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這近在鼻尖的幽靜氣息讓明夙不自覺又想起了那股奇異之感,神秘、迷人、難以破解。
“明夙。”
明夙心一跳,他從來沒喊過她的名字。
她的耳畔很安靜,甚至能聽到薩亞修睫毛扇動的悄聲。
薩亞修仿佛想說着什麽,但最終都停留在了唇邊,明夙沒能意會。
她又在床上躺了許久,每天在那虛實交界處聽着外邊的風吹草動。
薩亞修幾乎日日在她的房間裏坐上幾個小時,連電視都搬了過來。沙野即便被趕了出去,也時不時來煩擾。任雩分明行程繁忙,但她隔三差五就能聽見任雩前來争執。
若是沒有那該死的名望值限制,明夙躺個多久都無所謂,畢竟時間對她而言并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
明夙凝神煉心,終于能夠取得與化身們的聯系,只是自己還卡在最後一線。
“今日上午十點,沉睡足有一年之餘的著名青年歌手歌訴終于蘇醒,歌迷朋友圍滿醫院……”
電視上播報着當天新聞,正在收拾窗臺的薩亞修頓時停住了動作,轉過身來看向新聞畫面,眼睫微微上擡幾分。
鏡頭裏,穿着素白衣服的歌訴微微點頭向靠近的粉絲打着招呼,在工作人員的護送下徑直走向轎車,全程未發一言,狀态看上去并無異常。
那的确是明夙的化身,無有虛假。
除了醫院以外,經紀公司一定最先得到消息,想必任雩也已經知曉情況。
只是……
日夜照看的少女依舊閉着眼安穩躺在床上。
薩亞修坐在床邊,靜靜看着明夙,長睫如簾。
“你醒了嗎?”
明夙想要回應,她早便醒了。
可她的肉身無法作出回應。
薩亞修沉默了許久,忽而淡淡地展開笑顏。
“但至少是個好現象。”
明夙感到自己突然被薩亞修攔腰抱了起來,她有些錯愕,從沒有人對她這樣做過。
他将她小心放在庭院的躺椅上,微風和煦,日光暖洋洋地照在她身上,仿佛能投入大腦深處的雲海似的。
“我曾經很喜歡太陽。”
薩亞修自言自語道,“我想你也是。”
明夙驀地想起,在她的認知中,吸血鬼這種生物懼怕陽光。
他說的曾經,是她在夢裏所見的……那名貧苦少年嗎?
可說起來,薩亞修不像是懼怕陽光的模樣,他甚至将庭院裏的植物照顧得很好。
專注着沐浴陽光的感覺很熟悉。
明夙仿佛看到遙遠的過去,一對夫妻在田裏收割着金麥,她躺在谷堆上眯着眼睛傾聽鳥鳴。
那時的她還是孩童。
她略感苦澀,過去的日子令人懷念,卻再也回不去了。
章
畫素意識蘇醒,緩緩睜眼,視線內是白亮的天花板。
“畫姐,你終于醒了。”
有些熟悉的聲音。
畫素愣了愣,她怎麽也沒想到此身醒來看到的第一個人,居然是秦澤。
或許是因為上了大學的緣故,秦澤比當年多了一分沉穩,少了一分鋒芒,面容也變得愈發脫俗。
秦澤按下了呼叫按鈕,沒等畫素問,便自己解釋道:“去年你在路上昏倒,我爸把你送來醫院。醫生說你最近狀态恢複得很迅速,已經有蘇醒跡象,我爸沒空抽身,就讓我來看看你。”
畫素睫毛微微扇動,和秦有山打交道的那段時間,她沒少以這個身份見這孩子。
她看着桌上的大捧花束,又打量着這個脫了稚氣的少年,說了聲“謝謝”。
護士很快就來查看畫素的情況,秦澤也在此時給家裏打電話彙報消息。
畫素整理着大腦,決定先回白夜莊園。
“畫姐,我爸說能出院的話,今晚一起吃個飯,慶祝你康複。”
“不用了,我還有事。”
秦澤訝異道:“你這才剛醒來,還能有什麽事?”
