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也以為他就是根長得幹癟的胡蘿蔔。
當時的小久雖然尚沒有現這麽無恥,但臉皮是一樣厚的,而且比現還要二得多。
可是,他挺喜歡她的。她讓他不再被拔來拔去,能安安穩穩地長她的小花盆裏,而且每天晚上還會對着他說說話,雖然她的話題有些無聊,還時常二得讓他冒黑線,可他卻不再寂寞。
天界仙氣的熏染之下,他終于也修得能開口了,他說的第一句話是“老子可不是胡蘿蔔”。只可惜被小久徹底無視了,小久只興奮于他能說話了,興沖沖地抱着他說要去給她最喜歡的哥哥看。
結果路上碰到了她曾給他講過的什麽大灰蟲,大灰蟲三言兩語就将他從她手中給騙走帶到了東海。
就大灰蟲打算将他炖成蘿蔔湯時,總算反應過來的小久要她殿中仙童帶着她追到了東海,将他奪了回去。而小久卻因不會仙術還擅自離開天界被她娘娘狠狠罰了一通。
這之後小久便他身上綁了根紅繩宣誓所有權,還紅繩上咬了些奇怪的凹痕,說是邪惡的咒符,誰再敢搶他就會受到懲罰。當然不是每個仙都像她這麽二的,所以這所謂“咒符”誰都吓唬不了。可是他卻很開心。
再後來他終于修成了形,不開心的事卻來了。小久的娘親仙逝了,她成天傷心地哭泣沒空再理他,再再後來,她便被打下了天界。
他得知後焦急地跟着下了天界。本是要去找她的,結果剛到妖界卻又被發現了血參的身份,而他不過才修成形,妖力依舊弱小,再次開始了被搶來搶去的命運。
結果有一次兩個妖怪争奪他時将他打成重傷,他迷迷糊糊趁兩個妖怪繼續争鬥之時逃開,将自已埋進坑裏藏起來後就暈了過去,再醒來時便什麽都不記得了,麻臉蘑菇的誤導下,以為自己是根胡蘿蔔。
再再後來他便因為那根紅繩再次落到了小久手裏。
胡胡正有些傷感地回憶往昔,卻被二狗子一把拎開,十分正經地對他道:“胡胡,小久子傷還沒好,別纏着她,一會兒壓疼她了。”
“……”明明是她纏着他蹭好不好?嫉妒就直說啊喂!
胡胡突然又想到什麽:“對了,小黑還不知道醒了哪,得去通知他。”
久安一頓。小黑……哥哥……
想起那個夜晚,久安的心口仿佛又被那把灼熱的匕首燙得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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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這時,一個嬌軟但語氣卻十分不善的聲音門外遠遠響起:“喂,那只死兔子今天成功咽氣沒?咽了氣好去……”
嬌軟的聲音突然停住,聲音的主已到了門口,是個衣着華麗面容豔麗的少女,僅僅是站到房門口便仿佛讓這房間也跟着明麗了幾分。
久安愣了愣,然後不由心中默默地發出感慨:這就是所謂的豔若桃李吧,唉,真憂傷,她怎麽就修不出這麽好看的身呢?
少女見到久安也不由愣了愣,然後便皺起了眉頭,一臉失望與嫌棄:“嘁,怎麽不但沒咽氣還醒了啊,真掃興!”
“……”久安面皮抖了抖,十分努力且認真地從妖界的七百年回想到仙界的一千年,可想來想去,愣是沒想起自己到底什麽時候得罪過眼前這位漂亮姑娘。不,別說得罪了,她根本連見都沒見過!
然後久安便釋然了,上天還是挺公平的,給了一個好看的外表,便很難給一個好用的大腦。雖然這姑娘連一臉嫌棄皺起眉的樣子都嬌俏可,可是記性實差了點,脾氣看着也不太好。
唉,真可惜。久安看向少女的眼神中不由添了幾分同情。
于是滿臉失望準備離開的少女看到這個眼神後瞬間便怒了,撩起袖子氣沖沖地就沖上前來:“死兔子,作啥這樣看?”
