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小黑守在明夙的床頭,正昏昏欲睡,忽然被窗戶上冒出的大腦袋吓醒。

“呀,還沒醒呢!”

小黑炸了毛,擋在明夙前方驚道:“你怎麽進來的!”

“一回生二回熟嘛。”沙野一個翻身跳了進來,“何況這結界變弱了。”

“你不能趁人之危!”

小黑一臉防備地瞪着沙野,沙野啧了一聲,道:“我說你也是被那破環子鎮壓的玩意兒,怎麽這麽護着她呢?”

“不關你的事!”小黑毛躁道,叫誰玩意兒呢。

見沙野又上前一步,小黑伸展開雙臂和小翅膀,偏不讓沙野靠近。

可它這碗大的小體型哪裏擋得住身形高大的沙野,沙野為它的不自量力輕笑了一聲,說:“你放心,我還等着她給老子解環。”

小黑頓了頓,并不寬裕的大腦突然發揮了作用。聽他這話,恐怕不知道鎮惡環一旦帶上,十年都無法解開。

“哼,你知道就好,她要是死了,誰都拿鎮惡環沒辦法!”小黑順水推舟地诓他道。

沙野半蹲在床邊,眯眼看着明夙熟睡的模樣,費解道:“不應該啊,都快一個月了,半點沒好轉。”

小黑謹慎地打量着他,道:“你有什麽辦法?”

沙野沉默了幾秒,“做個心肺複蘇試試。”

說着就要上手去扒拉明夙的身體,小黑咻地躺在明夙的臉上,說:“你就不能想點靠譜的辦法嗎!”

“那就只能靠武力的沖擊将她打醒了。”

“你這人,怎麽就知道打架!”小黑看到他認真的模樣更加無可奈何,果然他就是來添亂的!

“薩亞修已經出門找辦法了,你就別輕舉妄動了。”

“好。”

沙野居然爽快地答應,腦袋卻又湊近了從明夙的腦袋直到腳尖來回打量。

“你又在幹嘛?”小黑生怕他不按套路出牌,說話戰戰兢兢。

“在找她的弱點,你不想打敗她重獲自由麽?”沙野煞有介事地說道。

小黑重重出了口氣,它可沒想過能打敗明夙這個怪物,何況這一年多,她的實力突飛猛進,像是乘了雲梯一般,也不知道原因。

“她沒有弱點。”

“不可能,生物都有弱點。”

沙野正投入,忽然電話鈴聲響,他看了眼屏幕來電顯示,不耐煩地接通電話說:“在找呢在找呢,這種來無影去無蹤的世外高人能是那麽好尋的麽?你付的那定金早就消耗完了,我現在還墊着偵查費呢。”

“你放心,我啾啾打人絕不失信。”

小黑疑惑起來,它剛才好像看見沙野手機裏的來電備注的是秦澤的名字。

待他挂斷電話,它試探道:“你在跟誰說話呢?”

“這是客人隐私,才不告訴你呢。”

沙野觀察着明夙許久,口中喃喃念叨着:“啧,修仙者,真稀奇嘿。”

小黑心中存疑,總感覺有貓膩。

“渴了。”沙野忽然站起來。“哪有水?”

小黑:“下樓右轉三十米的茶水間。”

沙野大大方方走下樓,小黑不禁腹诽,這鳥妖怎麽這麽自來熟。

片刻後,又聽到樓下狂放的感嘆:“我去!你家這麽多古董!真他娘的有錢!”

小黑感覺一陣頭疼,它飛到房門外,朝那聲音傳來的方向喊道:“那都是薩掌櫃的東西,你別亂碰!”

沙野還算有點眼力見,幾千塊的單子他都會費心費力,在這兒要是廢了個杯子,那可就不知幾位數了。

一會兒沙野回到了房間,手裏還拿着一塊醬豬蹄。

“你怎麽拿人東西!”小黑不滿道。

“我餓了,随便從茶水間拿了個,這總不值錢吧?”沙野的胳膊肘怼了怼小黑,問道:“你吃不吃?”

