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懼,此刻依然清晰地留他心中,讓他不得不承認,他根本沒有讨厭她,甚至……很喜歡她,大概是比喜歡妹妹還要喜歡的喜歡。

她說他笑得很好看時,她扁着嘴看着他時,她圓眼笑成了月牙時,她誇他好厲害時,她厚臉皮地纏着她時,她五百年如一日地犯二時,她說最喜歡哥哥時……

就這樣他不知不覺時,推翻了他最初的認定。

她其實什麽錯也沒有,是他遷怒,是他積累已久的恨意讓她剛失去娘親時,又失去父君,失去了曾經擁有的一切。

哦不,比失去更加殘酷,他和天帝用最殘忍的行動告訴她,她曾擁有的那一切是多麽虛假與脆弱。

想起她被他推落瑤池之時眼中的震驚與難過,想起她被天帝攻擊之時覺得自己沒睡醒的茫然,想起她眼中清楚顯示出她其實清醒的恐懼與悲傷。

他生平第一次感到後悔。

“對不起……”天界第一層的縛仙結界內,餘魂以極輕的聲音低喃着,微顫的手撫上昏睡中玖玥的臉。

玖玥的眼睫突然顫了顫,而後緩緩睜開了眼,眼瞳中隐隐透着紅光。

天帝最後終是沒有傷害她,只是打傷餘魂後解開了她的封印,更加确定了真相後将她和餘魂關了此處。

玖玥睜開眼,短暫的茫然後看清了自己身處何方。她認得這兒,三百歲的時候她就偷溜來這兒玩過,這裏是罪仙受罰的地方。

玖玥眼中的光芒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所以說,一切都是真的,不管她再睡多少次,都沒有什麽會恢複原樣,因為那個原樣才是虛假與錯誤的。

們一定弄錯了,怎麽可能不是父君的女兒呢?她很想這樣說。可是,父君對她施了那個仙術後,體內突然湧出來的讓她無法承受而昏過去的力量清楚地告訴她,弄錯的只有她。

難怪娘親不讓她習仙術,難怪她連祥雲都駕不好。因為她根本就不是仙,她是妖,她清楚地聽到父君喊她“妖孽”,那奇怪的力量大概就是妖力吧。

玖玥緩緩移動視線,看向和她一起被關着的餘魂。

二哥哥,哦不,應該是二殿下,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呢?所以才總是喊着“別叫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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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其實他早就告訴她了,是她自己笨,她搶走了他的父君,還厚臉皮地硬要纏着他。

原來是她弄錯了,二殿下的确是真的讨厭她。

玖玥看着餘魂眼神更黯了,身子不自覺地往後縮了縮。

她的舉動卻讓餘魂的瞳仁也瞬間縮了縮,她眼中的惶恐與無措那麽清晰,清晰到讓他胸口莫明地疼起來。

這一刻,他無比希望有一種能讓時光倒流的仙術,那麽這一回,他再憤恨再悲傷,也不會拉着她陪葬。

可是做過的事是沒法回頭的,不管是是妖,或是神是仙,都要為作出的選擇承擔後果。

餘魂深深看着玖玥。以前那個快樂的笨蛋是不是再也回不來了呢?

玖玥他的目光下卻又往後縮了幾分。

餘魂一僵,瞳仁也跟着她再次縮了縮。他終于被讨厭了,當然,他毀了她的一切,被讨厭是理所當然的。

只是……他不知道,被她讨厭的感覺是這樣的。餘魂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緩慢地垂下眼眸,他想他大概比他以為的還要喜歡她。

玖玥低垂着頭縮一旁,餘魂以為她永遠也不會再對他開口時,卻聽到她細如蚊吟的聲音道:“對不起……”

餘魂訝然地擡頭看向她,以為自已聽錯了,他不懂為什麽說對不起的會變成了她。

玖玥依然低垂着頭,這回加大音量清楚地重複了一遍:“對不起,搶了的父君。”

