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下馬威

入目陳舊,處處有風雨磨損留下痕跡的老巷子,陳設雜亂無章,幸好狹小陽臺晾曬的衣物裏頭,飄着一兩抹鮮豔,讓灰白黑的巷子平添了一絲遐想。

橘黃色暗淡的路燈下,晚上□□點鐘是最熱鬧的時候,路兩旁味道廉價的燒烤攤,傳來陣陣老爺們之間的打趣嬉笑。

這是秦邵經常出沒的地方。

桌子一擺,四五把馬紮一擱,七八瓶啤酒一放,再叫上幾道下酒菜,男人的快樂就是這麽簡單。

秦邵給自己點了一根香煙,深吸一口,缭繞的煙霧熏得他睜不開眼睛,他便眯起來眼睛,沉默無言的繼續聽對面的男人奚落他——

“阿邵啊,不是我說你,清高不能當飯吃,面子也不能當卡刷,你但凡低低頭,天天山珍海味美酒香車,能落魄到跟咱哥幾個認識?”

說到這裏有些紮心,秦邵才掀起來眼皮子看了這人一眼。

這人叫羅軍,平常說話做事有些張揚,喜歡吹牛扯皮喜歡顯擺,在四個人裏面算是有些小能耐的,不過也僅限在他們四個裏面。

秦邵被指名道姓的提點,脾氣就算再好,也有些聽不下去,不過他修養好,俗話說,常與同好争高下,不與傻子論短長,秦邵也懶得跟他争辯。

所以也只是探過去手把抽了一半的香煙重重摁進煙灰缸,随後站起來身,雙手掏兜,擰着眉宇左右四顧,雲淡風輕尋了個借口說:“你們先喝着,我去趟衛生間。”

說罷擡腳就走。

衛生間自然是沒去的,他走到四下無人,只有遠處一抹光亮的偏僻之處,重新燃了一支香煙,迎着凄涼蕭瑟的秋風,抱起來手臂,靠着電線杆子上慢悠悠的抽起來。

剛清淨不足一分鐘,就聽到身後略微有些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秦邵來不及回頭肩膀就被拍了一下,本來以為是羅軍,聽到說話聲才反應過來,是大學的同窗舊友,也是現在的合租舍友陳素海。

上來就開導秦邵:“羅軍喝大了,說了什麽不該說的,你別介意,他人就這樣,下次咱們幾個聚,不叫他。”

秦邵轉過來頭,往酒桌的方向瞟了一眼,低了頭自嘲一笑,“話糙理不糙,雖然難聽,不過都是實話,人啊,得向現實向權貴低頭,不為五鬥米而折腰的,那都是傻子。”

陳素海愣了一下,沒想到這種話能從秦邵口中脫口而出,且不說真假,哪怕是開開玩笑,也夠陳素海驚訝一陣子,他突然不知道怎麽安慰,沉默兩秒才道:“阿邵啊,能這麽想不是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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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不是壞事。

秦邵自嘲的心想,我就是覺悟的太晚。

空氣中靜默了幾秒,靜默的有些剛才,陳素海突然想起來什麽,關心他一句:“工作找的怎麽樣了?”

秦邵回憶一下這幾天的狀況,耷拉下來眼皮子,用一句話概括:“找工作比找對象都難。”

陳素海也理解,得罪了人嘛,有錢人表面上仁義道德,其實大多小心眼,不得拿着雞毛當令箭,為難為難普通人。

他也只能繼續安慰,“回頭我幫你想想辦法。”

秦邵側頭看他,“得了,免得被拖累。”

說完之後沒有心情再提那些不順心的事,擡腳就走,這次是真的往衛生間的方向去。

這樣偏僻老舊的巷子,把廁所形容成“衛生間”那都是擡舉。

秦邵解決完從裏面出來,驚訝發現廁所空有洗手池子,水龍頭也是擺設,擰了幾下竟然沒水,他保持着攤開手的姿勢沉默了幾秒,忽然搖頭笑了。

秦邵心态還行,再不順,也頂多是苦中作樂。

都說觸底反彈,否極泰來,秦邵就在想,老天到底給他安排了多大的任務,所以這兩年如此心狠手辣的磨砺他?公 舉號:秘 桃 基 地

難不成,以後的國家領導人裏,還能出個姓秦的?

他低頭看向兩兜空空,一身落魄的自己,三十而立,他人是三十了,卻什麽還沒立住呢。

這想法也太不切實際。

随手整理了整理自己,從本意是方便他人,卻因為清潔工不到位有些不方便的公廁出來,前腳剛走到巷子口,後腳就收到程思意公司裏人事部的上班通知。

“秦先生?我是程氏的HR小賈……”

秦邵怔了怔,“你好。”

“周一方便嗎?方便的話,周一早晨八點過來上班?”

