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安哲,我聽說這次十一活動韋恩要幹票大的。”市場部的例行會議後,Ava沒有跟其他人一樣離開,而是關上會議室的門,來到安哲身邊坐下。

安哲蓋上電腦,挑眉看了下Ava,示意她直說。

“我聽幾個商家說,韋恩要他們這次賠本促銷,HSEE也不要利潤,務必做到全場五折以下。”

“哦,是嗎”安哲不慌不忙地收拾着文件,臉上的笑容隐含一抹不易讓人察覺地嘲諷:“可我們又不是那些普通百貨或者電商,HSEE一直是中高端商場。”從馬丁主導HSEE開始,就一直高貴冷豔着。“就算國內的商家同意,那些國外的奢侈品大牌肯定不賣賬。”說完,安哲似笑非笑地看着Ava:“你認為他能談得下來嗎?”

Ava想了想,覺得自己被韋恩最近的勤奮誤導了,努力是努力,能力上去了,也有點成績,可還是太天真:“估計這事成不了。”

安哲滿意地笑了笑,抽出根煙,遞給Ava,美女接過來,兩人結伴去吸煙室吞雲吐霧。

在他們心中,韋恩雖然長進了,但還是太嫩,剛回國不到一年,連A市的東南西北還沒分清楚,能做成什麽事?

可惜,這次,超出了他們的預料。

韋恩在十一活動的準備會議上,的确打出了五折以下的勁爆促銷,幾個HSEE自有品牌的商品庫存甚至做到了一折到兩折。韋恩說,這次活動不要利潤,只要銷售額和名氣。

安哲考慮到的國外奢侈品大牌居然也認同了韋恩的計劃,雖然沒做到五折,可老牌奢侈品也降到了八折,輕奢在六到七折左右。

這個談判結果才是讓安哲驚訝的,他自問自己做不到。

韋恩在會議上,時不時地看向安哲,對方的表情很嚴峻,沒有了認識他以來的輕松笑意與漫不經心。他有點緊張,握緊了鼠标,看向坐在對面的男人:“安哲,你覺得呢?”這話問得有點私人朋友般的親昵。

如果是平時的安哲,一定會在心裏嘲笑韋恩的不職業,可是今天,他似乎感覺到這個大男孩的忐忑不安,不知為什麽自己就心軟了,他看着韋恩,笑了笑:“很不錯。”

韋恩也松了口氣般笑了起來,有點倚賴地注視着安哲:“你會幫我嗎?”

安哲愣了會兒,心跳有點加速,迅速避開,轉頭望向旁邊市場部的衆人:“當然,我們部門會全力配合的!”

Ava和Miranda等人勉強扯了扯嘴角,點頭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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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會議室時,韋恩一邊與羅易交談,一邊偷偷望向安哲的背影,心裏暗暗為自己打氣,他一定要加油,打一場漂亮的大戰給安哲看!

為什麽?

不知道。

安哲壓在他身上太久了,如果是其他人,只會讓他抗拒敵對,但是安哲,他只是不服氣,不想再聽到對方類似于輕蔑的話語:“你懂了麽?你明白麽?你會了麽?”。

韋恩知道,他渴望看到安哲眼中的認同,甚至,崇拜。

回到辦公室,安哲想了想,還是撥了手機:“晚上有空嗎?”

“找我開房?”

“請你吃飯。”安哲笑了笑,語氣溫柔。

“好啊,老地方。”

對方那邊似乎有點吵,不願意說太多,約好時間就挂斷了。

安哲吐了口氣,把手機放回電腦旁,開始工作,因為韋恩的計劃,市場部的工作肯定增加了,十一是場硬仗,還有許多準備宣傳需要做,畢竟是HSEE歷史上第一次賠本賺吆喝。

**

Libra是開在胡同裏的一家意式餐廳,外面都是居民樓,需要走過一條長長的幾乎沒有路燈的巷道才能找到這家餐廳,獨棟的歐式小洋樓,來這裏吃飯的幾乎都是老外。

安哲到的時候,遠遠就看見程鳴與一個白人男性說笑打鬧。他搖了搖頭,在室外找了個餐桌坐下,開始看今天的Menu.

不一會兒,對面有人坐了下來,撲鼻的香水味。

“今天找我幹嘛?”程鳴把自己的薄外套放在旁邊的椅子上,又松了顆襯衫的扣子,似乎有點熱。

“你的口味還是沒變。”安哲沒有看他,直接招來侍者,開始給自己點菜。

“我就是個Potato Queen,為什麽要改變。”程鳴接過侍者倒給他的檸檬水,給自己要了份例湯。

“不吃點什麽?我請客。”

“已經吃過了。”程鳴暧昧地眨了眨眼,“說吧,找我什麽事,我知道你這個工作狂不會有時間找我敘舊的。”

這話說得安哲有點咽,頓了好長一會兒才開口問道:“聽說你們這次十一在HSEE的商場要做到七折?”

“是的。”程鳴腦中浮現出HSEE那個太子爺,有點心動,“這件事你們韋恩不是找我談的,他去了英國總部。”

安哲吃了一驚:“什麽利益讓你們英國那邊松口了?”

“你不知道?”程鳴有點疑惑:“韋恩是拿線上的渠道說服英國總部的。”

“線上?”安哲嘴裏的煙差點掉了下來,一瞬間,他的腦子轉了許多念頭,“韋恩想做O2O?”說完,還沒等程鳴回答,他自己先樂了起來:“腦子進水了吧,HSEE去做電商?!你們居然也同意把自己的品牌放到網上賣,不是說要超過Bberry嗎,不怕影響自己的形象?”