餘魂蹙起了眉頭,神情莫測。

玖玥不等他開口便再次出聲道:“二殿下,是真的很讨厭吧?怎麽就那麽笨呢,早就告訴過很多次不是妹妹了,卻自作聰明地以為只是随便說說而已。”

玖玥的稱呼讓餘魂的眉頭蹙得更緊了,那時,他的确不知道真相。

玖玥終于擡起了頭,臉上竟是帶着笑的:“嘿嘿嘿,原來不是父君,哦不,帝君的女兒啊,這麽說來,平白當了一千年帝姬可真是賺了呢,哈哈哈哈……”

玖玥發現又有一件事自己之前弄錯了,原來難過時也是可以笑的,看,很容易不是嗎?

久安笑得甜美,餘魂卻神情陰翳。他只道她扁着嘴欲哭時很難看,卻不知原來這樣笑着的時候更難看。

餘魂不再管她現有多讨厭自己,也不理她是否惶恐與抗拒,陰沉着臉上前将她拉入懷中,硬梆梆地将她的頭按自己胸口,如水神剛仙逝的那幾天一樣,一下一下地撫拍着她的背。

那是他跟天帝學的,這似乎能讓她安心。

玖玥僵了僵,他是想安慰她嗎?他不是一直讨厭她嗎?玖玥覺得她不應該再厚臉皮地靠着他,她不是他妹妹,還分走了他父君的疼愛,或許,他娘的死也和她有關,否則他當時不會那樣生氣地看着她。

可是,就算他再讨厭她,她還是最喜歡他。他的懷抱還是那樣溫暖,讓她再也笑不起來,讓她鼻子發酸,讓她想告訴他自己有多害怕多難過。

她第一次見到父君那樣暴怒的神情,父君說她是妖孽,父君再也不會笑着喊她小玖了。

其實她一點也不稀罕平白當了一千年帝姬,她是妖也沒關系,她都不乎。她只想要回以前的父君,不會鄙夷怨恨地看着她的父君。她已經沒有娘親了,現,連父君也沒有了。

她實不懂,父君明明那麽疼她,為什麽可以這麽容易地說不喜歡就不喜歡、說讨厭就讨厭了呢?就因為她不是他真的女兒?

可是,那明明是很難的事情。就像她知道他不是她真的父君了,她還是像以前一樣喜歡他,即使他那一瞬間讓她覺得如此陌生與害怕。

就算大家再告訴她,其實娘親也不是她真的娘親,她也還是會像以前一樣喜歡娘親的。因為存她這一千年鮮活記憶裏的,就是這個父君與這個娘親啊。

她真的不懂。玖玥眨眨發澀的眼睛,忍不住更加靠緊了餘魂,卻突聞邊上響起一個譏诮的聲音:“這可真是兄妹情深哪!既是如此,費勁戳穿她的身份又是為哪般呢?”

作者有話要說:最後這是誰的聲音呢?→ →【太好猜了啊喂!】

61各自的悲哀

這熟悉的聲音成功地讓玖玥的身體再度僵住,也讓餘魂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玖玥多麽希望自己聽錯了,這個聲音的主從沒用過那樣的語氣和她說話,可當她緩緩轉頭看過去時,最後一絲祈望也被澆熄。

結界外高高站七彩祥雲上的,正是母後。自娘親離開後就再沒來看過她的母後。

母後臉上不再有以往的慈愛與笑意,表情冷漠而疏離,還帶着高高上的輕視與諷意。

以為這已是最糟糕的情況之時,往往還有更加糟糕的事情等着。

現,她要開始失去母後了,玖玥這樣預感着。是了,母後本來就沒有大家以為的那般喜歡她,對她好是有原因的吧,那麽,現這個原因已經消失了是嗎?

