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營養液1500加更 萬民請……
風起, 雲湧。
不知從何處吹來的風,撩起了大家的發絲,吹來的沙塵眯了人的眼睛。
伸長了脖子向前望天的衆人, 都被這涼風給吹得脖子一涼。
好像确實有些不同。
就算是時間到了, 這雨還沒有落下來, 但是衆人都不敢再有什麽別的想法了。
瞎子都看得出來, 這肯定是有問題!
還沒等大家反應過來,這天氣像是小孩的臉, 一下就變得完全不一樣了。
說是未時雨,這未時一刻都還沒有到,天就黑了下來,雨從一開始滴答幾顆, 變成嘩啦啦地往下落,連一盞茶的時間都沒有用上。
大風呼嘯而來,将田裏還沒有收的糧食吹得東倒西歪, 雨水大得模糊了人的視線。
從晴天朗日, 變成風雨交加,居然只一刻鐘不到!
城裏的人都就近找街邊的鋪子或是茶館躲雨, 但是沒有一個人有心思逛鋪子, 也沒有人有心情喝茶,不是站在門邊,就是站在窗戶邊上,全都木呆呆地看着外面的雨。
那城裏不種田的人家還有心思躲雨, 田間勞作的莊稼漢大多直愣愣地站在田裏,雨水傾盆而下,幾個呼吸之間,整個人渾身上下都濕透了。
放眼望去, 灰暗的天空下,風雨齊聚,不少輕巧的物件,被卷上了半空,随着風到處亂飄,看起來吓人極了。
一片片田裏,全是滿臉不可置信的人,就站在那裏讓雨淋,連跑都不知道跑。
何大春也愣在了原地。
這雨水怎就這般聽話,說是未時來就是未時來,竟然一絲差錯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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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呆愣過去之後,何大春感覺一股喜悅湧上心頭。
這一場大災他算是躲過去了,他和兒子兩個人日夜不睡地搶收,種植下去的糧食已經收獲了一大半,剩下的一部分也不可能顆粒無收,明年不會無糧可吃了!
內心壓抑已久的焦急,擔憂,恐懼,愁苦,現在全都變成帶着哭腔的笑聲,從喉嚨間肆意地鑽出來。
“哈哈哈哈哈!”
這帶着哭腔的笑聲,徹底打破了衆人的不可置信和呆愣。
空蕩蕩的曬糧場上,一個個力竭的人跌坐在地上,心裏湧起一股莫大的慶幸,也跟着笑了出來,眼角溢出的淚水,不知是苦是甜。
每個人的四周,全都被這種平日裏聽見會覺得毛骨悚然的笑聲包圍,大家卻只覺得慶幸。
等心中壓抑了很多天的情感,終于完完全全地宣洩出來之後,整個人才如夢初醒。
随之心裏一陣後怕湧上來,要是沒有聽到那通知,要是沒有信,是不是他們真的要重演幾十年前的那場慘劇了?
一個個心裏都升起了劫後重生的喜悅,和無比的感激。
下意識地看向涼州大營的方向,想要下跪給恩人磕個頭。
***
雖然對自己預測的天氣很有信心,但是頭一次作為最關鍵的因素,影響着成千上萬的人命,城靜楓還是難免有些憂慮。
假裝自己推演累了要休息,躺在特意尋來的榻上閉目養神,試探了幾十次,終于又再次進入了那種廣域視角。
這一進來,就聽到許多含着各種情感的大笑,大哭。
然後就看見了讓她永生難忘的一面。
在田地間,在曬谷場上,在農家小院前,無數人像是一呼百應一樣,一個接一個地朝着涼州大營的方向下跪。
不停地磕頭,嘴裏激動到說不出話來,臉上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不少人頭上都紅腫甚至破皮,但是卻還是像感受不到痛苦一樣。
她下意識地想要将人扶起來,卻忘了自己并不在這些人面前。
她發現自己的能看見的範圍好像正在不斷的擴大,不管看向哪一個方向,都逃不開這樣齊齊下跪的百姓。
她想扶又扶不起來,想離開這種視角,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能看見的範圍還不斷擴大。
