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一、悠遠的重逢·中篇
“出什麽事了!!”日番谷在一片恐慌與黑暗中大叫。
一片混亂。傳入耳中的聲音各種各樣,大多是尖叫聲,還有無意義的怒吼和互相追問。日番谷努力地在一片吵雜聲中分辨着,下意識地尋找亂菊的身影。很快,他看到亂菊一手護着頭,另一只手掩着嘴在咳嗽。于是他大步沖過去,卻在腳步剛剛邁出的同時,驚覺黑暗中一道細細的紅線,瞄準了亂菊的眉心。
“趴下!亂菊!!”
大叫着示警的同時,日番谷飛身撲向亂菊。裝了消音器的槍聲亦在幾乎同時響起。日番谷只看到亂菊的臉,一臉的驚訝和愕然,在自己的眼裏變得越來越大。後背感受到一陣沖擊。他撲在了亂菊身上,就勢将她推倒在地。
“日番谷!”黑崎一護的聲音。随後燈突然亮了。不知是誰打開了被人關上的電燈開關。混亂的人群中,亂菊驚訝地發現撲倒在自己身上的銀發少年皺着眉頭咬緊牙關,卻沒有打算起身的動作。
“怎麽了,冬獅郎?”不祥的預感剎那間掠過心頭,亂菊一個挺身坐了起來。少年的身體無力地滑倒在她的懷裏,卻咬緊了牙關阻止自己發出□□的聲音。血,沾染在手上,溫暖而滑膩的觸感,剎那間擊碎了亂菊的心。
“冬獅郎,你怎麽了!!”她大叫,拼命搖晃着那個瘦小的身體。淚水瞬間奪眶而出,模糊了眼前他的影像。
“我……沒事……”少年硬撐着發出聲音,“別再搖了!會死……”
“你不會死的!!”
“在被你那麽搖就死了啦……”日番谷喘息着,“亂菊……可不可以……扶我起來……”
在被亂菊扶起來的同時,日番谷的視線很快地掃了一眼周遭的人群。大多是警察,少數來賓和飯店方面的工作人員,看不出剛剛開槍狙擊亂菊的究竟是誰。一護打開了電燈的開關,警員們依舊處于混亂的狀态。
一護突然大叫:“日番谷!藍染不見了!”
日番谷心中一驚,定睛細看,果然不見了藍染的身影。
“糟了!”在他身後的亂菊也叫了出來,“朽木白哉也不見了!”
“難道……”
日番谷沒有經過太長的思考,再度提高聲音喊道:“在這裏的人,現在自動分成兩組,一部分人跟着黑崎警部去宴會廳,幫助疏散賓客;另一部分人,在這層樓搜索藍染的行蹤!”
“警視,您的傷……”
“我沒事!”少年沉穩地命令部下,“立即行動!”
二十多名警員立即分成了數量大致相同的兩組,其中一半的人跟着一護走了,另一半則就地展開了搜索。電燈熄滅的瞬間,有人曾經看到藍染舉槍挾持了站在他附近的朽木白哉。
“難道說今天的爆炸,藍染從一開始就設計好了嗎……”日番谷自言自語地說着。亂菊把他攬在自己懷裏,解開了少年的上衣,正在幫他察看後背的傷口。子彈打在肩頭,尚且滞留在體內。銀發的少年緊蹙着眉頭,倔強地不肯發出一點示弱的聲音。
“為什麽要撲上來……”亂菊喃喃低語着,帶着嗚咽的鼻音。
“……無聊的問題。”少年別過臉不去看她。
“可是!會死的啊!會死的……”眼淚順着臉頰滑落,“我已經……受夠了眼看着有人死在我面前……受夠了!”
“我不會死的……”
“每個人都是說着這種傻話才會死的呀!不管是銀、還是修兵、還是你!男人為什麽總是以為自己能夠背負全世界!!總以為自己做的事能夠讓女人幸福,可是結果呢!?就算你用你的命救了我,可你扔下我一個人,又有什麽幸福可言呢!!”