餘魂戒備地将玖玥護身後,看着天後嗤笑一聲:“天後娘娘不是該感謝嗎?至少終于可以不用再裝了。”

玖玥突然捂着耳朵蹲了下去。

她不要聽,她什麽都不要再知道。母後為什麽要來呢?娘親死後她不是再也沒出現過嗎?就那樣不再出現多好,那麽至少她心中她還是那個慈愛的母後。

餘魂看向試圖逃避的玖玥,抿着唇瞳色更深了幾分。看來,這個笨蛋似乎并沒有他以為的那樣笨。

餘魂重新看向天後的眼中不由更添了幾分怒意。

天後下了祥雲,揮手遣散了周遭的看守仙童,才開口道:“無需這樣看着,也并不想見到們。陛下終是心軟,念父女一場,加之水神已逝,決定不再深究。只是這小妖冒充天族血脈,自是不能再留。事關天族聲譽,定然只能尋個別的由頭将她遣回妖界了。陛下讓來,便是送這小妖回妖界的。至于,這兒繼續關上個一年半載,好好思過了再行釋出也不遲。”

玖玥捂緊了耳朵,可天後的話卻仍是阻擋不住地飄進了她耳中。

母後的聲音多麽冰冷,母後稱她“小妖”。或者她該感謝她才是,至少她沒有如父君一般喊她“妖孽”。而父君,最後還是決定要趕她走了嗎?

玖玥麻木地站了起來,她的确該走的,雖然她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只是既然她并不屬于這裏,那就如大家所願般離開吧,畢竟她已經足夠厚臉皮地賴了一千年了。

玖玥欲向天後走去,卻又被餘魂一把拉回了身後。餘魂看着天後,眼中的戒備更深:“就這麽簡單?”

天後神色不變:“如果認為的沒這麽簡單是指陛下命先毀了這小妖妖力之事的話,那的确沒這麽簡單。不深究不代表完全不懲罰,況且她還是只吼,自然要散了妖力放下去才安心。”

餘魂聞言臉色陡然一變,一個天界長大的笨蛋,突然被趕入妖界,沒有妖力要怎麽生存?

餘魂拉着久安連退數步,緊盯着天後擺出戰鬥的姿态。

天後不由覺得可笑:“已答應她娘不會動她,幾日之前戳穿她身份的可是,如今擺出這副姿态又有何用?”

自站起後便一直默不作聲,仿佛他們所說之事與她完全無關的玖玥,突然猛擡起頭,直勾勾地看着天後:“答應娘是什麽意思?”

天後眼光終于閃了閃,而後又恢複冷漠端莊:“什麽意思都好,反正到如今已沒有意義了。”

玖玥卻掙脫了餘魂,竟然輕易便沖破了結界,沖到了天後跟前:“天後娘娘,知道不會再願意當母後了,可是可不可以請告訴,娘對說過什麽,她為什麽狠心抛下,知道什麽對不對?對不對?”

對于玖玥急切的問題,天後并無回答的欲望,只是看着她擰起了眉頭,眼中厲芒一閃而過。這連上仙都很難突破的結界,她竟然毫不費勁就從裏面出來了,留着果然是禍害,和她那愚蠢又桀骜的爹一樣。

天後突然出手,幾簇利芒飛出,如五爪般襲向玖玥頭頂,玖玥大驚之下險險躲過,眼中卻閃過傷痛。

焦急的餘魂全力擊向結界壁,總算破出個洞從裏面出來,天後再次出手前及時擋了玖玥前面。

天後蹙起了眉,下手卻毫不留情。哼,這可是他自找的。

餘魂畢竟仙齡不長,本就不是天後的對手,加之之前和天帝打過一場已經受傷,很快就落了下風。

終于,天後一掌劈開了餘魂,雙手結印,欲再次釋出五爪利芒,襲向玖玥頭頂。正此時,卻聞一聲疾呼:“母後!”