她開始感覺自己好像開始有點累,眼前一黑,退出這種視角的同時,真的睡過去了。
魏定看着原本閉目養神的城姑娘,呼吸慢慢變得均勻,想起她畏涼的手,找出自己新做的還沒有穿過的厚重毛皮披風,輕輕地蓋在她的身上。
這雨結結實實的下了一個下午,風雨交加,電閃雷鳴。
最後一抹陽光,在酉時重新射進涼州城。
天空中的灰黑與沉重,被一片紅色浸染。
百姓不無驚嘆這涼州軍的通報之準确。
藏在百姓中的不少人,看着這雨真的在酉時停下,然後觀察了一番百姓的态度,明白是時候了。
他們開始人畜無害地和周圍的人搭話,引起讨論。
“你們說這涼州軍是何時有這種本事的,魏将軍來涼州多年,可從未聽說過有這等本領啊。”
“是啊,我前些天去城外采藥,正巧遇上風沙,還看見有涼州軍往回趕呢。”
“我也記不太清了,大概五六年前,有一次匈奴來攻擊,不是正巧下雨嗎?不知是什麽原因,射出去的箭威力大減,那一仗可是兇險無比。”
看着大家都開始讨論起在這個問題,剛剛挑起話頭的那人,又藏在暗處說了一句:“你們聽說了嗎?前段時間魏将軍任命了一個軍師,我聽說她可厲害了,你們說會不會是她。”
一聽軍師二字,個個都往才智這方面想,沒多久話題就完全開始圍繞涼州軍軍師展開了。
今日這突如其來的雨,本就是最近一段時間涼州城的大事件。
在這樣準确的預測之後,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每一個人見面就聊這件事。
聊天氣、聊涼州軍、聊這神機妙算。
正當大家口口相傳,讨論起背後的真相的時候,軍師二字在人群的讨論中不胫而走。
“你們聽說了嗎?将軍請了個軍師,這軍師有通天曉地之能,這天氣的預測就是她做的。”
“我跟你們說,今年看似匈奴只來了一次,但是我住在西城城邊,有一晚上隐隐聽見了厮殺聲,肯定是被攔住了。”
“據說這軍師設計了一個密不透風的陣法,能讓所有人偷襲不進來。”
“我表哥的弟弟的姨父的兒子就在涼州軍中,他前些日子跟我說,這軍師不僅才智過人,還武力超群,能和将軍有一戰之力呢。”
這消息真真假假的開始在人群中流傳。
所有人都聊得熱火朝天的時候,未時末消失的騎兵又出現了。
還是那樣一副威嚴的模樣,騎着沒有被雨水淋濕一點兒的俊朗大馬,高聲通令。
“明日辰時小雨,餘時晴!”
剛剛被雨水洗刷過的涼州城,有種別樣的通透,同樣的威嚴聲音,卻和上午完全不一樣了。
那時是給燥熱涼州百姓定心,此時是給人看向遠方的希望。
每一個聽到這通令的人,心情都不一樣。
田地間,剛剛從好不容易從驚濤駭浪般的情緒中走出來的農戶們,聽到這個聲音,眼淚又落下來了。
何大春黝黑粗糙布滿龜裂的大手,激動的抱住一旁的媳婦:“媳婦你聽到了嗎?剩下的糧食我們也不用擔心了!只要沒有倒的,我們都能救回來!”
“是啊,明年我們不用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了,我們也能吃飽飯了!”
何林看着自家爹娘如此開心,臉上也展開深深的笑意,心裏牢牢地記下軍師對他們家的大恩。
傳完通令的将士騎馬往回走,他上午可是喊得嗓子都啞了,現在終于可以按照往常通令要求的那般,三遍知人就好。
傳完通令後,騎着馬兒往回趕,身後突然傳來大聲地詢問:“軍爺,這天氣的預測,是不是将軍新請來的軍師做的?”
馬兒繼續向前走,他微微側身回頭:“除了我們軍師,還有誰有這般本事!”
還有的在城中負責通令的一個士兵,騎着馬路過最繁華的街道傳通令的時候,故意将騎馬的動作做得大了些,餘光看見腰間的那東西掉落,收回目光,一揮鞭子離開了。
圍觀的人群中有不少人都發現了,還沒來得及提醒,就見他飛速遠去。
人群湊上來想看看掉落的是什麽。
就看見一塊寫着通令的牌子,上面赫然印着一個大紅印,上面有三列,第一列是“涼州軍”,第二列是“軍師”,第三列是“城”。
人群驟然炸開。
“真的是将軍請來的新軍師。”
“這軍師不會真的有通天曉地之能吧,要不怎麽能把老天爺合适落雨看得這般清楚。”
“軍師姓城!”
