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寡婦又如何】
華燈初上,文家外頭馬車排到街頭,裏頭賓客不少,大多是張氏的親戚和商場上往來的對象。
筵席就辦在主屋的偏廳裏,明明主角該是負責招呼的文又閑,然而進門的賓客卻是一個個朝馮珏走去,将他團團圍住。
“聽說馮二爺近來走了平川鎮一趟,該不會是想插手平川鎮上的礦山吧?”有人向馮珏打探消息。
文又閑在旁豎起耳朵,想起他前些日子似乎出了一趟遠門,莫不是真走了平川鎮一趟吧?聽說平川鎮前陣子因為太山山崩,反倒崩出了玉礦脈,消息傳到大內後,大內就立刻派了礦官打理,一般百姓根本無法介入。
“何老爺的消息也未免太快了。”馮珏淺啜了口酒,笑意輕淺。
“瞧馮二爺笑得這般春風得意,莫不是真拿到礦山開采權了?”有人跟着問,就是想藉機分杯羹。
“是拿到了兩筆。”
“兩筆?”現場頓時一片嘩然。
“可問題是,之前不是說過了是大內要開采的,并不打算開放民間?”
馮珏搖着長指。“并非如此,只是尋常富戶是無法一口氣吃下這麽大的量,再與大內五五拆帳。”
一群商賈開始暗自撥着心中的算盤,發現就算是五五拆帳,那利潤還是高得吓人,聽說那崩出的玉礦是上等的翡玉,翡玉在市場的價格哪怕品相不好,随便一尊巴掌大的觀音像都能叫價數百兩。
這樣算了算,難怪馮珏會說一般富戶是吃不下那麽大的量。
“所以之後平川一帶的地價會上漲,已經有不少人在平川鎮注入大筆銀兩,準備建酒樓蓋客棧,未來可以想見貧瘠的平川,将會因為玉礦脈而熱絡起來,馮珏毫不吝于告知衆人平川未來的遠景。
“可是馮二爺這麽說,不是擺明了咱們根本沒機會分一杯羹了?”礦脈買不起,要蓋酒樓恐怕也搶不到地,還有什麽能攢錢的?
馮珏瞅着在場的賓客,知曉這些人大抵都是疏郢城裏叫得出名號的商賈。
“那也不一定,平川的土質貧瘠得什麽都難栽活,只有不黍勉強栽植得了,所以當地要是有了酒樓,必定需要食材,從睢縣或廣縣都方便食材運輸,還有布匹、馬車和各式工具,一個百廢待舉的窮城鎮,什麽都缺,随便一種買賣都做得成,好比……陳老板,你的鐵鋪子可以改打一些挖礦所需的鍬或磨具等等,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牽線。”
被點名的陳老板感動得險些涕泗縱橫,不敢相信他竟然知道自己,更不敢相信他竟願意幫他小小的鐵鋪子牽線。
“馮二爺,別只看顧着陳老,咱們也需要你提點牽線的。”一群人呼呼喳喳,莫不盼望他能指引一條路。
文又閑在旁聽得一愣一愣的,暗惱自己這段時日沒有好好巴結馮珏,要說布匹,文家也有布莊啊,要是有他牽線……不不不,他要的不只是牽線而已,他要的更多,光只是布匹的利潤,他壓根不看在眼裏。
只要他能讓馮珏和方靜予在一塊兒,屆時他想要的還怕無法手到擒來?
然而,近來也不知道馮珏是怎麽着,雖然常到方靜予的院落走動,找的對象卻變成了芝蘭,這……看上芝蘭,對他一點好處都沒有。
他想了想,心生一計,立刻将春煦喚來,對他附耳交代了幾句,春煦便領命離去。
筵席進行到一半,文又閑瞧見芝蘭偷偷摸摸地來到馮珏身邊,兩人狀似要相偕離開,他不假思索地擋在馮珏面前。
“文二爺這是……”馮珏涼涼地睐去一眼。“馮二爺要是倦了就早點回去歇息,芝蘭,你到廚房幫忙去。”他是絕不會讓這兩個人湊在一起的。
芝蘭無奈地看了馮珏一眼,擡手撥發時她的袖子滑落一截,教文又閑瞧見她戴在手腕上金光閃閃的雕花镯子,上頭甚至還鑲着他沒瞧見過的寶石。
難不成是馮珏賞她的?
