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與旁男子相處
邵蓉蓉一想到要踏出麗華宮去尋找自己失去的記憶,就會害怕得瑟瑟發抖。
原因無他,就因為一旦踏出麗華宮這座奢華绮麗的“溫室”,她這朵嬌弱得沒有骨頭的小花就得看見外頭的男人。
男人是多麽可怕的東西!
她幻想着一堆堆屍蟲蠕動的行屍走肉,又想退縮了。更何況,那個什麽衛凜的,似乎也是男子。她要恢複記憶難道還能避免與旁的男子相處了?
她實在不知道以前的自己到底是如何克服害怕男人這個心病的,不過她覺得,以前的自己既然能夠克服,那麽現在的自己同樣可以!
當天傍晚的流水席上,宮人們早已準備好一百多碟精致而量少的菜肴,在芍藥園的青峰假山石上準備着了。
這個“流水席”的想法是邵蓉蓉某天逛芍藥園突發奇想,想到的。她當時只是随便暢想一下,沒想過真的将其做出來,今日是實在想不到如何甩掉身後的一大群宮人,這才不得不用此計的。
慕容徹今日在紫聖殿忙碌到剛剛才回麗華宮,他回來的時候臂膀上淌着血,被他緊緊地捂住進了寝室。
邵蓉蓉聽見宮人的回禀後,慌忙從芍藥園跑回來,來到他的寝室前,氣喘籲籲地敲了敲殿門。
殿內沒有回應,邵蓉蓉顧不得許多,想一把推開之際,聽見一聲冷清的聲音從裏頭傳出,“別進來。”
邵蓉蓉急得不行,發現殿門被他反鎖了,“阿徹!阿徹!你讓我進來!讓我進來看看你到底傷成什麽樣了!”
本來慕容徹可以在外頭處理好傷再回來的,但是,在玄光鏡下他可悲的身份原形畢露,這讓他惱忿,執劍一下子把自己手臂上皮肉割了下來,之後又只想趕緊回到有邵蓉蓉的地方,于是才會不緊着包紮趕回來的。
可趕回來後他又後悔了。
剛剛他步入中庭,聽見芍藥園處傳來她的歡笑聲,精神才松懈下來,但是,接下來要是被她看見了他這副可憐可悲的模樣,該如何是好呢?
那個奴隸印記是沾過朱丹砂的,經玄光鏡一照就原形畢露,而那個恥辱的印記是自他一出生起就打上的,深入骨髓,即便是他削去自己血肉都沒用,骨頭裏流淌着卑賤的血液,經鏡子一照就照出來了。
今日二次祈雨祭壇上,有不安分的使臣攜此玄光鏡來,表面上卑躬屈膝說了一大堆漂亮恭維的話,說了一頓民間民憤,直斥百姓愚昧無知,竟把真命天子當瘟神。
“想當初,我大周要不是有陛下在,早就被姓蕭的閹賊糟蹋了!哪裏還有今日?不一早被野蠻異族瓜分掉就很好了!災荒年頭每朝每代都有發生,此乃天地更疊的正常規律,怎麽能歸咎于陛下呢?”
他義憤填膺地說了一大串之後,終于亮出目的。
“臣聽聞,有一上古神器叫玄光鏡,此鏡乃得道者開過光的神物,陛下是不是天選之人,只要被此鏡一照,自然分曉。陛下英明神武,肯定是天選之人,不若陛下一照,民間謠說自然不公而破。”
有人配合着踏出一步問道:“敢問祁大人,此物要如何分辨是否天選之人?”
“經玄光鏡一照,倘若是主宰天下的天選之人,會在鏡中呈現紫光的顏色,但相反,如果是濫竽充數的賤奴...”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就會呈現低賤不堪的墨綠。”
“臣等相信,陛下定然是自帶紫光的真命天子。”他頗有心計地跪下。
經他這麽一跪,朝中又有不少人跟随着他下跪。
這一跪讓慕容徹看清楚此時朝中到底還有多少人是表面臣服,私底下依舊想推倒他政權的。
高坐于王座之上的他一直沉默着,這讓底下跪着的人都開始忐忑不安起來。
過了不知多久,他輕輕勾唇失笑一聲,明明是個尋常的淺笑,卻不知何故讓大家覺得氛圍壓抑極了。
正當他們以為已經觸怒天子,這下大家都得腦袋分家,想着要進行後備計劃時,天子就從王座上踩着白玉階拾級而下,緩緩來到祭壇上擺放的玄光鏡前。
後來經驗證,玄光鏡裏的确照出了紫光,那些一開始還滿心期待的人一下子期待落空,面色十分耐人尋味。
“如何,這下能夠向百姓交代了吧?”
