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圓柱形陶管 槿榮小課堂開課了

氲着淺淺水煙的白菊花茶捧在手心,槿榮感覺剛剛的自己就是那曬幹了水分的花骨朵。

焦躁,枯硬,觸碰還會掉葉子。

而今一下子被哥哥沉浸在溫熱清水之中,變得舒和熨貼。

“哥你說的對。”槿榮反思自己,“我該耐心些的。”

不是所有村人都如同裴松一樣,只需介紹一遍就能領會她的設計。

這裏是古代,閉塞的小村莊,千分之幾的識字率,更從未興建過任何工程。

槿榮和村人們之間,需要溝通,需要磨合。

裴松嘴角揚了揚:“明日中午你到陶窯來吃飯吧,咱們一起。”

“好啊!”槿榮求之不得。

哥哥就是她的港灣,是她的充電寶。

次日清早,槿榮老神在在地回到第一個蓄肥池旁,交待村人們上溪邊撤去竹渠。

涓涓水流仍在由竹筒切口注進池子,從昨天日落到今早,剛剛好将要沒過出肥管的高度。

“竟然正好。”留着原地的村人有些詫異,他以為得等上兩個時辰池子才會滿的。

“因為選用是毛竹,竹筒粗;加之此處低窪,從山腳引水水流勁猛,所以進水格外快些。”

槿榮晃了晃她腰間系着的葫蘆:“倘若這個葫蘆是廣口的,把它擱到那竹筒下方,兩腳蹬個鞋的功夫就接滿了。”

村人似懂非懂,但好像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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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槿榮手中的葫蘆,又望向倒映着人影的池水,慢騰騰地開口:

“一個葫蘆能裝一斤半酒水,竹筒引山泉水注滿它需要穿雙鞋的時間。”

“池子裏能塞多少個葫蘆,注滿它就需要穿多少雙鞋子。”

這回倒是槿榮瞪大了眼睛。

“正是這麽個理兒。”她笑着答道。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竹筒撤走,水線達到最高點。槿榮做好标記,蓋回頂蓋。

随後幾人齊齊向村西前去,今日依舊是挖坑、澆底和砌壁。

輪班的是另三個來自村西的村人。槿榮不知今日配合如何,只領頭走得飛快。

依稀聽到身後傳來交談聲:

“那麽大一池子水,兩日後真能只下降三分高度不成?”

“我覺得不行。不會真能讓人再塗一次面兒吧?那得多麻煩啊。”

“水下不下降說不好,但我昨晚可是聽堂哥說了。”村人擡起下巴指向前方,眼神示意,“說一不二,厲害着呢!”

昂首疾走的槿榮撇撇嘴。哼,這麽快就“威名在外”。

随便了,大家心裏有數也好,還省得她多費口舌。

不知是第一天的工作本就容易理解,還是槿榮運氣好,再度碰上領悟能力強幹活細致的鄉親。

今日挖池子等等的效率比之前還要提升不少,僅僅大半個上午,池底都澆築好了。

“午飯後歇一歇,一個時辰後再開工罷。”槿榮洗洗手,安排道。

“行。”衆人高興地應答。

将滿腦子的尺寸、用料、配比等都抛在腦後,槿榮來到陶窯,和哥哥還有幾個鄉親們一塊兒吃飯。

手裏的竹筷削得圓不溜秋,槿榮不小心滑了手。幸好只是歪歪落在碗上。

“給你換雙方點的吧。”裴松湊近,低聲問道。

“不用,快吃完了都。”槿榮輕輕推了他一下。

對面的虎子爹清了清嗓,開口道:

“槿榮啊,我好奇好些天了。為啥這次的陶管要燒成圓的呢?”

槿榮剛想開口,聽到身邊的裴松應和:“是呢,你給我們講講。”

槿榮斜他一眼,好個哥哥,她明明有跟他陳述過的。

幾雙眼睛都期待地盯着她,順坡下驢,槿榮小課堂開課了。

她先比出一個手槍的手勢,手心向外。示意道:“圓形陶管,好處有三。”

“這麽多!”裴松捧哏那叫一個快。

飯桌下,槿榮左手輕輕掐了下裴松的大腿。

意思意思行了。

槿榮晃晃大拇指:“其一,各位燒管的時候應該都注意到了。圓柱形的陶管要比方形、五角形更省材料。”

虎子爹想到挖出來卻沒用上的那一小堆黏土,還有大家各自挪回家用的多餘柴火,點了點頭。

槿榮再搖搖食指:“其二,也是最重要的。圓柱形的陶管的受力遠勝過方管和菱形管,更适合埋在地下。”

村裏燒制的陶管不多,偶有的也是用于農事,埋在田邊。

槿榮此次設計前瞧了瞧,桃花村最舊的那批陶管皆為四方形,最不能承力。

哥哥裴松掌管村裏的事物後,曾将四方形的陶水管改進為五角形,可見他考慮到了路面重力的因素。

“意思是,不怕人踩車軋嗎?”虎子爹活學活用。

“正是。其實不僅僅行人,光是填回去的土也有份量壓在管上面呢。”槿榮補充道。

基礎建設往往有很多種材料可以選,最終決定的因素包括價格、使用壽命、安全性等等。

為了延長下水管道的使用期限,地面重力的因素一定要考慮到。

“其三,也是跟為什麽這次一定要用陶來制下水管有關。”