不過就是個丫鬟,哪裏需要如此大手筆?
“文二爺,芝蘭是文大夫人的丫鬟,我跟文大夫人借調她,這樣不成嗎?”馮珏狀似帶着幾分酒意笑問。
“成是成……”
“那就好,煩請文二爺讓讓,我有幾分醉了,想讓芝蘭扶我回去休息。”
馮珏懶得再理會他,推開他,讓芝蘭扶着他離去。
文又閑急得跳腳,卻又無力阻止。
“二爺也真是的,奴家不過是扶着你回房歇息罷了,犯得着這般大驚小怪嗎?”回房路上,芝蘭低聲咕哝。
“你家二爺有意要撮合我跟你家夫人,自然不喜你太靠近我。”
芝蘭難掩驚詫。“馮二爺看上夫人了?”
“這個嘛……不管怎樣,她确實是個美人,對不?”
芝蘭瞅着他的笑臉,突地掀唇冷笑,“是啊,她是個美人,可是卻是行為不檢。”
馮珏眸色一黯,卻輕掀笑意。“芝蘭,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說自個兒的主子行為不檢,這要是沒有真憑實據,你可是會挨家法的。”
她朝他笑得嬌媚。“我不怕,你會保護我。”
“可你也得要有依據,否則我怎麽保護你。”他耐性十足地誘導。
“真要說證據是沒有,可是這事不管怎麽想就是古怪,二夫人找我問過多回,我也只能說真是不清楚。”
“什麽事?”
芝蘭看看左右,将他拉到轉角處,方便瞧見兩方是否有人走來,壓低了聲音道——
“其實我家夫人曾經被二爺設局趕出府,然而四個多月後她又突然回來了,後來大爺仍籌備婚禮迎娶,接連又公布夫人有喜,可問題是,我是夫人的貼身丫鬟,夫人跟大爺真有個什麽的,我會不知道嗎?更吊詭的是,在得知有喜之後,夫人的喉頭莫名出現了傷,大爺什麽都沒說,接下來,夫人卻像是變了個人,每每見了大爺就哭。”
馮珏聽着,回想起她曾說過喉頭的傷是她因為對不起文大當家所以自殘的,可芝蘭說她變了個人,難道說,她一開始真是不記得他的,是後來才想起來?
所以,她并不是在記得他的情況之下回到文家的,她……并沒有抛下他?
而,推測只是推測,有一天,他會要她親口證實他的猜想。
“總而言之,太爺和夫人別說成親前,就連成親後兩人都不曾同房,我怎麽想都覺得小少爺根本就是她在外頭懷的野種。”芝蘭幾乎是篤定地道。
野種?馮珏微眯起眼,忍住想掐死她的沖動。
他的兒子竟被稱為野種?惱火的瞬間,卻也證明了文羿确實是他的兒子,總算不枉費這段時日他忍受她周旋在身邊了,不過……
“既然你都這般起疑了,怎麽你家二爺和二夫人卻沒揭開這件事?”
“沒有真憑實據要怎麽揭開?況且那個孩子像足了夫人,壓根瞧不見其他男人的影子。”
“所以你家二爺選擇用毒殺的方式對付他們母子倆?”這消息還是他前幾日才從她口中套出的。
芝蘭心急的扯了他的袖口一下,要他住口。“這事別在這兒說。”她吓得只能用氣音說話,“如果讓二爺知道我把這事跟你說,我就死定了。”
“你怕什麽呢?趕明兒個,我在外頭買間屋子,你就搬到那兒,他還能對你如何?”接來他就将她囚在那間屋子裏,直到她願意點頭作證為止。
聞言,她笑得可甜了。“不管馮二爺要我做什麽,我都肯,可是馮二爺答應我的事情得要做足才成。”說着,她的小手貼上了他的胸膛,不住地想,哪怕只能為妾,也絕對強過委身二爺。
“那當然。”馮珏笑眯了眼,不動聲色輕柔地拉開她的手。
文又閑的命令,她動的手,毒殺他的妻他的兒,如此蛇蠍女人,他怎能放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已算是他的仁慈了。
他忖着,突覺心口狠狠地顫了下,正覺疑惑之際,渾身像是着火一般,且這把野火燒得又狂又烈,直朝身下而去,教他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
“馮二爺?”芝蘭伸手想扶他,卻被他撥開。
他抽緊了喉頭,想喚爾剛,又想起他将爾剛發派到方靜予的院落外守着。吸了口氣,他閉了閉眼,勉強揚笑道:“酒勁上來了,我得先回房,你也趕緊回去歇息吧。”
該死,他只動了筵席上的膳食,為何那膳食裏會被下了春藥?他惱怒地回想着,驀地想起最後送來的那壺酒,是芝蘭端來的,難不成她是癡心妄想當他的妾,對他下藥?
