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悠遠的重逢·前篇

他醒了。

浮竹十四郎睜開他那雙碧綠色的眼睛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完全處于呆滞的狀态,根本不明白自己現在到底處在一個什麽樣的狀況下。

為什麽眼皮會如此酸澀,視野內的景物都一片模模糊糊的像是對不準焦距的鏡頭?

為什麽身體會如此沉重,就算腦子裏面清醒地想要擡起手、動一下腿,身體依然沉重地不聽使喚,像是很久沒有上過有的生了鏽的機器?

這裏……是哪裏?

自己……在哪裏?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沒想到你真的能醒過來……”

輕得像是自言自語的一句話,飄然傳入耳中。下一秒鐘,浮竹的身體就被一雙手臂抱了個滿懷,緊緊地貼在一個半裸的胸膛裏。背部的肌肉傳來一陣刺痛的感覺,浮竹輕輕皺起眉頭。眼中看到的是一頭柔軟的銀色短發,遙遠的熟悉的感覺。

“……銀……?”

“哎呀呀,你還記得我啊!真感動啊,浮竹叔叔!”

銀色短發的男人把他從自己的懷裏放了出來。紅色的眼睛,帶着溫暖的笑意,柔和地注視着他。浮竹更加迷惑了:“我……到底是……”

“啊啊,該怎麽說呢?”

男人瘦削清俊的臉上露出複雜的神情,微微嘆息。

“銀,我記得……”

記得……是在碼頭?情報、行動、交易、槍戰……零零散散的片斷陸續返回腦海,慢慢地還原出那些曾經的真實、曾經的過去。昏暗的燈光、飛竄的子彈……燈光後的臉那是……

“……惣右介……?”他看向銀,“為什麽……是惣右介和你,銀?”

“你想起來了?”男人的聲音少見的低沉。

“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慢慢地告訴你吧。”銀俯身,抱起了他虛弱的身體,“現在,我帶你去見惣右介先生。”

在聽到藍染的聲音那一剎那,朽木白哉的心裏如同明鏡一般恍然——這是一個陷阱!

他倏然回頭,與藍染四目相接的瞬間,他已然明白了他設置今晚這個宴會的用意。藍染的嘴角,浮現出一個轉瞬即逝的微笑,随即他轉向走廊外提高了嗓音大聲說道:“保安!保安請過來一下!這裏出事了!保安!!”

有幾名服務生和保安聽到招呼聲趕了過來,還有幾名在附近的客人,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來湊熱鬧。不到兩分鐘,十幾個人趕到了出事現場。于是他們看到,今晚宴會的主角之一雛森桃口吐鮮血倒在地上,年輕的朽木集團總裁正從她的身邊緩緩地起身,除了他們兩人之外的房間裏別無他人。

“呀啊啊!殺人了!殺人了!!”

女性服務人員和女賓客扯着嗓子開始尖叫。高分貝的尖叫聲吸引了更多的人,于是騷動在逐步擴大着。藍染在這個關鍵時刻表現出了他的鎮定和從容。他有條不紊地指揮着現場的秩序恢複,命令服務生保護好現場并立即報警。等到亂菊和日番谷聞訊趕到的時候,藍染已經變成了事實上的負責人。

日番谷一眼就看到了雛森的屍體和被衆人圍着站在屍體旁的白哉,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這是怎麽回事?”

“啊,日番谷警視,您怎麽會在這裏?”明知故問的藍染表現出了卓越的演技,那張帶着些許沉痛卻依然冷靜的臉上是生動的驚訝表情。

日番谷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去計較藍染的演技問題。身為一名警官,他非常清楚面對這種情況意味着什麽——狀況證據。在這樣的情況下,就算最終的調查證明朽木白哉不是犯人——事實上他也不可能是犯人——在澄清事實之前他也必須被當作重要嫌疑人接受調查。如果現在、在這裏、在這個宴會結束之前,不能夠以确鑿充分的證據找出真正的兇手,他唯一能做的事就只有把朽木白哉以嫌疑人的身份帶回警局接受進一步的調查。

怎麽會出這種事!?年少的警視心裏唯一的感覺就是想如此破口大罵,但他更清楚此時此刻自己沒有那樣的空閑。

“亂菊,自己小心點。”

低聲叮囑亂菊之後,日番谷撥開人群走上前,一邊從口袋裏掏出了警察手冊:“我是警察。現在請在場的所有人到隔壁的房間裏暫時等候,不要随意走動。等一下請配合警方的調查!藍染先生,請你也和他們一起去隔壁房間等待問詢。還有……朽木白哉先生。”

朽木白哉冷冷地轉身,木無表情的臉孔對上了藍染的一臉沉痛。他一句話都沒說,徑直穿過人群走出房間。只是在經過藍染身邊的時候,他才以極其輕微的聲音說在他耳邊說道:“算你狠,藍染惣右介!”