胡胡和二狗子慌忙攔住她:“冷靜冷靜,她可是傷者!”
“那就讓她變死者!”少女被攔住,更加生氣了,一伸手,手中漸漸聚起水珠,很快凝成一條水制長鞭,“還有們!敢攔着本帝姬,好大的膽子!”
帝姬?久安眼神一閃,錯愕地再次看向她。
少女正好揮起手中水鞭,直朝久安臉上甩去……
作者有話要說:這是第一更,三更清空了時速500黨的血槽〒▽〒,也不知還有木有妹紙願意留下(→_→) 謝謝沒有抛棄窩的萌妹紙們!【鞠躬!】麽~o(≧w≦)o
艾瑪,二吼子的情敵【算不算捏?】終于出現了~
那個,因為胡胡的故事被我給删了,于是只好湊到小久子一起了,不知有木有違和感= =!
64回來的哥哥
“華瑤!”門外突然響起一聲低喝。
揮着水鞭的少女神色一僵,嘟起了嘴,眼中閃過極不情願的光芒,但仍是因這聲低喝停下了動作,水鞭觸上久安臉蛋的前一秒騰地化為水汽消失于無形。
叫華瑤的少女懊惱地瞅着久安,狠狠瞪她一眼後轉過身,朝門口奔去,親熱地挽上了來者的胳膊:“哥哥,是這死兔子先用奇怪的眼神看,就吓吓她而已,別生氣嘛。”
“別叫哥哥。”來者的聲音明顯添上了不耐與不悅。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臺詞,熟悉的語調。久安不由抓緊了手下的薄被,羽睫顫了顫,緩緩擡眼看向門口。
門口站着的,正是餘魂。
只是,現的餘魂臉上不再帶着好看的小黑式招牌笑容,而是如久安天界剛認識的二哥哥那般,神情冷峻而淡漠,帶着拒于千裏之外的疏離。
餘魂看着華瑤挽着他胳膊的手,眉頭微蹙,如當初甩開玖玥般,一抽袖甩開了華瑤的手。
華瑤一僵,眼中閃過惱意,正要随自己的性子立馬發怒,卻又硬是忍了下來,只漲紅着臉咬緊了下唇。
餘魂收回手後擡眼淡淡地掃過床上已蘇醒坐起身來的久安,然後便轉身離去。
華瑤再次狠狠瞪了久安一眼,然後也轉身迅速跟上了餘魂:“哥哥,哥哥,那只死兔子醒了,看來死不了了,以後是不是不用來了啊?”
久安心一緊,手中的薄被也攥得更緊了,她不由自主地豎起了耳朵。良久之後,才聽到已越走越遠的餘魂輕輕應了一聲“嗯”。
久安的心沉了下去,小黑這回果然徹底讨厭她了。
她想他約摸是念那殘存的一點一千年兄妹情誼才去天界将她救了回來,現她死不了了,他就要和她橋歸橋、路歸路,再也不搭理她了。
久安垂下眼睫,掩住了眸光。
“這位仙君,笑得可真好看呀!”這是她天界第一次見到二哥哥時對他說的話。二哥哥始終不愛笑。
“小黑,笑起來可真好看呀!”這是她妖界第一次見到小黑時對他說的話。小黑一直很愛笑。
不管他是強大的二哥哥,還是被雷劈的小黑,笑起來都那樣好看。可是,現他又不愛笑了。
那一晩的那一刀,一定讓他很痛很痛。
對不起。久安心中輕輕地說。重新擡起頭從門口看出去,卻見那锲而不舍的矮個兒身影似乎終于成功挽上了高個兒身影的胳膊,一高一矮兩個身影相偕着漸漸遠去。
久安不自覺地抿緊了唇,心中湧上從未有過的滋味,似乎比之前更加難受了。