天後動作一頓,回頭卻見是親子華舜乘着祥雲疾馳而來。

就她這一頓一回頭之時,華舜已瞬間趕至,擋了玖玥和天後之間。

天後眉頭蹙得更緊,厲目盯着華舜:“舜兒,這是何意?”

“母後,放過小玖吧,您若散了她的妖力再丢她下妖界,這和殺了她有又何區別?”

“這是父君的命令,本也不該出手,是父君不想讓執罰之仙知情損了天族聲譽,才讓前來。若想救這小妖,自去求父君,擋着又有何用!”

“去了,父君他……他閉殿誰都不見。”華舜面帶祈色,“母後,此地只有們,您放了小玖父君是不會知曉的,她畢竟喊了您一千年母後,您怎忍心真送她去死?”

天後卻不為所動:“為何要為一個小妖欺父君?讓開!”

華舜向來嘻嘻哈哈吊兒郎當的面容終于染上怒色:“母後,您欺父君的事還少嗎?您已經逼死了小玖的娘親,小玖一個要被打回妖界的妖于您何礙,為何要連她也不肯放過?”

天後又驚又怒:“舜兒,胡說什麽!”

華舜神色黯然:“是不是胡說您自己知道,也是同謀,若不是喝多了酒亂說話……”華舜停了停,看向天後,“母後,放過她吧,錯的是父君,您不應該遷怒到她們身上……”

華舜還說了什麽,玖玥聽不清了,只知道大哥哥那句“您已經逼死了小玖的娘親”一直她耳邊無比清晰地回響。

這是什麽意思?娘親是因為母後相逼才自殺的嗎?

玖玥上前一步,扯住了華舜的衣袖,極輕地開口:“哥哥,說的,是真的嗎?”

華舜動作一頓,回頭看向玖玥的眼中滿是愧疚。

都是他的錯。

幾百年前,他帶着小玖去瑤池玩,小玖要自已去采蓮,不小心掉進了池裏。天界衆仙都知道,那一次,天帝心疼帝姬,一怒之下讓瑤池幹了整整三個月。卻沒有誰知道,那一次,他發現了一個讓他震驚的秘密。

掉進瑤池的小玖是他撈起來的,撈起來時她全身濕漉漉的,衣衫也有些不整,而他便是那時發現了她肩上的封妖之印,震驚之餘也馬上想到了她真正的父親是誰。

他比餘魂和玖玥都要年長許多,很多事情他是知道的。

父君從來沒愛過母後,他愛的一直只有小玖的娘水神。

父君和水神一起長大,認定她最後一定會嫁給自己。卻不想有一回界某處發生了很不尋常的大旱,當時仙齡尚幼的水神代替她父親去界查探,便邂逅了一只據說桀骜不馴、妖力強大可智商卻有些令堪虞的妖獸吼。