他冷笑說完這句,那些支起“玄光鏡”事件的人就意識到,自己這次不但計劃落空,大概也活不長,甚至會死無葬身之地。
果不其然,祈雨結束後,那些臣子以及其家眷,立刻就被抓了起來,殷京城內一片慘嚎聲。
原來,慕容徹雖然運籌帷幄,早就先一步得悉玄光鏡的計劃,并且将計就計偷偷讓人把那面鏡子換了。
可是後來,他在殿後對着那面真正的玄光鏡,始終還是沒忍住用它照了自己。
然後,讓他羞憤的一幕出現了,鏡中顯示的自己,渾身血肉都呈低賤的墨綠,像銅鏽一樣,讓人惡心不已。
這就是真正的他。
因為出身卑賤,生下來就得被烙上朱丹砂的奴隸印記,那些有毒的朱丹砂深入骨頭深處,再經玄光鏡特殊的光線一照,渾身難受,從右臂原來烙有印記的地方開始,血脈已經猙獰地暴突出來,任憑他用刀削去皮肉,旁的地方也開始漸漸呈現出獰态。
他不想讓邵蓉蓉看見這一身低賤的血肉。
可不料就在此時,殿側的牖窗傳來動靜,“啪”地一聲,窗子被撞開,一個嬌弱的身體從上方掉了下來。
慕容徹立馬用沒受傷的那條臂,牢牢地接住掉下的人兒。
邵蓉蓉吓得擁緊他,眼睛圓睜。
“吓...吓死我了,外頭爬上來沒那麽高,沒想到裏面跳下去這麽深...”她扒着他的肩膀心有餘悸道。
可很快她就意識到自己可能會弄傷阿徹,連忙從他懷裏下來,要去看他的傷勢。
可只來得及看見他右臂處皮開肉綻之處,已經産生腐肉的狀态,她驚呼一聲,立馬去掀他衣裳。
不料,卻被慕容徹冷淡地瞪了一眼,側身避開了。
“阿徹...”邵蓉蓉委屈得眼淚在眸裏醞釀,這段時日來她被他寵壞了,如今他态度突然大變,她便有些受不住,“我是想幫你處理傷口而已...”
“你出去。”慕容徹始終不肯用正面瞧她,捂着手臂,聲音偏冷。
邵蓉蓉越想越委屈,眼淚模糊了視線,她心想,自己做的夢興許是真的,阿徹把她留在身邊,大概只是為了複仇吧?
良久沒見身後的人有動靜,慕容徹側過身去,卻見眼前人已經哭成了淚人。
“阿徹你...是不是讨厭我了...”邵蓉蓉抽抽噎噎着,“既然你那麽讨厭我,當初為何把我留在身邊...幹脆把我丢出去,被外頭的男人吓破肝膽而亡算了!”
她嗚嗚地捂着臉,往大門口方向去,大有就此沖出宮門的傾向。
慕容徹不顧受傷的手臂,立馬伸手拉住她。
邵蓉蓉被拉得往後一倒,倒進一個堅實的懷抱,然後就看見他胳膊和胸膛處的脈絡已成深青色。
“這...這是...”邵蓉蓉驚愕得睜圓了眼睛。
她在她那些卷籍上曾經看過一些記述上古寶物的記載,據說有種玄光鏡,鏡面由赤練銅光滑面,好幾個光面能凝聚起特殊光束,專門甄別奴隸印中的朱丹砂,那些光束有可能會讓奴隸體內朱丹砂的毒素發生異變,血脈開始浮突,呈現像這種黑綠色的腐肉狀。
慕容徹立馬松開她,背轉過身。
“這不會是朱丹砂...”
“你出去吧。”
慕容徹打斷她的話。
“如今你看見了,是不是覺得孤很肮髒,不錯,孤是沒有你們這些人高貴,一生下來就被當作人上人膜拜,可是,那又如何??孤如今是天子!誰也不能動搖孤的位置!!”
他突然轉過身,用赤紅可怖的眼睛狠狠瞪着她。
邵蓉蓉呆了呆,等他的氣焰消退下去,才不自覺地上前一步,如同舊日幫他處理斷指時一樣,默默幫他處理傷口、上藥。
完了還湊在他傷口旁極輕地吻了吻,企圖能借此幫他消除痛楚一般。
她晶瑩的眼淚再次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笨蛋阿徹,都傷成這樣了,還鬧什麽別扭啊?你是小孩子嗎?上個藥還怕痛,還對人兇?”她一面難過地數落他,一面掉淚,仿佛心裏記挂的只有他的傷,并無想起他奴隸的出身。
慕容徹神色複雜地看起了眼前人。
過了許久,他終于啞着嗓子道:“別...別哭了...”
邵蓉蓉含淚瞪他一眼,又兀自嗚嗚地難過起來。
“玄光鏡的作用...一會兒就會消退下去了,你別難過...”他繼續哄她道。
邵蓉蓉這時才擡起臉,忿忿道:“是誰把你傷成這樣的??我要去紮個小人起壇詛咒他!!”
慕容徹突然覺得咬牙切齒的姑娘可愛得緊,一時間将奴隸印朱丹砂的事抛到了九霄雲外。
他不禁失笑:“你還會詛咒術?”
“我看的那些卷籍中就又講詛咒術的,回頭我去學!”姑娘把臉頰擦紅道。
慕容徹将她圈來了身邊,伸手替她擦淚,聲音也不自覺放柔下來:“蓉蓉,對不起,剛剛是孤情緒不好,對你語氣太兇,你想要什麽都可以,只要心裏原諒孤。”
邵蓉蓉滿腔委屈,精心為他設計的流水席,菜肴都快涼掉了,然後擔心他,從窗戶摔下,想幫他包紮又遭他兇,如今被他那麽柔聲認錯一哄,淚水越發委屈泛濫了。
“我不原諒,你太壞了!”
她忿忿地背轉過身去哭,哭了一會,突然想到什麽似的,吸着鼻子道:“那...那個...要是你能答應帶我出宮游玩,我就暫且原諒你吧...”
邵蓉蓉覺得,想要恢複記憶的第一步,還是要争取踏出麗華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