槿榮手指指向桌上的一小陶碟醋:“選用陶是因為它的耐酸耐堿性都不錯,不易腐蝕,使用壽命長。”

“而陶管內外施釉後,既不滲水,光滑的內壁還能減少阻力,更不會附生藻類。”

這下無需槿榮明說,大家都懂了。圓形陶管沒有縫隙和夾角,當然更适合當作輸送肥料的管道。

一位大伯感慨道:“哎呀,活到老學到老。還是你們年輕人腦瓜子好使,想出這麽些彎彎繞繞來。”

慚愧,慚愧。都是現代物理的功勞。

飯後,槿榮和裴松也回藥屋休息兩刻鐘的時間,養養精神。

午睡醒來,風吹幕簾。裴松送槿榮回到村西的蓄肥池坑旁。

“謝謝哥哥。”分開前,槿榮感念地對裴松說道。

“謝什麽,你幫大家解惑,該謝謝你才對。”

才不是,槿榮心想。

她一味地想要趕工,忽略了與鄉親們溝通設計原理的重要性,又嚴苛死板,合作效率當然高不起來。

下午,槿榮态度比往日更好,有問必答。面對一知半解的鄉親們還會主動溝通,力求他們不但手上的活兒做得準,心裏也要明白為什麽。

只是一天半的工夫,第二座蓄肥池便順利完工,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又來了幾個看熱鬧的鄉親,打量着蓄肥池的外觀。

槿榮出門前帶了點草藥,此刻正分給大家:

“天氣悶悶的,又逢到處咣咣的施工,難免心火旺盛。這分別是竹葉心和夏枯草,回家往水壺裏擱上點,清火的。”

人們接過,聞了聞味道,竹葉心清香沁脾,夏枯草已然曬幹,松松脆脆。

“真好,雖說這兩樣東西在山邊路旁都能見到,可槿榮你想着大夥兒,這份心就讓人感激。”

槿榮笑了笑:“別急着感激,我不過是大夫的職業病又犯了,才總惦念着這些東西,你們不嫌煩就好了。

鄉親們贊道:“這個好,往年夏天都是藿香,那味道實在辛得很。與其熱到挨不住的時候擰鼻子喝那個,不如天天保養。”

衆人分着草藥,心裏高興有人時時挂念他們的身體。

前個兒做工馬虎的村人抹了把汗,感嘆道:

“村長果然是村長,別看她前兩天施工的時候要求嚴苛,可就像她說的,對事不對人。

有年紀大的婆婆搔搔頭發,提點道:“人家那是做事負責,做人大氣。哎,一晃幾年,連槿榮都長大了啊。”

憶及往昔,鄉親們紛紛念叨起了槿榮的“光榮事跡”。

“說起來,我還記得去年她為撈河草掉進水裏的事。”

“還有小時候呢,說啥就是不認人。哎喲,可把我們做鄰居的給愁壞了。”

“這你們就不懂了吧。”婆婆取出手帕,将枝葉心和夏枯草包得嚴嚴實實,揣進懷裏。

“有的人早慧,有的人先前混沌,後頭靈光。槿榮爹娘都那麽能幹,我一早就知道,她準能聰明過來。”

“說我啥呢?”槿榮轉了一圈回來,玩笑道:“叔叔嬸嬸婆婆們嘴下留情,可不要再提小時候的事了。”

“不提不提。今日又忙活了大半日,早些回家歇歇吧。”

“哎。”槿榮乖巧應道,打算回家躺一躺,晚飯後再回來注水就行。

提着空竹筐走到人群之外,槿榮注意到幾步遠的大樹陰面樹蔭下始終站着個人。

是周蘭。

此刻,對方眼神中帶着嘲弄,明晃晃的,看得槿榮心裏膈應。

幹脆裝作沒看見,槿榮直直打她面前走過。

卻聽身側傳來一聲低低的譏諷:

“真會裝。”

繼失明後又失聰,槿榮目不斜視,步伐穩健。直到繞過一條小路的拐角,才慌張地停下。

她攥緊衣袖,手心沁出了汗。難道說,自己不是原身的事情被發現了?

周蘭這麽厲害的嗎,她會什麽讀心術不成?

槿榮無奈。那她一個穿越來的,不裝還能怎麽辦。就是要裝到底,裝得像啊!

惴惴不安地走了一路,沿途有幾個人向她打着招呼。

“槿榮忙完啦?真厲害!”

“村長姐姐辛苦了!”說話的是母女倆,叫姐姐的是個小槿榮五六歲的小姑娘。

頭回被人叫村長,說不高興是不可能的。槿榮面帶笑意,揉了揉小妹妹的額發。

咦?從前沒人叫過她村長嗎……

如此說來,除了給鄉親們看病這一點,她和從前的裴槿榮其實一點都不像。

那周蘭說她裝,是幾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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