小黑麻溜搖頭,“剛從冰窖裏拿出的東西,我不吃。”

沙野啃了一口嘎嘣脆。“還行,就當吃冰棍。”

小黑郁悶地嘆了口氣,這會兒它倒期望薩亞修在家了,起碼那家夥不會惹它煩。

任雩剛沐浴完,披着浴袍躺在沙發上,懶散地聽着歌,有些寂寥。

他已經無趣了好一陣了。

敲門聲間續地傳來,任雩不耐地說道:“說了今天別來找我,編曲的事明天再談。”

來人依舊敲着門,卻又不回應他的話,他皺起了眉頭,走過去一拉門,正要斥責,卻見黑衣男子站在門外,安靜儒雅,于風中蕭瑟。

任雩的瞳孔縮了縮,沉下臉一言不發重重地關上了門。

“我有事請求你,任雩。”

“稀奇了,你還有求別人的時候。可惜我不會聽你。”任雩冷笑道,像是被某種莫名的情緒感染,一說話就帶着冰刀。

可他這樣說着,人卻還是站在門邊,雙耳細細聽着門外的聲響。

安靜片刻後,門外低低傳來:“你想知道歌訴的下落麽。”

任雩身軀一頓,驀地回神拉開門,“你知道她在哪?”

他目光恍惚一瞬,又戒備地盯着薩亞修,壓低聲音道:“你對她做了什麽。”

薩亞修垂了垂眸,平靜道:“或許你可以救她。”

任雩猛地抓過薩亞修的衣領,目眦欲裂地瞪着他道:“你還是對她出手了對麽!”

薩亞修捏住任雩的手腕,硬生生将它掰開。他語氣涼薄:“跟我來。”

任雩捂住脹痛的手腕,冷笑道:“你還是那麽冷血,傷害了別人,沒有半點愧疚。”

“我警告過她的,那麽多次……”

薩亞修的眸子細微顫了顫,埋在了睫羽的陰影下。

他不動聲色地捏緊了拳頭,沉默向前邁進。

任雩心緒複雜,也不顧換衣,攏緊了浴袍就跟随他來到白夜莊園。

“還是這幅模樣……”

任雩望着夜幕下的莊園輪廓低喃道。

靠近那一刻,薩亞修輕輕眯眼,屋裏有生人氣息。

來到明夙所在的房門前,披着雕羽大衣的男子形态肆意地坐在裏面。

“幫你照看了一天,有沒有報酬?”沙野咧嘴笑道。

薩亞修的臉色沉了下去,“出去。”

“你別又趕我。”沙野及時伸出手說道,“我要看着這姑娘醒,我和她還有糾紛。”

薩亞修懶得再管他,任雩幾步走到屋內,看到床上虛弱的人形,猶疑道:“這是……?”

“她就是你要找的人。”

“可她并不像……”外表沒有絲毫相似,可莫名感到有些聯系。

“你之前看到的,只是她的化身。”

任雩心跳一頓,不可置信。

那個明豔動人、孤高強大的歌訴居然變成了現在這樣,好像随時都會從眼前破碎。

他眼眸輕顫,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觸碰她,可明夙的身體卻在這瞬間肉眼可見地變得更加慘淡。

薩亞修驀地伸手擋住了任雩的視線,嚴肅道:“請你也控制好你自己,不然……”

不然她可能徹底無法醒來。

任雩眼神複雜地看向薩亞修,種種情緒醞釀其中,他的喉嚨哽了哽,最終也只憤懑地轉回了頭。

“我不一定能喚醒她。”

沙野雙眉一挑:“這麽說你還是有辦法?”

“人魚淚。”薩亞修低聲說道。

沙野詫異:“嚯,傳說人魚一滴淚便可讓荒原重換生機,那叫個金貴。”

“可是……”任雩咬着下唇,雙拳緊握,雙眼波光盈盈。

沙野:“咋?”

“我已經幾十年沒流過淚了!”