他不知道美麗優雅聰慧的水神是怎麽看上一只似乎腦袋都不太好使的妖獸的,但他們确實相愛了。

向來優秀自信、想要什麽都能輕松獲得的父君受到的打擊可想而知。後來,不知因什麽原因,父君和吼大打了一架,雖然吼受的傷也不輕,但卻是父君輸了。

而自那以後,水神便離了天界,和那吼一起住到了妖界。

再後來,父君因為各種原因娶了母後,還有了自己。父君對母後其實不差,只是沒辦法愛她。

可母後卻不可救藥地愛着父君,所以注定了落寞一生。可小時候雖然時常看到母後的寂寥和難過,卻也能時常看到她的快樂與歡欣,直到父君當上了天帝。

父君的父君仙逝,父君鬥敗了衆多兄弟繼任為天帝,開始時常往妖界跑。母後的笑容是從那時消失的,而他也是那時打聽到這些過往的。

父君去妖界是去看水神的,可有一日卻臉色陰沉地帶回了剛出生的餘魂和他娘。母後外和父君面前一如既往的雍容端莊賢德,可他卻知道母後的脾氣越來越暴躁,眼中時有恨意閃現。

再再後來,父君終于如了心願,成功帶回了水神,而水神愛着的吼聽說不知因什麽原因已命喪妖界。可他知道,那是父君幹的。

他本來一直奇怪于水神被強帶回天界後的溫和與順從,直到不久後小玖出生,他便以為水神是為了她的孩子。現終于知道了真正的原因,是為了她與吼的孩子。

他很震驚,卻選擇了保守秘密。小玖是個好孩子,為不如表面那麽歡樂的天界帶來了很多真正的歡樂。

對于父君對小玖的寵溺,他并不嫉妒。既然父君害死了小玖的親生父親,那麽這便是父君欠她的。

只是,看到因悲傷和嫉恨而變得讓他越來越陌生的母後,他有時會很難過,難過到懷疑自己的選擇是不是真的正确。

雖然很想讓母後快樂起來,可他還是什麽也沒對父君說。去不想一次又被東海龍王家的大公子拉去東海喝酒,醉醺醺地回來時被逮到他的母後怒斥。

可能是這回酒實喝得多了點,也可能是母後眼中的憤怒與濃濃的失望讓他很難過,總之迷迷糊糊中他竟将什麽都說了,說他為什麽不務正業、為什麽風流輕佻,以及,他發現的這個秘密。

等他酒醒的第二天,便聽聞水神自盡了。

他臉色慘白的瞬間便知道是怎麽回事了。他太了解母後,母後定是用小玖的身份逼得水神自殺的。他不清楚水神為什麽會相信自己死後母後便會放過小玖,卻清楚是自己的多嘴害死了她。

水神死後,他不敢再去見小玖,他是害死她娘親的同謀。

母後竟真的什麽也沒對父君說,似乎真放過小玖了。卻不想不久後,她竟将水神的死嫁禍給了弟弟的娘親。連那對天界幾乎沒有存感的母子,母後都不肯放過。

華舜收回思緒,眼前玖玥信任的眼神和自己滿心的愧疚讓他沒法說謊,他最終偏開視線,緩緩點了點頭。

玖玥的臉色霎時變得比邊上的祥雲還白。

作者有話要說:原來作者收藏多的話開新文積分會高些,才知道!= =

于是節操早已碎成渣的種子來打滾了→ →

來嘛來嘛,戳一戳嘛,戳一戳能幫種子修補節操哦~【咦,真的還有救嗎?】

62現存的溫暖

臉色比祥雲還白的久安突然睜開眼,愣愣地看着房頂,眼中尚有殘存的悲與怒,而後慢慢隐現水光。

久安眼神動了動,伸手覆上雙眼。這不是夢,是她遺忘了七百年的記憶,也是小黑,或者說哥哥,當初不讓他跳進永意湖的原因。因為他知道,她想起來的,不會是五百年前隔壁二狗子欠她的半根糖葫蘆到底有沒有還給她。

“大哥,對不起……”幾不可聞的聲音從久安唇邊溢出。

當時,一夜之間有太多的變故,“娘親是母後逼死的”成為壓倒她的最後一根稻草,她悲與怒之下全身妖氣勃發,母後和大哥頓時便臉色一變。而後母後突然出手迅速襲向她。

不知是因為妖力本就是個如此的強大的東西,還是只因為她的妖力強大。總之,她竟輕松就躲過了母後淩厲的攻擊,憑着本能和母後打了起來,然後……大哥便死了。

是她和母後害死大哥的。大哥當時試圖阻止她們,卻混亂中被她們同時擊中。大哥修習仙術向來不勤奮,又怎能抵擋住她們同時的攻擊……

她和母後終于停了下來。

她恢複冷靜,愣原地,傻傻地看着大哥倒下,再傻傻地看看自己的手。而母後則驚駭地沖向倒地上的大哥,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母後完全失去冷靜。

她終于意識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之時,也駭然地想沖上前,低頭抱着大哥的母後卻出手逼退了她。母後緊緊抱着大哥,身體微微顫抖。