當城靜楓被熱醒,就感覺全涼州好像都在讨論自己,無數的誇贊都沖着自己而來。
趕緊收回廣域視角,睜開眼睛。
發現自己被熱醒的罪魁禍首,居然是一件冬日裏才會穿的,軟厚皮毛制成的披風,入手一片溫熱,明顯和她的身形不符合。
她擡眼向魏定望去。
***
這一天,對涼州城的百姓來說,是驚喜交加的一天。
但是對周圍的城池來說,可謂是晴天霹靂。
那個從涼州城傳過來的流言居然是真的。
他們清晨起來,看見外面的太陽,還對之前的傳言嗤之以鼻,但是還不到下午,這雨就來了。
巳時三刻、午時一刻、未時一刻……
蔚城、應城、朔城……
在一天的不同時段,接連迎來了大暴雨。
雨水淋濕了正在晾曬的糧食,大風吹倒了大片即将要收割的糧食,沒有提前弄好排水溝,大量的雨水堆積,浸泡了不少,還将倒伏的那些全都淹了。
之前聽了那從涼州傳來的言論,或是信任魏定的人,有所準備,損失還沒有那麽大,但是內心也是全是沉重。
有不少自信滿滿,毫無防備的人,這時只能跪在田間放聲痛哭,有的甚至後悔得不停地扇自己巴掌。
即使雨水停下,烏雲散去,籠罩在每個人心裏的愁雲确實始終揮之不去。
那幾十年前的傳聞,一遍又一遍地在腦海中不斷浮現。
看着自己身前田地一片慘狀,悲從中來。
這周圍幾個受災的城池中,只有雲城稍微好一些,只因雲城知府在收到魏定來信的時候,即使也不太相信,但是也性子謹慎地做了防護措施。
原本被強壓着花了錢和時間,憤憤不平的百姓,經過今日這一遭,心裏對他的不滿全都消失了。
因為損失小,他也是這幾個知府中唯一一個稍微冷靜些的,他趕緊派人快馬加鞭去涼州查探消息。
那人也知事态嚴重,往死裏跑,終于還是在城門落下之前趕回來了。
還帶來了至關重要的消息——涼州軍軍師,有準确預測天氣的能力,已經幫涼州百姓度渡過今日一劫,還已經準确地預測了明日的落雨時間!
他腦子飛快地轉起來,之前他們都不信這荒唐的消息,現在要去強行搶涼州百姓好好收獲的希望,肯定沒那麽容易。
他召集雲城百姓,當衆宣布了這個事情。
當衆人得知,涼州城居然完美地避過了今日的大雨,還是人為的,眼裏燃起了希望。
大家就像是瀕臨死亡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
哀聲求道:“大人,我們能請涼州軍軍師前來助我們幾天嗎?”
有痛哭失聲的人強打精神:“大人,我們現在該怎麽辦?這要是再這樣下去,我們可真的要落入當年那傳言那樣了。”
下面有文弱的讀書人提議:“我們不如寫一張萬民請願書吧,将軍不是冷血之人,要不也不會頂着壓力通知我們,若是看見我們的請願,那軍師說不定會願意來幫幫我們。”
雲城知府覺得這個辦法不錯,趕緊派人去他書房,取來最大的紙張。
由他書寫題頭,下方百姓,會寫字的上前來簽名,不會寫字的,就按上一個手印。
還有不少人想起那話本中的故事,紛紛狠心咬破了手指,留下了血指印。
漫漫長夜,這隊伍卻一直沒有減少,到最後,那紙上,全是一層落一層的簽名和手印。
第二天天還沒有亮,宵禁時間一過,在所有百姓的目送中,雲州知府帶着那侵染了無數百姓血淚的萬民請願書,和一群會騎馬的百姓和護衛往涼州城去了。
在路上,還有那百姓惴惴不安地詢問道:“大人,軍師若是真的來幫我們,他們涼州怎麽辦?涼州城的百姓會同意嗎?軍師會來幫我們嗎?”
雲州知府摸了摸懷中,肯定道:“會的,別擔心。”
進入涼州大營沒有被為難,雲州知府心道有戲。
他一進軍帳,見到魏定就連忙下跪行禮,以示誠意。
魏定對這個唯一做了防守措施,還第一個前來的知府,還是很有好感的。
他上前将其托起,說道:“大雍律法,文武體系分論,互不幹涉,雲知府不必向我行此大禮。”
雲州知府力道比不過,只好順着起身。
看見一旁的城靜楓衣着和面容後,瞳孔緊縮,很快又強壓下這情緒,連忙取出懷中的請願書。
雙手将其舉起,沖着魏定和城靜楓彎腰,誠懇道:“此前多有冒犯,望将軍、軍師海涵,我代雲城百姓傳萬民請願書,望不計前嫌,助我雲城渡過此難關。”
城靜楓看他這樣,頓時覺得比印樂游那家夥順眼多了。
不過萬民請願書是什麽?她還沒有見過呢。
伸手将他雙手托起的那張折疊的紙拿過來,慢慢展開。
層層疊疊的紅手印映入眼簾,淡淡的血腥味從上面傳來。
上書內容,字字血泣,仿佛能從中聽見無數人的血淚懇求。
城靜楓想起白日裏自己看見的那震撼的一幕:“我今日同你去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