小黑不但讨厭她了,而且還有了新的妹妹,比她漂亮好多好多倍的妹妹。
久安神色黯然,盯着門外,唇越抿越緊……
“……小久子?小久子……”二狗子的連連呼喚終于讓久安拉回了遠游的神智。
“啊,什麽?”久安回過神,茫然地看向二狗子。
二狗子和胡胡同時松了口氣。
“小久子剛剛臉色好差的傻盯着門口,還以為又要暈了,可別再吓了啊!”二狗子籲口氣道。
“嗯嗯嗯。”胡胡也跟着連連點頭,“可別再一暈一個月地來吓了。”末了又不自然地補充道,“咳,天天泡澡也很辛苦的,還……還有牛大叔熊大嬸他們天天來看也是很辛苦的。哦對,熊月月除外,想她是來看二狗子的。”
“可是的心裏只有啊小久子,絕對沒有對不起!”二狗子反應敏捷地迅速表決心,還不滿地看了胡胡一眼。
久安眼角不由又抽了抽,可是看看二狗子,再看看胡胡,眼眶卻又微微紅起來,感動又愧疚:“對不起,又讓們擔心了。”
沒錯,她雖然沒有了師父,可是還有大家,還有無憂山。久安的眼神變得柔軟起來,又添上了一絲堅定。還有小黑,她也不要失去小黑,不要和他橋歸橋、路歸路。
臉皮什麽的,反正她一千多年前就已經夠厚了。就算他要還她一刀也沒關系,就算他要她也流滿滿床滿地的血也沒關系。只要他願意再理會她,只要他願意重新笑起來。
打定了主意,久安的心情終于又重新明媚起來。不過,還有一件事讓她不那麽明媚。
于是她開口問道:“誰能告訴一下剛剛那個叫華瑤的是哪位嗎?”
……
華瑤據說是天帝的女兒,天界的帝姬。二狗子這樣告訴久安。
她不知道,原來父君還有一個女兒。她離開不過七百年,可仙齡漫長,七百年是養不出一個那麽大的女兒的。
久安正這樣想着的時候。知道她疑惑的胡胡補充說華瑤是天帝不知因什麽原因而收的義女,似乎還很受天帝寵愛。
胡胡說這些的時候還小心地瞅了久安幾眼,估摸是擔心會勾起她的傷心往事。見久安并無異樣才放心起來。
二狗子和胡胡對這華瑤帝姬可都是十分不滿,漂亮是漂亮,可卻被寵得驕縱又傲慢,似乎還有些惡毒。
華瑤是餘魂帶着久安回無憂山的時候一起跟着來的。二狗子和胡胡都不明白她堂堂一個天界帝姬為何要跑來妖界湊熱鬧,餘魂什麽也沒說,華瑤就更不會說了。
二狗子說,她剛被帶回來的時候,情況十分危急,餘魂每天都待無憂山幫她療傷加灌藥,自然沒空理會華瑤。
被冷落的華瑤萬分不滿,又不敢找餘魂發洩,只好找山民們的麻煩。成天嫌東嫌西不說,還經常幻出水鞭說要練什麽仙術,沒事就無憂山上揮來揮去。
不是今日甩翻了熊大嬸曬着的藥草攤子,就是明日将牛大叔的茅房頂甩出個破洞,再不就是後日又不小心抽塌了小穿山甲的半邊地穴。雖然倒是從沒傷過,但卻搞得整座無憂山的山民們成日裏提心吊膽,一聽到揮鞭的“咻咻”聲就臉色發青,一致認定她是比被雷劈後的小久更恐怖的存。
久安聽到這裏眼角不由抽了抽,她這可真算是躺着也中箭啊!她當初不就是為了積功德稍稍熱情了點嘛……好吧,也許是熱情過頭了點。可怎麽也不像被天雷劈過這麽嚴重吧?當然,更不恐怖!