秦邵消化了兩秒,不卑不亢的問:“有沒有着裝要求?”

對方笑着說并沒有,倒是提點了他兩句,明面上說程思意鐵面無私,嚴于律人嚴于律己,做事追求效率,暗裏卻在暗示秦邵,這個女老板并不好伺候,讓他打起來十二分精神,這個月已經炒了三個助理的鱿魚,搞不好他秦邵就是第四個。

秦邵聽罷卻想,工作機會稍縱即逝,過了這個村,沒有這個店兒,哪怕是刀山火海,荊棘之路,他也要硬闖。

秦邵總算得了一絲希望,這夜心情大好,回去以後與陳素海羅軍等人好好走了兩杯,秦邵酒量不算差,失意這兩年練出來的。

不過今晚卻失了分寸,酩酊大醉,被陳素海架回去的,被放到床頭,燈打開,光芒刺眼,秦邵手腕搭在眼窩處,借着酒意,對陳瑞海感慨,“老陳,你說的不錯,理想是理想,現實是現實啊……理想是需要現實支撐的,空談理想,會被現實撞得稀碎,懷才更不像懷孕,時間久了,就有人賞識……”

陳素海嘆口氣,幫秦邵脫了鞋子,默默放到一邊,拉了把椅子坐到秦邵跟前。

“得了,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別那麽矯情,一大老爺們家。”

秦邵爽朗一笑,也不知真醉了還是在裝醉,撐了身子坐起來,看一眼窗外暗淡的夜色,恍惚中看到在夜色中搖曳身姿的挺傲白楊,末了側過來頭,對陳素海低笑,“再矯情這最後一回……”

說罷身子便往一邊傾斜,慢悠悠滑了下去,下一秒酣睡。

時間如白駒過隙,一眨眼就到了周一。

這天如往常一般,程思意早晨八點前準時到公司,經過一路陰奉陽違,恭敬問好的寫字樓大廳,又經過每天早晨竊竊私語,也不知道哪來那麽多私語切切,有些不思進取的工作室格子間。

她自然是精神飽滿的開始一天的工作,不過辦公室卻死氣沉沉毫無新意,電梯裏遇到吳科,兩個人聊起來新項目策劃方案的內容,正當程思意走到辦公室,準備推門而入的時候,眼角餘光卻掃到什麽。

她情不自禁駐足,倒退一步,墨鏡往下拉了拉,側過去身去打量辦公室門口新來的男助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像失憶了一樣問身後的吳科,“他是誰?”

吳科看過去,忙走進一步,貼近程思意提醒,“程總自己選的新助理啊。”

程思意擰起來細眉,仔細思索了一番,畢竟幾天過去了,她公務繁忙日理萬機,哪有這個閑心思對一個新來的助理保存記憶。

“隐約……”她在腦海中好一頓翻找,不太确定的點頭,“有點兒印象……”

這個時候低頭瞧電腦的秦邵才注意到有人看他,緩緩擡起來頭,瞧見程思意,不慌不忙沉聲問了句:“程總早。”

秦邵對程思意還是有些特殊感情的,這份特殊大多是因這份工作不亞于雪中送炭,解決了他的燃眉之急。

奈何程思意手握生殺大權,并不明白自己只是喝了酒一時意氣,随手一點就決定了一個職員的去留,往大了說,對于某些人來講,是人生發展軌跡。

程思意回過來神,把墨鏡重新戴上,姿态仍舊是倨傲高冷的,斟酌了一下,鮮豔紅唇一開一合,對連名字都忘了叫什麽的新助理禮貌回一句:“煮杯咖啡送我辦公室。”

說罷拿着包包潇灑轉身,昂首闊步往辦公室走。

秦邵瞧着這等姿态的女老板,淡然的抿唇一笑。

吳科卻走近他,敲了敲桌面,好心點了秦邵一句:“程總只喝美式。”

秦邵抽回眼,聽對方頓了頓又提醒:“而且口味挑剔。”

有些事別人說是一回事,親身經歷又是另外一回事,盡管有吳科的提點,秦邵在程思意這邊還是吃了下馬威。

咖啡剛送進去不久,吳科講完工作出來,手中還端着辦公司裏面那位金尊玉貴的女老板只抿了一口就沒再碰第二口的咖啡出來,推到秦邵桌子上。

吳科攤了攤手。

“跟你說了,程總口味挑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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