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很想恢複記憶
新娘子嫁人時頭上要蓋喜帕,讓夫郎掀起喜帕,從此稱心如意。
可又有哪位新娘子出嫁會帶十一條喜帕?
阿徹之前告訴她,她是主動到南蠻和親,還是在和親的路上想不開跳崖的,所以英娘救她的地方,理應在南蠻附近的昭國,又或是伍國才對,怎麽也不可能會在殷京城郊啊...
英娘告訴她的事,同慕容徹說的相悖了,邵蓉蓉頓在那裏,一時間不知道該信誰。
“哦,對了,當時那十一條喜帕還在我那,好好收着呢,晚些我偷偷拿來給你,可你千萬別讓人知道。”
英娘說完這句,收拾好地上的碎片,就離開了。
後來英娘再一次煎了藥送來,邵蓉蓉趁機找借口遣走身邊的宮人,英娘偷偷往她袖裏塞了個小包囊。
英娘走後,邵蓉蓉剛要拆開包囊來看,不料天子偏偏挑這個時候來找她。
邵蓉蓉慌忙将包囊踢進床榻下,便到了外間接迎。
慕容徹一眼就看出邵蓉蓉眼裏的慌張,但他一言不發,在矮案的主位前落座,淺笑着朝她招招手,讓她過來坐到自己身旁。
“藥怎麽還不喝?一會涼了更難喝了。”慕容徹舀起案上那碗烏漆的湯藥,用唇嘗了嘗溫熱。
邵蓉蓉看了一眼那碗藥,想起英娘很隐晦暗示她不要喝藥,可惜她剛剛急着要看那些喜帕,所以忘了先把藥倒掉,沒想到他就來了。
慕容徹回來之前,心情其實并不是太好。
近日,邊境有個別小國聯合異族,企圖對大周不軌。雖然很快被天子識破計謀,派出諸侯國幾萬士兵前去一下子擊潰,但卻無意中發現,有不少楚國貴族如今尚躲在鬼方國,正集結起力量試圖将大周天子拉下馬。
雖然,他們的威脅,對于慕容徹來說不足挂齒,真正讓他在乎的是,當年楚國那些貴族是如何躲過蕭正德的追殺,逃往鬼方的。
這事情說來蹊跷,就跟他當年莫名其妙得了運氣,在那種絕境中碰巧遇上被大周前天子打壓的大夏遺民一樣。
當時他認為那是自己一步一個血印換回來的,倘若不是他冒着性命危險争取獲得大夏遺民的信任,利用他們和蕭狗的利益沖突,先借助他們的力量鏟除蕭狗,再來一招釜底抽薪,殺了不少人,踩着無數屍骨登上天子之位。
那一路腥風血雨,稍有錯漏必然死無葬身之地,可他不過賤命一條,一介奴隸命,能将大半個大周攪混起來,他認為值得。
事後登上天子帝位後,他又回想了很多,他回想起,邵蓉蓉當初掐着點來獸窟要他,還有好幾次明明蕭正德聞到風聲過來了,最後卻又臨時收兵的事。
當時最有可能做到這些事的,只有在蕭正德身旁的邵蓉蓉。
只有她能随時獲取這些信報,搶先一步行動。
這次突然出現這些在蕭正德滅掉楚國前,就應該處于極刑的這些楚國貴族,不禁讓慕容徹生起懷疑。
如果邵蓉蓉當年真的有心幫他,那麽,衛凜國家的這些人,同樣有可能是她的功勞。
這個認知讓他非常不爽。
“蓉蓉,來,孤喂你。”
慕容徹單手捧着藥碗,單手圈緊蓉蓉的腰。
眼見那碗沿到了唇邊,腰被纏,她退無可退。
“阿徹...”邵蓉蓉鼻子酸了酸,有眼淚準備奪眶而出,但她突然垂下眼皮,遮掩了這些情緒,“藥太苦,我最近喝太多了,能不能不喝?”
慕容徹目光一凜。
“不苦,”他輕輕拈起旁邊一顆麥糖,慢條斯理放進舌間,望着她,“你乖點,喝完有糖吃。”
邵蓉蓉最終還是沒忍住,滴了一顆淚下來。
倘若阿徹說的話都是騙她的話...根據自己夢裏所夢見的,那個少年大聲嚷出,她們邵氏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有一滴淚“啪嗒”一聲砸落,然後是接二連三的淚...
慕容徹收緊了手,那碗藥卻依舊沒收回。
如果...如果阿徹真的是來向她報仇的話,那...那...
邵蓉蓉忍不住擦淚,慕容徹看到這裏,哪還有不明白的?
“蓉蓉你怎麽了?喝個藥而已,怎麽還哭了呢?”他臉上還挂着淺笑,語速緩慢語調卻壓重。
隔在兩人間那張薄紗似乎即将被無情地撕落。
邵蓉蓉已經收拾好心情,端過藥碗大口抿了口,随即雙手圈緊他脖子,自己咽一半喂一半地吞下那口藥。
邵蓉蓉喂完他半口藥,睜着淚眼朝他撅唇撒嬌抱怨:“現在你知道有多苦了吧?”