胡胡說,雖然山民們十分不滿,可卻偏偏打不過這個看來像個嬌弱小姑娘的帝姬,只能盼着她早日離開。後來久安雖仍是沒醒,情況卻終于穩定下來,餘魂便離開了,只偶爾才會來看看。
倒是華瑤三天兩頭就會跑回來,只是興趣不再是拿着水鞭山上揮來揮去,而是興致勃勃地來觀察昏睡中的久安啥時候會就這樣睡過去。
“喂,那只死兔子今天死透沒?”
“喂,那只死兔子今天挂了沒?”
“喂,那只死兔子今天成功咽氣沒?”
“喂,那只死兔子今天總該升天了吧?”
“喂,那只死兔子今天怎麽還沒睡過去?”
……
胡胡說,這是華瑤每次來時的必備臺詞。
這回久安的面皮不由又抖了抖,頗為憂傷地撫上了自己的臉,難道自己長得如此招鬼嫌惹仙怨?這得多大仇才能如此殷切地盼着她早日睡過去啊,啧啧,還琢磨出如此多的表達形式。
久安搖着頭感慨,然後眼神又突然黯了一黯後問道:“那哥……小黑,離開無憂山是住到了哪裏?”
說起這個,二狗子立馬一臉神秘加感慨:“小久子,妖王不是教導過很多事嗎?一定想不到……”
原來餘魂就是那個怕麻煩又神秘,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新任妖王。
有一回,本來床上昏得好好的久安突然發熱還全身冒冷汗,呼吸先是喘得很急,然後再一次比一次輕,仿佛随時都會停止。
二狗子和胡胡吓得不輕,找來熊大嬸也沒辦法緩解,只好讓熊大嬸先看着她,他們兩個趕緊去找餘魂。
二狗子的鼻子總算又一次争氣地發揮出了正常水平,可他自己卻差點不相信了。因為他跟着餘魂的氣味找到的,竟是那個暴躁好戰的前任妖王建造的華麗宮殿。
他和胡胡抱着試一試的心态想進去找找,卻被殿門口的兩個看守小妖攔住,吵吵嚷嚷間餘魂面色不善地出來了,而那兩個前一刻還嚣張得要死的小妖竟瞬間垂首躬身,畢恭畢敬地喚他作“妖王”。
他們這才知道,原來餘魂竟是那新任妖王。
久安額頭滑下幾根黑線,雖然她不知道小黑是怎麽會當上妖王的,但她竟貨真價實的妖王面前胡謅出那麽多的“妖王教導們”,縱使她面皮再厚也不由有那麽一點羞愧,想着不知小黑當初心底默默嘲笑了她多少回了。
不過,算了,知道他哪就行了。久安晃晃頭,晃掉臉上微微的潮紅,下了床,開始房裏翻箱倒櫃,很快便收拾出一個大包祔來。
二狗子和胡胡目瞪口呆地傻看着她,半晌才反應過來:“小……小久,傷可還沒完全好哪,這是就想出門了嗎?”
“嗯,聽說妖王殿被前任妖王建得極富實用價值與藝術價值,去見識見識吧。”久安背起大包袱,笑得眼兒彎彎如月牙兒。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更(/≧▽≦/)~
小黑傷心了,所以二哥哥又回來鳥→ →咳,厚臉皮的兔子也要回來鳥~
65爬牆的兔子
久安十分憂愁地站妖王殿高高的後牆外,總算明白了二狗子和胡胡說她的傷還沒完全好的真意。
不,壓根不是沒完全好,而是完全沒好!