“亂菊……”
“你說呀!!”
“別哭了亂菊……”
亂菊淚流滿面,緊緊地抱住日番谷瘦小的身體。銀發的少年紅着臉,笨拙地撫摸着年長女性的長發,低聲說道:“可是作為一個男人,如果連自己心愛的女人的生命都保護不了,那又有什麽幸福可以用來談論呢?”
“……男人都是傻瓜!”
“尤其……是在自己喜歡的女人面前吧?”
“啊啊很抱歉,雖然我很想對你們深刻的姐弟戀情表示祝福,但是我似乎沒有那份悠閑的心情呢。”
閑散不羁的口吻、熟悉的語調、熟悉的聲音。日番谷猛然擡起頭,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正是自己的上司京樂春水。他一眼就看到了男人手裏拿着一把裝了紅外瞄準器和消音器的手槍,絲毫不加掩飾,甚至感覺像是故意拎在手裏拿給他看的。瞬間,日番谷碧綠色的眼眸裏爆發出咄咄逼人的氣勢。
“原來是你!我本來還以為是藍染的部下下手的!”
“嗯,是我。”京樂慵懶地站在那裏、慵懶地笑着點了點頭,“藍染的部下沒有時間。所以就只有我這個準部下來動手了。話說回來松本小姐,看來藍染先生看你不順已經很久了呢。要不是他一再堅持,我還真舍不得殺你這麽漂亮又性感的美女哪!”
亂菊冷冷地一笑:“我的确該慶幸,我能活到現在真是不容易呢。”
“是啊是啊,似乎你的男人緣很好喲~多少可以彌補你本身的運勢不好吧!”
“真沒看出來您還喜歡這些占蔔和運勢之類的玩意。我還以為只有小女生才會喜歡呢,京樂警監。”
“啊啊,我可是很纖細的男人呢。”京樂春水向來表情散漫的臉上隐隐浮現出一種哀傷的神情,“可惜啊……”
“不要說廢話了,京樂!”日番谷的槍口也指向了京樂,“從什麽時候開始,你變成了藍染的部下嗎?既然這樣你怎麽不跟藍染一起走?還是你留在這裏,就是為了殺我們?”
“說什麽話呢。我雖然的确是一直在幫藍染,可我并不是他的部下啊。我終究是個警官,怎麽能做出跟着嫌疑犯一起逃走這種事呢?”
“你還記得你是警官!”日番谷緊盯着京樂,像是要把他看透一樣,低聲問道:“我一直都想問你,京樂警監。我也一直都很尊敬你。所以我真的很想弄明白,你到底……為什麽要幫藍染惣右介做事!?”
“為什麽……嗎……?”
“從我進入警視廳開始我就一直聽說,你和浮竹警視,你們以前曾經是多麽優秀的警官!我也一直認為,你雖然表面上看上去懶懶散散的,實際上卻比任何人都更加細心、思慮周密,而且有一種長者的寬容。但是為什麽……為什麽你卻做出與藍染勾結這種事來!?那些檔案……都是你暗中處理的吧?東仙要的案子、市丸銀的案底,全部……也都是你處理的吧?為什麽你要做出這些事?為什麽你要幫藍染掩蓋他的罪惡?還是說,一直以來我所看到的、我所尊敬的那個京樂警監,其實都只不過是假象呢!?”
京樂的嘴角浮現出微微的笑意。
為什麽啊……十四郎,如果現在換了是你,你是不是也會像這個少年一樣,義正詞嚴地質問我呢?
——“京樂君,已經決定了畢業去向了嗎?”
“啊啊,還是挺難決定的呢。你呢,惣右介?應該是要繼承家業吧?”
“應該是吧。昨天還剛剛去了一場相親,母親安排的。”
“哦哦!難道說一畢業就要結婚了嗎?”