她霎時全身冰冷,升起不好的預感,欲再次上前,卻被二哥哥拉住了。因為母後終于擡起頭,悲痛欲絕的神情證實了她的預感。母後看着她,眼中的怨恨仿佛足以焚盡整個天庭。

她和母後害死了大哥,一直疼愛她的大哥,早已知道她不是他妹妹卻依然對她好的大哥,最後也要趕來救她的大哥。

她仍驚駭與不敢相信地呆原地之時,母後已帶着沖天恨意再次出手。這一回她沒有躲過,劇烈的疼痛襲來之時,她聽到二哥哥帶着恐懼的聲音喊着“小玖”,那是她第一次聽到二哥哥喊她“小玖”,而不再是“喂”或者“笨蛋”。

二哥哥出手也沒法阻止母後,而她也不想阻止。她害死了大哥,那是她應得的懲罰。

可是,卻連累了二哥哥。暴怒的母後帶着滿腔恨意将已受重傷的她打下堕仙臺,二哥哥試圖阻止卻被一起打了下來。

她落入了妖界那個冰冷的雪地,不知是因堕仙臺的影響,還是因她本身想要忘記,她失去了所有記憶。

幾天之後,她幾乎快被白雪掩盡之際,師父救起了她,帶着她到了無憂山。

師父費盡辛苦才救活了奄奄一息的她;師父大概以為她的重傷是被哪個妖類仇家所致,因此改了她的容貌,封了她的妖氣,讓她無憂山裏度過了平靜而快樂的七百年;她失去了一切之後她還有師父。

可是,師父……

久安掩着雙眼的手忍不住收緊。

她是害死了母後唯一的孩子,可母後同時也害死了她唯一的大哥,真心對她好的大哥。母後還逼死了最愛她的娘親,将她最喜歡的二哥哥打下了堕仙臺

或許這樣的懲罰還不夠,可母後直接找她報仇不行嗎?為什麽要找上她的師父,師父明明什麽錯也沒有。

師父給了她新的生命,給了她七百年的溫暖,最後卻被她連累而死。

沖破封印憶起一切之際,她第一次感到了自己如此強烈的恨意。對母後,也對自己。

大哥被她們害死的時候,母後或許也是這般感覺吧,她可以理解,卻沒法原諒。于是她沖上了天界。

她去報仇,也去讓母後報仇。一切應該有個了斷,不再連累更多的無辜。

她本是沒打算活着回來的,卻沒想到七百年前那樣絕情的父君這回卻從母後手中救下了她,只将她暫時關了起來。而結界牢籠內,她終于因重傷支撐不住失去意識的前一瞬,看到了朝她走來的小黑。

她本以為只是她的錯覺,現看來——久安拿開覆眼上的手,環顧四周——似乎并不是。

房中的一切那麽熟悉,她又回到了無憂山。能上天界将她帶回來的,也只有小黑了。

太好了,小黑沒事。久安心中某塊懸了很久沉得她快無法呼吸的大石終于落了下來。總算有了一個能讓她欣喜的消息,她就知道,小黑那麽強大,一定能沒事的。

可是,她那樣傷害了小黑之後,他卻依然上天界救了她。久安覺得自己的心口又疼起來,還帶着酸酸澀澀她也不明白的情緒。

七百年前她害得二哥哥被打了下堕仙臺。她是妖,可二哥哥卻是生來即有仙元的真正的仙。堕仙臺對他的影響比對她的要大得多。她曾聽聞那些被打下堕仙臺之仙的下場,毀掉仙元散掉仙力已算輕的,性命都不保也不少。