聽了安哲的挖苦,程鳴毫不在意,只是無辜地聳了聳肩:“具體會議我沒參加,但是老大們都同意了,聽說Bberry在你們那兒不是也打折了嗎?”

安哲又有點被堵到了,程鳴的言下之意是韋恩不僅拿線上的渠道說服了Mberry,還說服了老牌奢侈品Bberry.

甩了甩頭,安哲突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HSEE是韋家的,他操那麽多心幹嘛!

程鳴慢慢地喝着湯,小心地看了下安哲,裝作不經意地說道:“那個,林秋回B市了,他們家給他安排了相親。”

安哲輕輕“嗯”了下,表現得毫不在意。

這種冷淡的态度瞬間激怒了程鳴:“你今天跟我說清楚,你和林秋還有可能嗎?”

安哲突然笑了起來,放下勺子,點燃一根煙,舒服地靠在椅背上抽了會兒,才看着程鳴緩緩說道:“你覺得兩個男的在一起能過多久?”

程鳴沉默了,他好像想了很長時間,或者回憶了很長時間,最後喃喃說道:“林秋愛你。”

“我不愛他。”安哲毫不客氣,仍然是那種極富熱情與陽光的笑容,只是此時看起來卻格外冷酷。

“安哲,你愛過嗎?”程鳴突然有些無力,在他的記憶裏,安哲就是這麽一個殘忍又冷漠的人,可憐了林秋。

安哲聽了這話,臉上滿是譏諷,他把還沒抽完的煙放在煙灰缸上,拿起刀叉繼續吃着牛排,懶洋洋地回答程鳴:“我沒那個玩意兒。”

**

這次的十一活動沒有辜負韋恩的努力,他打了一個漂亮的翻身戰。

安哲把手搭在電梯的扶手上,望向人群中央穿着銷售員服裝的韋恩,他笑得那麽暢快,像個大男孩。

有人已經打印出了這幾天的銷售總額,一邊跑一邊大聲喊着,瞬間,所有人都歡呼起來,連市場部的幾個人也和身邊的銷售抱在一起,叫着鬧着。

韋恩回頭,找了半天,終于看見正從電梯上緩緩下來的安哲,他急忙推開身旁的人,擠出人群,向他走去。

“我們贏了。”韋恩的眼睛亮晶晶地注視着安哲,像個渴望得到表揚的孩子似的。

安哲看着對方額角的汗水,心裏也有點激動,卻并沒表現出多少:“你這次做得很好。”

韋恩哈哈笑了起來,周圍HSEE的員工無論平時的職位是什麽,這個時候都不分彼此地牽着手,搭着肩,有人唱起了歌,有人胡亂吼着。

韋恩和安哲都被這種熱烈的氣氛感染了,心裏的戒備放下不少。韋恩有點不自然地伸出手,搭在安哲肩上,也和大家唱起了歌。

他的身上還殘留着ACQUA DI的香水味,本來只是搭在安哲肩上的手慢慢變得摟住了對方。安哲想推開,又有點不願意掃興,只好盡量平息心中的躁動,靜靜地站在原地。

簡單的慶功酒喝完後,韋恩對安哲說我送你回家吧。

安哲哭笑不得,拉着韋恩把他塞進自己車裏:“你喝了不少,還是我送你吧。”

“今天很高興。”韋恩的臉開始紅了,也許是酒精的作用。

“你做得很好。”安哲能夠想到的只有這句話,他和韋恩敵對太久了。

“比馬丁還好嗎?”韋恩側身看向安哲:“我聽他們說,你在HSEE只服馬丁一人。”

聽了這話,安哲想笑,想說些話挖苦韋恩,最後看見他毫無防備地窩在座椅上,臉上滿是期望,終于忍下了心中的刻薄。

“其實,馬丁很佩服你們韋家。”隔了好一會兒,安哲才緩緩吐出這句話。

“是嗎?”韋恩完全不信,他擡頭直視着前方,回憶了好久才回答安哲:“他總是和我們家裏人吵架,看不起我爸,和我。他們都說,如果不是馬丁只有一個女兒,HSEE就要改姓肖了。”

“你們想太多了。”安哲搖了搖頭,“如果馬丁願意,他的女兒就能作為他的繼承人和你搶HSEE。但是,沒有。馬丁其實很佩服你們韋家,包容堅持,如果不是韋家,容不下他那樣的人,還有我這樣的。”說到這兒,安哲也露出了幾分真心的笑容:“馬丁說過,這個國家估計只有韋家只想開雜貨鋪開一百年,而不去賺其它錢。”

“不是一百年。”韋恩笑了笑,有點自豪地說道:“我們想開兩百年,三百年,甚至更久,将來每一個華人,只要想起百貨,就能想到我們韋家.”

這他媽是一種什麽樣的固執啊!

安哲瞬間有點理解馬丁的心情了,傳統頑固,卻心胸寬大,包容一切能為HSEE帶來價值的人,堅持不懈地朝一個方向前進。他們或許真的能成為一個百年老店,這在當今社會有點難以想象。

馬丁佩服這個家族,安哲也是,所以就算再難也沒想過離開。

車裏放着一個男聲唱的戀曲LA,韋恩注視着窗外,感覺自己的心也随着音樂飄了起來,就像歌聲中唱的一樣:“在時速限制只有九十的路上,我莫名期待的望着窗,讓你架着我們未去的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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