她本着想着既然小黑不願再來找她了,那她就來找小黑好了。所以雖然胡胡和二狗子因她的身體而百般不贊同,但她還是硬要他們帶她來了這妖王殿。
可一如她所預料的那般,小黑不想再見她,守殿妖将他們攔門口,壓根不讓進。雖然這是她早已猜到的情況,可心裏還是免不了有些難過。
好不管她是玖玥還是久安,厚臉皮與執着一直是她為數很多的優點中的最突出的一個。所以此路不通再行他路,她便找到了這無看守的偏僻後牆。
為免目标太大容易暴露,她好不容易才将萬般不願的胡胡和二狗子趕回了無憂山,緊了緊包袱準備躍起翻牆而入的時候,才發現問題來了。
她的妖力又沒了。
想來是因為當初上天界時妖力耗得太盡,又受了太重的傷此時離痊愈還差得遠,所以妖力也無法恢複,連一絲一毫都沒有。
憂愁的久安憂愁地再次嘆了口氣,下意識地就摸向腰間:“唉,早知道就該把師……”
說到一半卻又神色一痛,頹然地垂下了手。
就該把師父送的醬油瓶帶着。這是她未出口的後半句話。
久安蹲牆角,擡頭恍惚地看着遙遠的天際。
這一回,那個上面也沒有師父了。黃泉碧落,天上間。哪裏都不會再有師父的身影。師父消失了,徹徹底底的,永遠的,消失了。
不是她撒嬌耍賴,或是執着厚顏,亦或是上天界大鬧一場,就能讓師父回來的。
她記得師父說過,漫長的以後将會發生有很多很多不快樂的事,所以他才會盡力讓她能夠快樂的時候快樂。因為如果可以,他希望她永遠快樂。
師父希望她快樂,所以她默默塵封起有關師父的一切,師父送的醬油瓶也被她收了起來,即使她曾經那麽寶貝。
可是,有些記憶卻不是那麽容易說封起來就能封起來的。妖界她重新活過的七百年間,師父幾乎就是她的全部世界。師父的一切早已溶入她的這個第二生裏,入皮,入骨,入心。
不知過了多久,久安終于收回了悠遠的視線,臉上的痛色也漸漸散去。然後便咧了唇對自己笑笑,突然覺得或許她錯了。既然不能封那就別封吧,如果師父永遠活她心底,是不是就不算徹底消失呢?
久安覺得,這個充滿哲學意味的問題似乎有點高深與複雜,她一時半會兒約摸是想不明白的——久安重新站了起來,轉過身看着高高的殿牆——此刻還是先解決這個物理問題吧。
久安第三次憂愁地嘆了口氣,說起來她可真沒用,先是搞丢了她的一千年和整個世界,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新的七百年和新的世界,卻又弄丢了師父,然後又因師父而弄丢了小黑。
不過,師父已經找不回來了,小黑卻還是可以努力一把的。
沒有妖力躍不過牆,那就只能用爬的了。
久安擡起頭,皺了皺眉。啧,真高!不過——
伸手摸了摸雕得凹凹凸凸的牆面,久安總算滿意地點了點頭。還好前任妖王是個挺講究的,連後牆都雕花刻畫弄得華麗麗,讓她爬牆也好歹有了着力點。
久安緊了緊包袱,挽起袖子,開始爬牆大業。
四肢大張緊貼着牆壁,久安小心地一點一點往上爬。遠遠看着,像是華麗的牆上趴了只受了點傷不太靈活的大壁虎,以詭異的姿勢和烏龜般的速度艱難地往上挪動。
等久安氣喘籲籲滿頭大汗好不容易爬到牆頭時,才發現真正的問題來了——她下不去!