二哥哥當初是如何努力修習仙術她是親眼見證的,最後卻被她毀了一切。而他要多努力多艱辛才能短短七百年間再度修成上仙,也是可想而知的。

可她卻七百年後再度害了他,那樣心狠地将冰冷的匕首插.進了他的胸口。

想起那滿床的鮮血,久安的心又猛地縮了縮,仿佛那把匕首也跟着刺進了她的心間。

她想七百年前她錯了,那時的二哥哥其實并沒有讨厭她,所以才會一次次地救她,所以才會重逢後認出她時願意跟着她,所以才會對她那麽好。

可是這一回,變成小黑的二哥哥是真的讨厭她了。

久安忍不住閉了閉眼。那個浸着鮮血的夜裏,餘魂冰冷而疏離的眼神又她眼前浮現。這個感覺竟比當初她偷溜去界被道士捉住,師父因此而很久不理她時的感覺還要難受。

不,她不要讓七百年前的事情重演,她不要再失去一切。

久安重新睜開眼,眼中已只餘堅定與決心。

師父已經回不來了,就算她再鬧一次天界,再傷一次母後,師父也回不來了。可她還有小黑,還有二狗子,還有胡胡,還有無憂山所有善良的妖們。她不能失去師父之後再失去他們。

久安正這樣想着的時候,就聞“吱呀”一聲,二狗子端着一碗像是湯藥的東西輕輕推門而入。

沒注意到久安已轉醒,二狗子輕手輕腳将湯藥放于桌上,看着那黃澄澄的液體,神情頗有些複雜。仿佛不小心吞了只蒼蠅十分郁卒,可那蒼蠅又讓他填飽了肚子而不得不感激。

二狗子複雜了片刻便轉過身看向久安,這才發現久安已晶亮亮大睜的雙眼。

“小小小……小久子,終于醒了!”二狗子一愣之後大喊一聲,熱淚盈眶地撲了過來,瞬間就蹲了久安床前。

可久安卻沒有和他鄉親見鄉親兩眼淚汪汪,只看着他眨了眨眼,靜了兩秒後突然萬分感慨百般滄桑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頭:“二狗子啊,按照雙頭犬的妖齡來算,原來真的能當娘親了呀。”

二狗子瞬間石化。僵硬地扭動脖子默默地看着她,然後默默地起身,默默地出門,還不忘細心地默默幫她掩上房門。

門外片刻寂靜,而後二狗子心碎的大哭猛然響起。

再過了片刻,似乎是有誰來了,二狗子斷斷續續地哭訴着什麽,然後熊月月的大嗓門響起,聲音裏透着幾分同情,更透着幾分歡喜:“阿郎,別難過,按雙頭犬的妖齡來算,還是很适合當娘子的……”

二狗子的哭聲一頓,然後立馬又變得更大

作者有話要說:最後的結果換成小久來帶過了,不然接着寫要寫好多→ →【別偷懶啊喂!】

後面會先寫寫狐貍和僞兔子的JQ~師父,您……您老人家再歇歇吧╮(╯▽╰)╭

63胡胡的真身

二狗子凄楚的哭聲引得胡胡急急忙忙趕來,似乎是剛沐浴完,胡胡全身還帶着幾分水氣。

見二狗子一臉心碎的模樣,胡胡小臉一白,以為久安怎麽了,抖着手推開了門。卻見久安竟已蘇醒,安然地坐床上,只是眼角似乎有些微微抽搐。

胡胡松了口氣,欣喜之餘又有些疑惑。既然小久都醒了,二狗子怎麽還會哭得如此凄慘?

詢問之下得知原因,胡胡的眼角也忍不住跟着久安抽起來。不過他向來是十分善良的,所以雖然滿頭黑線,但見二狗子如此傷心還是好心寬慰他,告訴他若以吼的妖齡來算,小久還是很适合當他娘子的。

于是二狗子淚一抺,總算歡樂起來,倒是熊月月嘴一扁,一扭一扭地哭着跑開了。

胡胡看着熊月月心碎的背影頗有些愧疚,不過想到久安醒了又忍不住笑眯了眼,端起桌上的的湯藥上前:“小久,禍害遺千年,就知道一定會醒的,快來喝藥吧。”

二狗子看着那碗藥又露出了之前的糾結表情,然後神情微妙地別過頭去。

久安眼角不由又抽了抽:“二狗子,這是想表達什麽呢?”