“去……去找你薩叔叔。”畫素說出這個稱呼時,胸腔裏憋着一聲笑。
秦澤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難看,他不滿道:“你住院這一年他都沒來看過你,你還找他幹嘛。”
畫素挑起了眉:“他沒必要非來看我呀。”
“他不是你男朋友嗎?”秦澤愈發訝異。
畫素睜大眼睛愣了愣,反問道:“是什麽給了你這種錯覺?”
輪到秦澤愣住,仿佛他的腦子裏從來都是這種認知。
“當初說你們住在一起……算了不管那些。”
畫素垂下眼簾思索片刻,道:“也難為你們家這麽照顧我,就先去見你父親吧。”
秦澤點點頭,不自覺透着高興。
辦理了出院手續,畫素坐上秦澤的車去往秦家的公司。
“你長大不少嘛。”畫素說笑道。
“沒有。”秦澤微微颔首,居然有些窘迫。
畫素悠悠說道:“也不像以前一天到晚皺着眉頭,像有人欠你似的。”
“……”秦澤稍一沉默,道:“大概因為,糟心事少了。”
“嚯……”
畫素的路過引起大樓內旁人的注目,傳說昏迷了整整一年的藝術顧問突然現身,誰都沒聽到消息。
“秦總。”
推開董事長辦公室大門,畫素先行打招呼道。
“呀,畫顧問!”秦有山當即站起,滿眼激動地走去同她握手,一頓寒暄。
秦有山向來給人的感覺便是親和沉穩,畫素與他客套交談,也沒有什麽不自在。
半晌過後,有人敲起辦公室的門,秦有山停了話,道:“請進。”
一人走進來在桌上放了一疊文件。
“秦總,您要的方案。”
聽到聲音,畫素擡起了頭,與來人四目相對。
她懵了一懵,面前的人居然是明千裏,分明只過去一年時間,他的臉卻憔悴得讓她險些沒能認出。
明千裏見到她也微微一怔,轉而牽起嘴角笑了笑:“秦總,你們先聊。”
他轉身走出,後腦的灰白發絲無比紮眼。
“秦總,他是……?”畫素故作無事地問道。
秦有山如同才想起來似的,笑道:“噢,才來沒幾個月的,你不認識。”
畫素淡淡說道:“他看着眼熟。”
“他之前一直做美妝行業,你們能在什麽場合碰見過。”秦有山說話依舊和氣,只是帶了幾分不以為意。
畫素的眼眶忽然湧起一股澀意,她靜靜看着秦有山,“明式集團的老大,為什麽會在這裏?”
見畫素表情頗為認真,秦有山眼珠一擡,僅僅斟酌一秒,便靠在皮椅上惋惜地嘆道:“他們公司經營不順,我只好出手幫一把,給收過來了。”
畫素雙眸幽暗,她看向秦澤,對方低頭交握着雙手,似乎提到這個話題,便不大暢快。
“我聽說,明家早就跟秦少爺結了親?”
“人都沒了,還結什麽親。”秦澤沒好氣地道。
秦有山搖搖頭,煞有介事道:“那都是老一輩随口說的,哪成什麽約定,誰都沒當真,倒是外面傳得沸沸揚揚。”
畫素放在腿上的雙拳驀地握緊。
秦家抓着婚約不放,從來都不是因為明家過世老爺子的遺囑。
老爺子于秦有山有救命之恩,他表面做得完善,任誰都看不出壞心思。
但書中的明夙嫁到秦家後,便過上獨守空閨的慘淡生活。沒幾年的時間,秦家蠶食吞并了明家,勢力財力放眼國內無人能敵,成就主角的傳奇背景,相反明家卻被踩在地底、受盡白眼。
她沒料到自己昏迷,也沒料到秦家居然利用她的失蹤,趁機提前打壓明家。
這大概便是秦澤口中被解決掉的“糟心事”。
“畫顧問,慶祝你出院,我約了高管和幾位你熟識的畫家,晚上一塊吃……”
“不用了。”畫素涼涼打斷了秦有山的話。“解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