“好辦。”沙野自信滿滿道,“讓我打一頓,包哭。”

任雩瞪了他一眼,說:“你們都出去。”

薩亞修略一颔首離開房間,沙野也大搖大擺跟了出去。

任雩坐到一旁,雙手托在下巴上,眼睛虛無地看着前方。

小黑縮在床頭,不敢說話打擾他的醞釀。

半小時後,卻是任雩先出了聲:“小家夥,給我講講你這輩子最傷心的事。”

小黑愣了一愣,為難道:“我想不起來。”

任雩輕輕嘆了口氣,拿出手機搜索全球十大催淚影片。

“這怎麽還刷起視頻來了。”沙野聽到樓上隐約的動靜,順口吐槽道。

他看着面前坐着的冷寂男子,嘿嘿一笑,放柔了聲音道:“薩先生,薩老板,你真的不考慮招個長工?你家房子還蠻大的,打掃起來挺費力吧。”

對面沉默着不說話,也不知道是在出神,還是純粹不想理他。

明夙周圍一望無際的虛無雲海似乎有了絲變化。

天空下起雨來,她敏銳地觀察着四周,雲朵流淌的速度變快,還有一處層雲糾纏,像是風暴中心一般。但不同的是,她感受不到風動。

是薩亞修做了什麽嗎……

明夙飛越了過去,只聽到旋渦那處傳來斷斷續續的抽噎聲。

“為什麽不追上去!她就快死了啊!”

是任雩的聲音。

明夙訝然,她應該在薩亞修的宅子裏,怎麽卻和任雩離得如此近。

“告訴她真相!現在!立刻!”

明夙:“……”

她以為任雩是個情場老油條,沒想到是個看劇都這麽沉浸的CP腦。

難道是任雩的呼喚突破了她的意識屏障不成。

小黑馬不停蹄地收集着任雩的眼淚,說好的金貴,怎麽都潑了半杯,明夙還是一動不動。

明夙很是沉得住氣,許久過後,她聽到木門開啓、薩亞修和沙野走了進來。

奇了怪了,這仨能湊在一起?

任雩已經哭得兩眼紅紅,他哽咽着說道:“我把幾十年的存量都花了,薩亞修,你是不是在玩我!”

薩亞修的神情卻是比誰都凝重,“連你都沒辦法……”

“不是說人魚淚很珍貴嗎?怎麽一點用都沒有!”小黑也失去了冷靜,在明夙的身上狂抓腦袋。

薩亞修深深吸了口氣,眼神恢複死寂。

“都走吧。”他聲音極淡。

“你讓我來便來,用完便趕走了?”任雩猛地站起,發紅的眼睛盛滿怒意。

“抱歉。”薩亞修仍舊清淡地說道。

“一句抱歉就……”任雩氣極反笑,他瞪着薩亞修,像要把他戳個窟窿。“我偏要留在這兒,直到她醒來。”

薩亞修閉上眼,“那,請便。”

下一刻任雩和沙野兩人就莫名到了房間之外,薩亞修緊閉着房門,任雩用力敲了一把,喊道:“別忘了是你把她變成這樣!當年你還差點把……嘁!”

任雩扶着額頭捋了把頭發,深深呼吸平複着自己。他太失态了。

沙野倒是像個沒事人一樣,自始至終都樂樂呵呵地看着這兒發生的一切,他拿胳膊怼了怼任雩,笑道:“小哥,你真要留在這兒?我沒認錯的話,你應該是個藝人吧!”

任雩不屑地嗤聲:“我在哪要你管。再說,你是哪位?”

“在下啾啾打人創始人沙野是也。”沙野如個古代江湖人一般客氣地拱手一禮。

“我問的是你和他們什麽關系。”任雩眸泛異光,無比煩躁。

“我就是個求職者而已。”一只想從這富豪手中撈點油水的平平無奇座山雕。

……

明夙在意識深處與現實的交界地,将外面的事情聽得清清楚楚。

她沉睡這麽多天,薩亞修一直都在守着自己,想辦法讓她醒來。

但薩亞修襲擊她的情景,仍舊讓她耿耿于懷。如果薩亞修再度失控,她又該怎麽應對。

正糾結着,她忽然感到薩亞修越靠越近,離她僅剩了一掌的距離。

“明小姐……”

薩亞修輕聲呢喃。

明夙仿佛能夠想象到他此刻溫柔而憂郁的眼神。

“原本讓你留駐,只是因為你很特別,但現在……”

他頓了頓。

“我欠你的這次,大概需要很長遠的時間去彌補。”

“或許你醒後不會原諒我。”

“但在這世上,我早已無所牽挂,再長久的時間,我都甘願。”

明夙聽在耳裏,只覺意識都輕飄飄的。

感受到額頭被一只冰涼的手覆蓋,明夙微僵。

他靠得越來越近,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吐息,輕緩之中,有些微失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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