往前低頭看看,一陣暈眩。往後低頭看看,更加暈眩。
原來這牆從上面往下看比從下面往上看還要高得多!久安突然不合時宜地佩服起自己,她能爬上牆頭實是一個奇跡。
可惜奇跡很少出現,更不會成對出現,所以她現下不去了。
久安望望牆內,最近的樹離這牆也有好大一段距離,而且遠遠沒有這牆高,再過去就是個與這牆一樣華麗麗的涼亭。
久安趴牆頭,欲哭無淚。
除了自己跳下去摔斷胳膊或腿或者胳膊和腿之外,她想她還有三個選擇。
第一是大聲呼救引來守衛将她扔出去,第二是大聲呼救引來華瑤将她扔出去,第三是大聲呼救引來小黑将她扔出去。她猜它們之間的差別大概于痛、很痛以及非常痛。
可是她不想痛,更不想被扔出去。
于是她憂愁地找了個稍稍舒服一點的姿勢,打算先冷靜冷靜再從長計議,卻不想冷靜着冷靜着竟冷到睡着了。
夜□臨。月朦胧鳥朦胧,牆頭睡得正香的小身影更朦胧。
臉色和這夜色一樣深沉的餘魂提着壺酒走向後殿的涼亭,才坐下卻覺得好像哪裏不對。
擡眼看向剛剛餘光掃過的牆頭,眼中頓時一驚,然後面色瞬間更沉了幾分。
久安正跨坐牆頭,身子往前趴着,腦袋枕手上睡得正香,背後還背着一個大包袱,不仔細看八成還會以會趴上頭的是只背着重重龜殼的大烏龜。
而且那“龜殼”還有些不穩,随着久安的呼吸一會兒左一會兒右地偏,看着心驚膽戰的,仿佛随時都可能往邊上一歪就這樣帶着它的主跌下來。
餘魂瞪着牆頭的“烏龜”蹙緊了眉。
正此時,微涼的夜風夾着寒氣拂來,牆頭睡得香甜的久安身子不自覺地縮了縮,鼻子一皺打了個噴嚏。
這個噴嚏震得她背上的大包袱抖了抖,終于支撐不住地往邊上一歪,帶着她跌進了牆內。
餘魂心中猛地一驚,他的大腦反應過來之前,身體已經仿佛有自意識般自己作出了行動,迅速出手幻出一團銀光及時托住了久安下墜的身子,讓急速的下墜變為緩緩降落。
而久安竟還毫無所覺地繼續熟睡,甚至還蹭蹭光團咂了咂嘴。
餘魂再次瞪着她,臉色已黑如鍋底,想起自己剛剛不由自主的行動,心中更是無端升起一團怒氣。然後便久安就快平安落地之時一收手抽回了光團。
“吧唧”一聲,久安結結實實跌到了地上,總算給跌醒了。
久安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迷迷糊糊地掃了眼四周,正迷迷糊糊打算趴下去繼續睡時,突然覺得不對地動作一頓,然後迅速坐直了身子,低頭看看地面,再擡頭看看高牆,這回終于徹底清醒了。
“哈哈哈哈,原來還有第四個選擇,就是趴牆上睡着時不小心跌進來,既不太痛又成功翻過了牆,跌得實太有技術含量了!”久安得意傻笑着嘀咕,撿起一邊從她身上跌開的包袱,拍了拍灰後重新背好,慢騰騰地爬了起來。
誰知這爬起來一擡頭,月光下總算看到了隐涼亭中的餘魂,更看到了他比夜色更黑的臉色,比夜風更冷的眼神。
久安的傻笑頓時僵臉上,妹的,這麽快就被抓到了!
看着餘魂眼中的冷意,久安的眼神黯了許多,她摸了摸鼻子,尴尬地呵呵笑了幾聲後總算找到了臺詞:“小黑,真巧,也來曬月亮啊。嘿嘿嘿……”
餘魂卻不言語,只是面無表情地看着她,久安尴尬的笑聲他冷冷的眼神下越變越小,越變越小,直到最後完全消失。
餘魂終于有了動作,卻是拎起久安縱身一躍。
久安眼一花間便已再次身處牆外,而餘魂扔下她後輕輕一躍獨自回了牆內。
久安站牆外瞪着眼前的雕花牆面傻眼。
而牆內,餘魂平淡無波不含情緒的聲音響起:“說過們兩清了吧,別再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第三更~
師父大人:老紙還沒死透啊喂!腫麽就永遠活二吼子心中了啊啊啊!!好憂桑!!!