十分鐘之後,警方趕到了現場,全面接管局勢。當日番谷看到帶隊前來的人是京樂春水高級警監本人的時候,他的眉頭忍不住再一次地緊蹙。京樂簡短地對他下達了命令:“好了,日番谷警視,這裏沒你的事了,請你和其他人一起接受調查。”

“我為什麽要接受調查!”

“因為你今天出現在這裏不是以警察的身份,只是因為你個人的理由。那麽理所當然,你也必須接受調查,哪怕只是形式上的。”

雖然很不甘心,但日番谷不得不承認京樂這番話說得沒錯。他轉身:“我要先去一趟洗手間。”

雛森桃的遺體經過法醫初步驗看,認為死因是氫氧化鈉中毒。在現場提取的證物只有一個喝水的一次性紙杯。在等待證據提取的時間裏,準新娘的死訊已經傳遍了整個宴會廳。所有的人都被警方控制,禁止随意離開頂樓。共計三四百人的龐大人群滞留在封閉的環境裏,不安與不滿的氣氛難以遏止地蔓延着。藍染極力安慰痛失愛女而悲痛欲絕的雛森夫婦。所有的人都不明白,原本喜氣洋洋的一場訂婚宴會,為什麽突然就變成了謀殺犯罪的現場。

在洗手間裏與部下黑崎一護通過電話之後,日番谷重新回到現場。對最初趕到現場的十幾個人的初步問詢工作正在進行,證詞證明所有的人幾乎都是被藍染的聲音招呼來的,而藍染之前就只有朽木白哉,曾經與被殺的雛森桃共處一室。從理論上來講,藍染和朽木具有同等的嫌疑。但是他們兩個人都缺乏足夠的動機。

等了一段時間之後,紙杯的化驗結果被送到了京樂春水手中。他看了看,轉手把那份報告單遞給了日番谷:“你看看吧。”

“這……”

報告單上清清楚楚地寫着:紙杯裏殘餘的液體中含有致死劑量的氫氧化鈉;杯壁上只檢出朽木白哉和雛森桃本人的指紋。

“這不可能!”日番谷一時激動大叫了出來。

“為什麽不可能?”

“……”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沒有藍染的指紋!無論如何,只要他碰過那個杯子,上面就一定應該有他的指紋呀!如果被擦掉了,應該是不會有任何人的指紋的!既然有雛森的指紋,也有朽木白哉不知道什麽時候留下的指紋,又怎麽會單單沒有藍染的指紋呢!

他又問:“朽木白哉說什麽?”

“他只說,人不是他殺的。他說他進去以後只看到雛森小姐一個人在喝水,他和她說話說到一半就看到她倒了下來口吐鮮血,他只是上前想把她扶起來。”

“那麽并不能說明是他殺了雛森桃。”

“但那是事實上的狀況證據。”

“再說他并沒有要殺雛森的理由!”

“理由可以調查。”

日番谷憤然地把報告扔給京樂:“看上去你好象是一心一意認定了朽木白哉就是兇手了,京樂警監!”

“事實很清楚。”

“但是這樣的事實尚且不足以定罪。何況當事人并沒有承認!”

“日番谷警視,”京樂春水平靜地說,“這件案子沒有你插手的餘地。”

少年極力地克制着內心的怒火,又問:“那你是打算把朽木白哉帶回警局?”

京樂點了點頭:“日番谷警視,沒事的話你可以回去了。今天并不是你的出勤日。”

“……京樂警監,你可以解釋一下你為什麽要來這裏嗎?今天,似乎也并不是你的出勤日。”

京樂春水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雙手交疊在面前,面對着少年警視淩厲的質問:“日番谷警視,我說過這件事情已經與你無關了。”

“最近與我無關的案子似乎太多了吧!”

“有嗎?會不會是你想得太多了。”

銀發的少年憤然拂袖:“我會按照我自己的方式去調查!必要的時候我也會選擇越權!”

轉身離開自己上司的少年在人群中找到了亂菊的身影,強制性地把她拉到一邊,低聲說道:“看來我們的計劃,不得不提前進行了。”

“沒問題嗎?”