“也許吧。母親希望,藍然家的繼承人能夠早日結婚安定下來。看上去是個很文靜的女孩子,也許會先訂婚……”
“那麽,”學院的櫻花樹下,懶懶散散的男孩用懶懶散散的口吻淡淡地說,“十四郎怎麽辦?”
——二十二年前,十八歲的藍染惣右介聽了這句話的當時,怔仲地愣在了原地。
二十二年後那個一直不改懶懶散散作風的男人對着銀發少年的槍口慵懶地笑了,一如二十多年前櫻花樹那個同樣慵懶的笑容。
他對少年說:“日番谷,你動搖了呢。”
銀發的少年持槍的雙手在顫抖,沒有說話。
“我都不知道,你原來是這麽尊敬我的呢。不過還是不能不說,真的很遺憾。那個你想象出來的京樂春水,打從一開始,就只存在于你的想象中罷了!”
話一說完,京樂猛然擡起了手中的槍。日番谷反射性地扣動了扳機。
一聲槍響。
——“惣右介,你喜歡十四郎吧?”
一陣風過,飛舞的櫻花花瓣遮住了棕發的年輕人眼鏡背後的臉孔。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這個嘛……”他抓了抓自己有些淩亂的頭發,“在十四郎還不知道的時候吧。”
“呵,十四郎……不可能知道的吧。”
“啊啊,那個人啊,一點都不知道他自己的魅力呢……”
“十四郎就拜托你了,京樂君。”
“你……被他拒絕了?”
苦笑了一下,他那個向來把自己的事情僞裝得滴水不漏的同學、私立真央高校當年的學生會副會長、藍染家族未來的繼承人,很罕見地坦白了一下下。
“上次,學生會一起去旅行的時候,你還記得麽?”
“嗯。”
“那個時候,我又對十四郎提過一點,可是……”
“啊,我明白了。”他笑笑,嘆氣,“我在他身邊提了這麽多年,他不也還是只當我是在開玩笑?其實啊,早就已經不是玩笑了……”
風過,粉紅色的櫻花漫天起舞。
那個人就是那樣的人吧?那麽正直、那麽傳統、那麽善良、那麽具有責任感。他大概,無法接受這樣偏離常态的感情吧?大概也只是,以為他們不過是跟他開開玩笑,打打鬧鬧的就過去了吧?為什麽偏偏愛上了這樣的他?為什麽這樣的他,偏偏就是無法令他們兩個人放手……
“十四郎的目标,是要當警官吧?”
“我也那樣決定了。”
藍染的臉上掠過微微的驚訝。
“他那個人啊,真的當上警官,可是無法讓人放心的。所以我想,我就繼續守護着他的後背,讓他放心地去戰鬥吧。唉唉,這種正義感超強的家夥,保護起來大概會很辛苦吧……”
“……這樣麽……”
“怎麽樣?要不要考慮一起啊,惣右介?”
“不,我……不适合去當警察。”
——後來才知道,不是不适合,而是根本就不可能。
後來才知道,藍染惣右介和浮竹十四郎,根本就是完全相反的兩種存在。
後來,慢慢地、在一個人的時光裏仔仔細細地思考着,才明白,正因為是那樣的藍染,才會被那樣的十四郎深深地吸引……
槍聲只有一聲。
然後,日番谷驚愕地看着京樂的身體緩緩地倒下,胸口噴出了泉水般洶湧的鮮血。倒下的男人依然在微笑着,深棕色的眼眸裏映出的是少年祖母綠一般清澈透明的眼睛。
和十四郎一樣……美麗的眼睛啊……
原諒我,十四郎。從你走的那一天起,作為警察的京樂春水就已經死了。我只是期望着,有一天能看到你回來,看到你和藍染一起回來;我只是希望着有一天,能夠看到你幸福,不管那幸福……是藍染……還是別的什麽人……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