慕容徹怔了片刻,眉間陰翳消散了一些,随即大笑起來。
“孤的蓉蓉怎麽越養越嬌氣了。”慕容徹笑着伸出指背敲了敲她額頭。
邵蓉蓉送走慕容徹後,趕忙返回內間找英娘給她的那個布囊。
打開布囊一看,果真有十一條喜帕,而且喜帕上所繡圖案确實與當初她醒來時,身上所穿的喜服上刺繡一致。
十一條喜帕都沒什麽不同的地方,唯獨是有一條喜帕比較特別,在喜帕末端,用顏色不顯的絲線繡着兩個字,衛凜。
“衛...凜...”邵蓉蓉小聲地念出這個名字,這名字她從慕容徹口中聽說過,是當年在櫻桃酥裏下藥,想強`辱她的人。
喜帕上怎會繡了強`辱犯的名字?她瘋了嗎?
邵蓉蓉倒反而希望,剛剛一同喂慕容徹喝下去的那些藥,也能趕緊讓他消除過去的記憶,同她一樣什麽也記不起來。
如果先前夢中,少年說她是他仇家的事是真實的話。
她沒法去估量現在的慕容徹待她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因為她沒有記憶,這個認知讓她感到沮喪。
自打她再次回到帝臺,雖然前期他對她的态度有些矛盾、有些奇怪,但後來真的是對她很好。
以前她在充國,被父親困着,母親和其他姐妹也不會經常來她的院落看望她,就是偶爾想起來了,才會過來跟她說說話。
外面有熱鬧的宴席她不能參加,外頭有放燈節、有歌舞鬧市、有萬裏山河也與她無關,反正她只是一個,只能蹲守在自己小小一方院落裏,等着別人去探望的孤家寡人。
可在麗華宮,即便她還是不能到院子以外的地方,但是阿徹除必要處理的事必須外出,其餘時間都是留給她的。
他舍得給她花很多很多錢,給她收集許許多多外間的珍寶;他會在她最好的芍藥園裏給她建“山石河川”,會每天耐心地陪着她逛一遍園子;他會在每天臨睡前過來擁抱她,給她最霸道最踏實的吻;他還會親自喂她喝苦苦的藥,即便要同她分甘同味也在所不惜...
那樣美好的事,倘若不是真的,都是虛情假意...都是虛情假意的話...
邵蓉蓉想到這裏,淚如雨下。
那天,邵蓉蓉趁着無人事,悄悄把英娘拉到一旁。
“英娘,我很想很想恢複記憶,求求你了,有辦法嗎?”她低聲請求道。
英娘被她拉到角落裏,吓個半死,四下看了看。
“別看了,陛下他今兒有事,天沒亮就走了,宮人們都被我支開了,因為我跟她們說今日我和陛下要吃流水席,她們忙着去準備,沒空注意到這裏。”
英娘這下才回神過來,“哎喲,我的小祖宗!你可就別為難我了,好歹我還是你救命恩人不是?”
“陛下讓弄的藥方沒辦法變啊,給你送來的藥,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泰恒院裏那麽多位醫官,我只是提供自己的一套理論,藥方是共同商議後開出的。煎制之時有那麽多雙眼睛盯着,進來麗華宮之前還得過安先生那一趟,進來還得找宮人試...”
“總之,我不可能把藥給換了的,你自己想辦法不喝就好。”
英娘急得頭冒煙,已經迫不及待想要離開了。
邵蓉蓉一把拉住她,可憐兮兮地垂下頭,“英娘,我知道為難你,我只想知道,我的失憶症到底能不能治?喝下你給的藥,是不是再也沒辦法恢複記憶了?”
英娘見那麽可人一位姑娘在她面前落淚,自己也于心不忍,怎麽說自己都與她日夜相對了那麽多日子,秉着醫者之心,早就把她當閨女了。
“也...不是說喝了就沒辦法恢複記憶,就是難了一些,你這個情況還是有希望的,就是你自己機靈點,往後送來這些藥不要再喝了,不然再喝下去,腦子會被滋補得胖胖的,你說人的頭顱就那麽點大,會被擠得再也翻不動從前的地方的。”
邵蓉蓉含淚感激地點點頭。
“還有就是,你要多參與到過去的事情中,一些過去的人和事說不定能刺激你恢複記憶。”
“過去的人和事?”邵蓉蓉喃喃道。
她記得,那塊喜帕上繡着個衛凜的名字,也曾聽阿徹提過這人。
那麽,這個衛凜,應該參與過她記憶缺失空白了的這好幾年時間的,要是能找到這個人,說不定能刺激自己恢複記憶。
但是,阿徹不是說他曾強`辱過她嗎?可是喜帕上繡的名字,又仿佛很矛盾。
到現在為止,她依舊不願意相信阿徹說的都是騙她的話,但如若她不推翻這些想法,那就永遠沒辦法找回自己真實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