亂菊一臉擔憂。他們原本的計劃,是從三個方面同時進行的:一方面是朽木白哉的集團企業,通過正常的商業競争方式牽制藍染集團的大部分注意力;一方面是日番谷和一護的調查,力争越過京樂春水這個頂頭上司,直接從警視廳廳長山本元柳齋重國那裏得到逮捕令,将藍染惣右介繩之以法;最後一條道路,則是動用朽木家和四楓院家的交情,通過黑道的方式來解決黑道上的問題。這三種方式是同時進行的,彼此之間并不沖突。只是突然之間發生了這樣的事,不管是朽木白哉還是亂菊和日番谷,一時之間都很被動。日番谷不得不借口去洗手間趁機打電話讓一護抓緊行動。雖說越權提交的報告在兩天前就已經送交了警視廳長辦公室,但藍染惣右介的犯罪行為牽扯到藍染集團的興衰存亡問題。要做出如此重大的決定,對于警視廳長來說也不是十分容易的事。

“沒辦法!”日番谷焦急地說,“不能讓京樂把朽木白哉帶回警局!那樣會造成極大的負面影響。今天的事本來就很張揚,記者和各行各界的人物都來了不少。要是朽木白哉因為雛森桃被殺事件接受調查的消息傳出去,就算以後洗刷了嫌疑,對于朽木集團以及他本人的名譽帶來的影響都是致命的。我們決不能讓這樣的事發生!”

“是啊。”亂菊附和道,“何況要是進了警察局,就完全落在京樂和藍染手上了,誰知道還會出什麽變故呢!”

“所以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把他帶走。目前只能寄希望于一護能夠立刻從山本廳長那裏得到逮捕許可。否則……”否則,也只好采取非常手段了!

亂菊看着銀發的少年焦急卻堅定的表情,忽然想起了一件不大對頭的事:“冬獅郎,你有看到烏爾奇奧拉嗎?”

“就是那個總是跟在藍染身後的死人臉?沒有啊。”

“剛才出事以前,我們不是還見到他的嗎?”

日番谷想了想:“的确是那樣。但是之後就沒有看到了。”

“這樣嗎……”亂菊的眉頭緊緊蹙了起來。

“怎麽了?”日番谷皺着眉頭問,“你為什麽那麽在意那個人?他只是藍染的跟班吧?”

“不是這樣子的……烏爾奇奧拉才是藍染最厲害的殺手锏!他可是……連銀都不願意正面對決的人呢……”亂菊的話題一轉,“冬獅郎,你覺得真的是藍染先生殺了雛森小姐嗎?”

“不可能是別人。氫氧化鈉的作用時間最多只有幾分鐘,這麽短的時間裏沒有其他的可能性了。”

“可是,他為什麽要殺自己的未婚妻呢?他和雛森家的婚事,應該是對他有利的不是嗎?”

“我怎麽知道!連你都不知道的話。”

“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很不安,非常、非常地不安……藍染先生到底想要做什麽呢?銀現在到底怎麽樣了?想到這些我就……”

“亂菊,”少年的手緊緊地握住她冰冷的手腕,“不要擔心!不會有事的,相信我!”

碧綠色的眼眸裏透出堅定的光芒,帶着令人感到溫暖的勇氣。看着那雙祖母綠寶石般透明美麗的眼眸,亂菊混亂的心逐漸平靜下來,輕輕點了點頭。

然而時間,似乎沒有給他們留下太多的空閑去整理心情。

休息室的方向傳來一陣騷動,兩人同時扭頭看過去。守在第一休息室門口的警察們騷動着,分別架住了争執中的雙方。日番谷急忙上前,發現被警察架住的人是雛森桃的父親。頭發花白的中年議員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滿臉都是難以掩飾的憤怒和悲傷。而站在他面前的正是朽木白哉,面無表情的臉對着一旁的藍染,說出了令當事人震驚的指責:“雛森桃,是你殺的。”

日番谷的心裏震動了一下。藍染卻不為所動,輕聲冷笑着反問:“你這話說得可真沒道理啊,朽木總裁!我怎麽可能殺小桃?她是即将成為我妻子的女孩啊!”