“沒……沒什麽,快喝吧。”二狗子繼續別着頭擺擺手道。

久安狐疑地瞅瞅他,再瞅瞅胡胡,想了想還是把那藥喝了。

等那碗“咕嚕咕嚕”見了底,二狗子終于忍不住道,“小久子,其實……那是胡胡的洗澡水。”

“咳咳……”久安成功被口中尚未咽下的最後一口藥嗆住。

二狗子忙補充道:“不過,多虧了這洗澡水才能醒來啊,小黑帶回來的時候,全身是傷,就剩一口氣了,可把們吓壞了!”

“就是!小久,怎麽看不出原來這麽彪悍呢,竟敢單槍匹馬上天界踢館。”胡胡也忍不住道。

久安的眼神黯了一瞬,然後又重新亮起來,笑着一把抱住胡胡一頓亂蹭:“嘿嘿嘿,現知道不只會吃飯睡覺打醬油了吧。”

久安突然的熱情讓胡胡害起羞來,又被她蹭得有些發癢,正欲推開她,久安卻又突然停了下來只是靜靜抱着他,聲音也認真起來:“胡胡,原來是胡胡,真高興。胡胡,謝謝。”

胡胡本欲推開她的手也放了下來,眼眶忍不住紅了起來。

嗯,他也想起來了,原來他是胡胡。

一個月前,消失了很久的小黑突然臉色陰沉地回到無憂山,懷裏還抱着奄奄一息的小久。他正大驚于小久的重傷,欲詢問怎麽回事之時,小黑看到他的第一句話卻是讓他先去沐浴,然後化成原形找口鍋把自己煮着。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小黑,思考自己是不是該去熊大嬸那檢查一下耳朵的時候,小黑已經不耐煩地一把将他扔進了澡盆裏,然後再施了個術将他化成原形,扔進一口還煮着其它一些藥草的鍋裏。

他覺得自己已經快半熟的時候,小黑終于肯讓他出來了,然後将那鍋裏的水倒出來,硬是給昏迷的小久灌了下去。

于是他目瞪口呆得更加嚴重了。

之後小黑便每天一次地讓他去鍋裏煮,再倒了那水給小久灌下去,而小久雖仍昏迷中,但臉色看來的确好多了。

後來他才知道,為什麽他的洗澡水能讓小久臉色變好。因為原來他不是胡蘿蔔,而是血參,難得一見的血參。

難怪他長得這麽幹癟,搞了半天他壓根兒就不是胡蘿蔔。大概是血參太罕見,又全身紅通通的,形狀也像蘿蔔,所以當初隔壁坑裏的麻臉蘑菇才說他是一根營養有些不良的胡蘿蔔,而他也深信不疑。

得知自己是和籌鳳一樣的珍稀物種,他實感慨萬千,後來便又去了一趟絕炎山,找到永意湖跳了進去,找回了自已丢失的記憶。

原來當初他那根被小久無恥搶走的紅繩本來就是小久的,那上面的凹痕也是小久咬的。

他原本是長妖界的一根小血參,作為血參這種罕見的、無論對修煉還是療傷都極有幫助的物種,自然是衆妖争奪的對象。

從第一個認出他不是胡蘿蔔的妖起,他便開始被搶來搶去,不停地被挖起又種下,不知換了多少個主了。最後到了一個來妖界辦事的小仙手中。

小仙是太上老君的煉丹房裏當差的,帶着他上了天界,本是打算将他泡酒喝了的,結果卻被當時還是帝姬的溜到煉丹房裏玩耍的小久發現了。

于是他便免除了葬身酒壇的命運,被小久給養了起來。小久還給他取了個名字,叫胡胡。因為那時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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