“我扶你回去吧,馮二爺,我瞧你連站都站不穩了呢。”芝蘭打定主意要服侍他,站穩妾的位置,主動挽着他,卻被他甩開。
“不用了,我這人酒品不好,醉了會打人的,我可不想失手打了你。”哪怕渾身燒着噬人的野火,他依舊力持鎮靜。
他想,應該不是芝蘭,那麽必定是身為東家的文又閑,可他對他下藥又是在打什麽主意?
一聽到會打人,芝蘭二話不說地退開兩步遠,“既是如此,馮二爺,你小點,慢慢走回房吧。”
馮珏笑了笑,強撐着腳步,費盡了千辛萬苦才終于回到房裏,然而他才剛進門,就瞥見床被竟是隆起的。
他靠着門板,瞪着床上的人,啞聲問道:“誰?!”
床上的人并沒有回應他,他微眯着眼,拖着腳步走上前去,一把掀開了被子,黑眸倏地瑟縮了下。
驀地,外頭傳來細微腳步聲,而後停在門前,低聲道:“二爺。”
“怎麽了?”
“我……來福不見了。”爾剛哭喪着臉,他怎知道他不過去解個手,回來沒多久就聽見茱萸在找來福。
他真的好嘔!虧他還自告奮勇,誰知道竟是歷史重演。
“不用找了。”他的嗓音沙啞極了。
“二爺,你沒事吧?”二爺的聲音有點怪,更怪的是他竟然說不用找。
“沒事,來福在這兒。”馮珏直瞅着在他床上沉沉睡去的方靜予。
“咦?”
“對了,你去跟茱萸說一聲。”
爾剛應聲離去。
房內,他還盯着方靜予的睡睑,直到鬼迷心竅般地輕觸她的臉頰,聽見她發出輕軟嬌吟,他頓時心旌動搖。
他氣息紊亂地坐到床畔,就見她驀地半張着眼,水眸閃動着琉璃光痕,神色有些恍惚,像是認不出眼前的人,身子難受的扭動着,嘴裏忍不住發出細碎低吟。
馮珏驀地察覺不對勁。“來福,你怎麽了?”他不問她為何會出現在這兒,推想肯定也是文又閑搞的鬼。
“二爺……二爺……”她嬌聲輕喃,帶着微微的哽咽。
馮珏情難自抑地吻上她的唇,一如他記憶中那般美好,他是恁地思念她,得知她成了他人的妻,他心裏有怒有怨,然而此時此刻,她就在他的懷裏,如往常那般喚着他。
方靜予瞠圓了眼,該要推開他的,可她渾身無力,再加上他的吻,像是狂風暴雨般擊潰了她的理智,他的碰觸,教她身上的火燒得更熾烈,纖柔的身子不斷蹭着他精實的身軀,想要借此得到解脫。
他發狂般地吻着她,放縱情欲,可是當他褪去中衣,拉開她的衣襟,瞧見她喉頭上的傷痕時,他瞬間清醒了幾分,死死地瞪着那道傷痕。
他想要她,但不能在這當頭,絕對不能!
她不解地瞅着他,淚水在眸底打轉。“為什麽?”
他不要她了……他選擇芝蘭了嗎?她不是不要他,她是不能要他……是命運捉弄他們,不是她要舍下他……
“來福,你冷靜點,有人對咱們了藥,你……喝點水撐着僅剩的意志力,他起身給她倒了茶水。
她一口喝過一口,但依舊無法緩解體內的熱火,她難以承受地開始低聲啜泣。
“來福。”他啞聲低喃,才一靠近她,她便主動貼了上來,甚至咬着他的胸口,像是要将他僅剩的理智全都咬碎一般。
他抽動着喉口,垂在身側的雙手動了動,最終握成了拳,附在她耳邊低喃,“來福,你忍耐下。”
她擡起迷濛的眼,突地感覺後頸一陣痛,黑暗随即鋪天蓋地而來。
馮珏替她蓋妥了被子,一把抓起水壺狂飲,但那緩解不了渴望,教他只能一路退到榻上,怕自己功虧一篑地爬上床。
他不願再從她眼裏看見悔恨,他要的是她的心甘情願,而文又閑今兒個幹的這筆,他日必定要他加倍奉還!