66放開我哥哥
餘魂平淡無波的一句話卻讓久安的心驀地疼起來,那一晚的情形仿佛又在眼前上演。腥紅的鮮血沿豐床畔滴落,滴答滴答地直落到她心間。燙出無數個小孔,灼痛無比卻又冷嗖嗖地漏着寒風。
清不了的。久安在心中輕輕地說。不管七百年前還是七百年後,都是她欠他的。
她從未怪過他揭穿她的身份。紙終究包不住火,真相遲早大白,不是她的注定不屬于她,她偷了一千年的幸福,已經夠多夠無恥了。最後卻還連累大哥喪命、連累他被打下堕仙臺。
七百年後重逢,他幫了她一路,她還他的,卻是一把冰冷的匕首,可在她那樣的惡毒之後,他卻仍是上天界将她救了回來。
怎麽可能兩清呢?她欠他的,大概此生也還不清了。
久安突然想起初初重逢時他說過的話:“唉,大恩大德實在無以為報,只能忍痛不報了!”
反正她臉皮向來有點厚,那再厚一點兒也無妨。既然她還不清了,那就幹脆別還了。就算一直欠着他也好,她只知道,她不要和他兩清。
思及時,久安挺直了腰,努力讓自己顯得理直氣壯,朝牆裏嚷嚷起來:“小黑啊,你算術可不太好哪,怎麽能算兩清呢?你別走啊,我給你算算,還記得當初在天界我給你房裏搬的東西嗎?就是明珠、鲛紗什麽的?那可都是無價之寶,全讓你轟一下就給毀了有沒有?你可沒有賠我銀子!還有還有,你在無憂山上住的可是我的房子,我還沒管你要房租哪,那房子坐北朝南,南北通透,光線好,戶型好,風水更好,房租可不低……小黑,小黑,你還在嗎?你可不能賴賬啊!還有……”
久安站在牆外叽叽喳喳,餘魂坐在殿內涼亭裏面無表情地對月自斟自飲,可仔細看,卻能發現他眼角有隐隐的抽搐。
他任着久安在外面吵吵嚷嚷,沒搭理她,卻也沒有離開。為什麽不離開呢?大概是今夜月色還不錯吧。
不知過了多久,牆外終于漸漸沒聲了。
終于走了嗎?餘魂神色微動,眼中閃過一絲不明的情緒,說不上是高興還是失望。
又坐了片刻,牆外果然一點聲兒都沒了。
餘魂起身,提着已空的酒壺轉身欲離開,走了幾步卻又停了下來,頓了頓後又轉了回來,一提氣再次躍向牆外。
看見歪着脖子靠在牆上的身影時,餘魂意外卻又似乎不意外。
久安沒走,只是坐在地上,抱着她的大包袱靠着牆又睡着了。
又一陣夜風吹來,熟睡的久安不自覺地縮了縮身子。
餘魂蹙起眉,看一眼冰涼的地面,眼角隐隐又抽了抽,彎下腰伸手便欲抱起她,卻在即将碰到時又停了下來,頓了片刻,然後硬生生地收回了手。
看看手中的空酒壺,餘魂一擡手——
瓷器落地碎裂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異常清脆響亮,驚起了幾只熟睡中的雀兒,可久安卻是毫無所覺地繼續睡得香甜。
餘魂的眼角這回終于明顯地抽了起來,站了片刻,而後猛地一甩袖,轉身就要躍回殿內。
他們已經兩清了,她愛睡哪睡哪,凍死也與他無關。
餘魂這樣想着,躍起的瞬間,卻聽到久安夢中的呓語:“二哥哥……小黑……不要兩清……”
餘魂的身子在空中頓了一瞬,而後仍是躍回了殿內,消失于黑暗中……
翌日。
“哥哥,哥哥,你看我讓殿裏妖怪做的紙鳶,好看嗎?快來陪我玩啊!”