“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要殺她,”朽木白哉冷然說道,“但我可以确信是你殺了她。你和我約好了,九點鐘的時候在這個第二休息室裏見面。而我準時來到休息室的時候,只看到雛森小姐一個人坐在那裏,手上拿着那個杯子。她說你去了洗手間,還建議我可以在這裏等你。所以,我才會出現在雛森小姐的死亡現場。既然之前你和她在一起,那麽那杯水,就只有可能是你倒給她的。那麽在杯裏下毒的那個人,也就只有可能是你!”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藍染的臉上。

“聽上去像是這麽一回事呢!”藍染依舊從容不迫,“可是你又怎麽能證明,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正确的呢?我不記得我有跟你約好什麽在這裏見面之類的事。我是看小桃身體不舒服,才帶她過來休息一下。結果在我去洗手間的空隙,你進來了。等我再回來的時候,小桃就死了。何況有确鑿的證據,表明你碰了那個有毒的杯子。”

“如果是你倒的水,杯子上為什麽沒有你的指紋?”日番谷出聲質問。

藍染看着他,緩緩地說道:“水不是我倒的,是雛森自己。”

“好了!到此為止!”中年男子平穩的聲音從人群背後傳來。趕到現場的京樂春水的視線掃過每一個當事人的臉頰,最後落在了朽木白哉的臉上:“這起謀殺案最大的嫌疑人,始終都是朽木白哉先生你。現在請你跟我們回警視廳,接受進一步的調查。雛森議員,也請您放心交給我們警方,請相信,我們一定會把這件案子調查清楚。”

“就拜托你們了!”議員悲憤地回答,深深地鞠了一個躬。

“請您配合,跟我們走吧,朽木白哉先生。”

京樂走到白哉面前,等待着他的回答。朽木白哉俊美的臉上籠罩着一層寒霜,黑曜石般的眼眸深處燃燒着冰冷的火焰。藍染站在一旁,臉上的表情似笑而非笑。亂菊緊蹙起眉頭看着日番谷的背影。銀發的少年警視的手,緩緩地模向了藏在外套夾層口袋中的手槍。

時間像是凝固了。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着朽木白哉的回答。

突然間走廊上傳來急促的奔跑聲,有人大聲喊着“讓開!讓開!”一路從電梯口狂奔了過來,直接沖入劍拔弩張的人群。衆人的視線裏闖入了一個橘色短發的青年,一身警視廳的标準制服表明了他的身份。

“一護?”日番谷的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朽木白哉也明顯地動搖了一下。

黑崎一護大口地急促喘息了幾秒鐘,才亮出手上的一張紙,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藍染惣右介,現在以涉嫌制造、販賣新型毒品、走私軍火、黑社會仇殺、謀害警務人員以及涉嫌謀殺的罪名逮捕你!請你立即放棄一切抵抗,配合警方的調查行動!這是警視廳廳長山本元柳齋衆國親自簽署的逮捕令!另外京樂春水警監,因為你涉嫌與黑社會勾結,暫時中止你的一切職務!現場的指揮權請交給日番谷冬獅郎警視全權接管!”

現場一片默然,所有的人都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轉變面面相觑。驚訝控制了現場的一切,沒有人——包括警員、相關工作人員和賓客、還有朽木白哉和京樂春水——一時之間都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

一護把那紙文書交到了日番谷的手上:“請您執行命令吧,日番谷警視!”

日番谷對大汗淋漓的一護露出贊許的神情:“辛苦了,黑崎警部!”

“嘿嘿!”一護笑了笑又說,“碎蜂警督和防暴部隊随後就到!擔心趕不上,我一個人先來了。”

日番谷提高了聲音對仍然呆若木雞的警察們下達了命令:“所有的人!從現在開始服從我的命令!把嫌疑人藍染惣右介和京樂春水,解除武裝後帶回警視廳!”

“這、這是怎麽回事?”雛森議員茫然地發出了疑問,“藍染……藍染你不是……”

一直沒有說話的藍染此刻露出了淺顯的微笑。他從容不迫地伸手,摘下了自己那副沒有度數的牛角框眼鏡:“這該……怎麽說呢?簡單來說的話就是,雛森議員,您和您的女兒做出了錯誤的選擇。”

藍染的話音剛落,從宴會廳主廳的方向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整個樓層都在這一聲巨大的轟響中陷入了動搖之中。地板猛然晃動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燈不同程度地爆裂,玻璃的碎片和建築材料的殘渣雨點般落下。刺耳的尖叫聲回響在整個旋轉餐廳的各個方向。走廊裏的燈閃爍了幾下,接着就全部熄滅了。

當天晚上十一點十七分,位于赤坂的新大谷大飯店頂樓旋轉餐廳的宴會現場,發生了原因不明的爆炸事件。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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