生的惋惜從何而來。
在芳菲看來,一入宮門深似海啊,沒有自由可言,那人生也是黑暗的。
“依我看吶——”衛玠毫不留情地嗤笑一聲,“她那般惡毒的性子,就适合在後宮中生存,嘗遍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滋味。”
“呵……是……是嗎?”
芳菲不太敢茍同,只能幹笑着應付。
兩人沉浸于讨論鄭如櫻,壓根都沒注意到身旁人那銳利的目光,而且衛玠與芳菲靠得很近,他的嘴巴都快要貼到芳菲的耳根了。
芳菲沒在意那麽多,而衛玠也不曾留意。
“我跟你說,這種人她……”
“咳咳——”
衛玠還欲跟芳菲探讨鄭如櫻,身旁突然響起兩道不約而同的輕咳聲,一道比較柔和,一道較為嚴厲。他和芳菲皆是一怔,扭頭一看,才發覺高長恭三人的視線都落在他們身上,連帶着身後方的将士們都用那種意味深長的目光看着他們,而那兩道輕咳聲便是來自于芳菲身旁的高長恭,以及與衛玠同席的潘安。
芳菲:“……”
衛玠:“……”
他們這才驚覺,他們之間的距離挨得如此之近,芳菲能夠清晰地感覺到衛玠的氣息!
兩人皆是一激靈,芳菲趕忙往前傾坐直了身子,而衛玠則慌忙縮回身子往回靠,兩人間的距離瞬時拉開,都不太敢直視身旁之人。
芳菲倒是不在意,但是在別人眼中看來就沒那麽簡單了。
不一會兒,高長恭便淡然移開了視線,注意力重新回到宴席上,芳菲由此暗暗松了口氣,回眸悄悄睨了眼身後之人。只見衛玠低着頭擺弄面前的酒杯,而潘安還在目不斜視地盯着他,那冷厲的眼神,芳菲看了都直打寒顫,可想而知面上若無其事的衛玠心理壓力有多大了。
沒辦法,潘安的禮節觀念太根深蒂固了。
慶功宴結束後,高長恭便與芳菲說,他和宋玉還有要事同高湛商議,讓芳菲跟潘安和衛玠先行離宮回驿館。
宮路長,夜色寒涼。
即便是行宮,規模也不是一般的大,頂着蕭瑟晚風在宮牆下走了好一段路,卻還不見宮門的影子。
芳菲腿腳有些發酸,索性就放慢了腳步,偏頭看着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後方的兩人,芳菲一時好奇心大作,忍不住出聲問道:“潘大哥,衛小虎,你們知道殿下和宋大哥去找皇帝有什麽事嗎?莫不是對這封賞不滿?”
衛玠當即便嗤笑着否決道:“你想多了,能得聖人看重高官厚祿,還會有何不滿?”
芳菲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卻耐着性子追問:“那是為了何事?”
為了探知情況,她忍。
衛玠雙手抱臂姿态慵懶,慢悠悠跟在芳菲身後,嘴角揚起的弧度張狂又傲慢:“這說來可就話長了,想我們還在邺城時……”
“殿下與宋兄已經抓到軍中奸細,正要向聖人秘密告發,為那死去的将士們讨一個公道。”
看到衛玠一副又要長篇大論的趨勢,芳菲都想把他的嘴給捂住了,好在一旁的潘安直接出聲打斷了衛玠,幹淨利落地簡單陳述了此事,芳菲瞬間舒心不少。想給潘安投去一個感激涕零的眼神,又覺他壓根不會稀罕,芳菲想想還是作罷。
沒想到高長恭那晚所言竟是真的,他不會就此放過坑害軍中将士們的人。
只是……
“大家都心知肚明,此事極有可能是祖珽父子所為,而祖珽現在的權勢可謂是如日中天,皇帝對他言聽計從,蘭陵王府若是公然得罪于他,會不會不太好?”
說到底,芳菲顧慮很重,畢竟前有高長恭的長兄被毒殺一事,可見得罪奸佞沒有好下場。
祖珽聯合另一個奸臣坑害了很多北齊皇室宗親,他們敢如此嚣張跋扈,歸根結底都是源自于君王的縱容,可誰又敢說君王的不是?就算是君王的親侄兒,那也是說殺就殺的,自幼與君王情誼深厚的河南王,君王都不曾手下留情,更何況是與君王交情淺薄的高長恭。
而祖珽父子既然敢這麽做,必然不會留下直接的把柄,就憑此事要扳倒他們并不容易。
況且此次大捷,領兵的人選還是祖珽推薦的,而高長恭幾人不負衆望取勝敵軍,高湛自然會認為祖珽很有眼光,對他的信任難免又會增長。
“可我們又怎能任由祖珽父子肆意妄為?”
衛玠并不贊同芳菲的觀點,“堂堂蘭陵王府還怕了他們不成?”
潘安也出奇地附和道:“上次将祖禾的腿打斷一事,就已經徹底與他父子結下了仇怨,若一味忍讓,只會增漲對方氣焰,降低己方優勢。”
兩人觀點相同,都在勸服芳菲不必害怕惡勢力。
即便如此,芳菲心中仍有憂慮。
他們不是皇室宗親,沒有體會過骨肉相殘毫無情誼可言,奸臣當道暗無天日,那些能讨君王歡心的人真的可以只手遮天。
在歷史的長河中,除了早夭的以外,皇室宗親基本都不得善終。
越是優秀,死得越慘。
芳菲也不想和他們說這麽多,她并不敢肯定高長恭鬥不過祖珽父子,索性順勢轉移了話題:“那殿下為何只帶宋大哥前去,反而讓你們兩個跟着我?”
衛玠回道:“因為殿下擔心你會有危險,特地讓我們跟着你。”
芳菲聽後怔了一瞬,随即便十分不以為然地笑道:“不就是回驿站嗎?我能有什麽危……”
“鄭芳菲!”
“小心——”
芳菲的“險”字還沒完全說出口,就突然聽見有人大喊了一聲她的名字,與其一同響起的還有衛玠的驚呼聲。
芳菲憑直接扭頭向旁側看過,剎那間,一柄泛着寒光的利刃直直向她襲來,與她的咽喉只剩咫尺之遙!芳菲大驚失色,還沒來得及反應,手腕處忽然有一股強勁的力道,拽着她整個身軀轉動了一圈,那利刃便與她擦肩而過。
芳菲借着手腕上的那股力道很快穩住身形,擡眸一看,持短刀之人正是之前在宴席上見到過的鄭如櫻!
“……”
高長恭算得還真準,說她有危險,危險就迫不及待地來了。
芳菲驚魂未定,心裏卻在腹诽,她話都還沒說完呢,就突然給她來了這麽一出,方才只差那麽一點點芳菲就要與這個美麗的世界說再見了。
而鄭如櫻只是開場,緊接着還從她身後竄出兩三個蒙面人,但是不過頃刻之間,他們的武器便被潘安赤手空拳打落,人也躺在地上掙紮。鄭如櫻也沒閑着,握着短刀又瘋一樣向芳菲砍來,但是在她擡起短刀的那一瞬間便被衛玠一腳踹飛,“哐當”掉在青石地面上。
芳菲還沒緩過勁來,不清楚這是個什麽狀況,事情發生得太快了!
“鄭芳菲!我要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