似曾相識的嬌軟呼喚讓餘魂有一瞬間的失神,仿佛回到了千年前,有個圓乎乎的小團子就是這樣纏着他的。
餘魂回過神,擡眼,此時站在他眼前的不是團子,是光豔照人的華瑤。
華瑤手中拿着一只色彩鮮豔制作精美的巨大紙鳶,杏眼中水光滟滟,正期待地看着他,豔麗小臉上的祈求神色實在很難讓人拒絕。
可餘魂神色未變,眼中卻閃過不耐,音色低沉:“我說過,別叫我哥哥,也別來煩我,安靜地待到你父君來接你之時。”
餘魂說完便轉身離去,絲毫不理會華瑤委屈的神色和眼中呼之欲出的淚。
餘魂很煩躁,不知怎的提步又走到了後殿。剛剛華瑤手中的精美紙鳶讓他想到了某朵被染得很醜很不和諧的“七彩”祥雲。紙鳶這種東西,“七彩”祥雲的主人也是最愛自己做的,雖然總是做得很醜而且還常常飛不起來。
餘魂昂首,日頭正當午。
視線移向殿牆,牆外靜悄悄的,一上午也沒有動靜,想來是睡醒了便走了。
總算清靜了餘魂應該很高興,卻總覺得哪裏不對,微一思忖,又躍向了牆外。不想卻見久安竟仍以昨晚一模一樣的姿勢靠在牆邊熟睡着。
餘魂的心不由猛地跳了下。現在已經正午了!餘魂想起她昨夜趴在牆頭都能睡着,想起那麽大的碎裂聲響也弄不醒她,太不正常了。
餘魂上前,想到她被他帶回來時奄奄一息的模樣,伸出的手竟有些顫抖,直到摸到她依舊溫熱的身體時,懸起的心才終于落到原處,而後眼中又閃過惱怒。
他半蹲着伸手狠狠地推了推久安:“起來!”
久安長睫顫了顫,迷茫地睜開眼,眼中一片朦胧,顯然還未弄清身處何方,擡眼看見餘魂,便反射性地沖他甜甜一笑後就重新閉了眼往他懷裏鑽去:“哥哥,我再睡會兒,好冷……”
懷中的溫軟讓餘魂一僵,然後又見她往他胸口蹭了蹭,迷迷糊糊的嘀咕:“……唔,好像不對,應該叫小黑……算了,差不多……”
左挪右蹭找了個舒服位置的久安,腦袋正靠在餘魂的左胸,壓力産生的刺痛讓餘魂一震,那一夜,這個位置由外而內、再由內而外無盡蔓延的痛徹心扉又無比清晰起來。
餘魂的臉色突然變得無比陰沉,猛地推開久安站了起來。
失去倚靠,久安身體一歪一頭栽到了地上,發出“咚”一聲響,總算把她給徹底摔醒了。
久安尚未弄清楚狀況,摸摸頭側的大包爬起來時,卻正見面色沉沉的餘魂欲躍起離去,心一慌,一着急,一把撲上前就抱住了他的大腿。
腿上一沉,餘魂又被跩回地面,他無語地瞪着久安,眼角再度隐隐一抽。
久安卻沒空管他是眼抽嘴抽還是腿抽心抽,只知道他一走自己今夜八成又要睡在外面了,于是便更加扒緊了他的大腿。
餘魂擰緊了眉欲抽回腿,久安卻死活不撒手,以萬分委屈的語氣非常之無賴地哭訴着:“嗚嗚嗚,現在欠債的才是大爺啊!大爺,我上有八百歲雙頭犬,下有八個月胡蘿蔔,壓力山大,可你住着這麽大的宅子卻欠債不還!欠債不還就算了,還不讓債主進門,債主自食其力爬進來了你還将她扔出去!天理難容啊……”
餘魂眼角一抽再抽,臉色已黑如萬年鍋底,正欲開口,久安卻又急急打斷他:“算了算了,生活都不容易,銀子我不要了,房租我也不要了,只要你讓我進你大宅子住個十天半個月、一年半載、三年五載……”
久安正越算越久,卻突聞一聲嬌喝:“死兔子,放開我哥哥!”
久安停了她的算盤,手卻抱得更緊,然後才擡頭看過去。
只見華瑤手裏拿着個和她一樣豔麗的大紙鳶,漲紅了臉怒氣洶洶而來。
見久安不但不放開,還反而抱得更緊,華瑤怒氣更盛,紙鳶一扔,伸手就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