馮珏不着上衣,故意讓夜的冰冷降低他的渴望,直到天色欲亮之際,熱度才褪去了大半,幾乎在同時,他聽見腳步聲傳來,不由得撇嘴,笑得極冷。
不等對方開門偷窺,他主動開了門,用身形擋住文又閑望向裏頭的目光。
“有事嗎,文二爺?”馮珏倚在門邊,嗓音沙啞地問。
“呃……敢問馮二爺,那躺在床上的是否是家嫂?”雖說只有匆匆一瞥,但他篤定是方靜予。
只因昨兒個後來他有瞧見芝蘭,意味着芝蘭并沒有進他的房,如今他房裏有人,那肯定就是他差人下藥帶進他房裏的方靜予。
想着,他險些要扼制不住嘴角的笑意。
馮珏神色微變,狀似難以啓齒,猶豫半晌後,嘆道:“昨兒個飲酒過多,結果……”
“馮二爺怎能如此?她可是替我大哥守身如玉的,你如今糟蹋了她……”文又閑馬上裝作一臉不知所措,同時偷觑着馮珏的反應。“這事到底該怎麽辦才好?”
“文二爺,這年頭寡婦改嫁也不是什麽新鮮事了,就連攝政王妃也是寡婦改嫁,是不?”馮珏狀似愁着臉與他說理。
“是沒錯,可問題你和家嫂啥都不是,這麽做實在太出格。”
馮珏沉吟了半晌,道:“文二爺,我會比照正式迎娶的禮節将她迎娶過門,如此一來,咱們也算是一家人,我這兒要是有什麽好處,肯定會分你一杯羹。”
“一杯羹?”是哪一杯羹?不說個清楚,白紙黑字打個契,天曉得他會不會轉眼就反悔?
“這樣吧,文家有布莊,我可以幫你在平川布點。”
文又閑簡直想翻白眼,這蠅頭小利比陳老板的鐵鋪子賺得還少,誰希罕!“馮二爺,咱們文家的布莊在疏郢城也算是小有名氣,倒不需要特別牽線,反倒是一些沒試過的,我還比較有興趣。”文又閑不跟他啰唆,打算就在這兒跟他說清楚。
馮珏微眯起眼,淺勾笑意。“文二爺莫不是看上我剛得手的兩筆礦脈吧?”
“說什麽看上,既然是一家人,互相扶持不是天經地義的?況且你到時候需要的人手肯定不少,這我也使得上力,只要你讓出幾分利,其他事就交給我,豈不是皆大歡喜?”
“文二爺想要幾分利?”
“這個嘛……”文又閑想了下,心底的算盤打得響。“五分利。”
他想過了,這個數字不算太坑人,而他也拿得快活。
馮珏突地笑出聲。“文二爺才要五分利,未免太過小家子氣,不如這樣吧,既是一家人,我就幹脆把我手上的一筆礦脈賣給你。”
文又閑眨了眨眼,一聽到一筆礦脈,他就一整個心花怒放,可是……
“馮二爺這不是故意損人了嗎?我哪有本事買下你手上的一筆礦脈?”如果可以,他也想要啊,可他就算賣光身家也湊不足。
“這樣吧,我可以給你打個折扣,就用市價的五折賣給你。”
“五折?那豈不是……五千兩就買得着?”文又閑驚喜得都快結巴了。
“對,只要你忘了你今天看到的事,我就以五千兩賣給你。”馮珏笑眯了眼,眸底噙着他最為噬血的狠絕。
文又閑不敢相信怎會有如此的驚喜降臨在他身上,二話不說地道:“馮二爺,咱們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像是怕他不信似的,馮珏又補上一句,“文二爺該是清楚馮某在商場上向來是一諾千金。”
“馮二爺說的話,我自然是信得過的。”文又閑說完,喜孜孜地走了,準備回去好好盤算如何湊足銀兩。
馮珏冷哼了聲,回頭進房,竟見方靜予早已清醒,一雙大眼滿是難以置信。
“來福,身子好些了嗎?”他柔聲問,朝她走去。
方靜予戒備地跳下床,瞪着上身赤裸的他,聽着他暧昧的問話,不敢相信他竟然對她……
“你冷靜點。”
“你要我怎麽靜?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她怒吼着,淚水在眼眶打轉。
方才她被交談聲擾醒,那交談的只字片語像是他将她給銀貨兩訖了?
馮珏無奈嘆口氣,比了比胸口。“是你先對我如此的。”
她瞪着他胸膛上微微滲血的咬痕,瞬間,腦袋裏翻飛出許多畫面,她撫着他的胸膛,甚至咬着,又在他身上蹭着。
她又羞又惱,不能理解自己為何會這樣。
“你被下藥了,該是文二爺差人将你給擄進我房裏的。”馮珏瞧她愈退愈遠,索性回頭找了衣袍穿上。“昨兒個我也被下藥,不過……”在他綁好系繩後,他才懶懶地道:“咱們之間什麽事都沒發生。”
“真的?”
“有沒有,你會不知道?”他打趣道。
方靜予愣怔地瞅着他,半晌才發覺自己被調侃了,羞惱地想離開,偏偏他就擋在門前,她不悅地道:“走開!”
“不走。”
“你——”
一擡眼,正要怒斥,他卻上前封了她的口,靈活的舌恣意地鑽進她的口中,萬般憐惜地纏吮着,直到她不能呼吸。
他一把将她摟進懷裏,調勻了氣息,吻了吻她的發,才道:“昨兒個本是想要了你的,可是你那喉頭上的傷教我瞬地清醒過來。”
“放開我。”她冷聲命令道。
“不放。”
“你就非得要毀我清白,逼我去死?”
“我是你唯一的男人,是你兒子的爹,我吻你要你,究竟是哪裏毀你清白,非得逼你去死?!”他聲色俱厲地低斥。
方靜予渾身一震,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麽,為何他……
“文羿今年是五歲,并非四歲,你為何跟郝多兒說是四歲?”他略放開她,眸色冷厲地瞅着她。
她倒抽了口氣,暗惱自己的多此一舉反倒顯得欲蓋彌章。
“你打一開始就記得我,為什麽要假裝不識得?”
方靜予別過頭,閃避他的視線,卻被他捧住了臉,被迫與他對視。“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跑啊,你再跑啊,我瞧你能跑多遠,就算要把整個王朝翻過來我也會将你找回來!”
她緊抿着嘴,半晌才勾起輕蔑的笑。“馮二爺大可不必在我面前作戲,這些日子你不是和芝蘭玩得挺快活的?”
茱萸告訴她,芝蘭身上添了許多貴重的首飾,直疑惑那些首飾是打哪兒來的。
這還用問,眼前不就有個財大氣粗的男人!
突地,馮珏笑了,本就有神的眼眸閃閃發亮,“吃味?”他就是故意的!
“馮二爺莫往臉上貼金。”
“你不知道皇商就是金子打造的?就唯你不識貨,膽敢在我面前假裝不識得我。”只要一想到這件事,他就滿肚子惡火。
“橫豎我已經嫁人了,如今還是個寡婦……”
“寡婦又如何?這年頭不時興貞節牌坊了,只要你點頭出嫁,誰敢攔你?”
“哈,你這話說得好像我心儀你!”
“不是嗎?昨兒個是誰主動索吻?又是誰撫着我的胸口,在上頭咬了好幾口?”他拉着她的手按在他的左胸膛,讓她感受着他的心跳。
方靜予羞惱地喊道:“那是因為我被下藥了!”她掙紮着要抽回手,可偏偏他一股蠻勁就是教她掙不開。
“我也被下藥了,可我因為愛你,為了不讓你生怨,所以我可以忍,只為了要你心甘情願……你如果不愛我,為何一直哭喊着二爺,又問我怎麽不碰你?”
方靜予羞紅了臉,仿佛他每說一句,她就能回想起那羞人的一刻。
“還有……”他拉起她的手,袖口滑落到肘間,戴在近肘處的銀镯子閃動着銀光。“你要是真沒将我給擱在心上,為何還戴着我送給你的銀镯?”
馮珏的咄咄逼人,教方靜予張口結舌,不知道該如何搪塞。
“如今,你可知曉這銀镯雕飾的寓意了?”他啞聲問。瞧她心荒意亂卻又力持鎮靜,他不禁低低笑開。“天竹南瓜,意指天長地久,綿延不絕……我的情意能夠直到天長地久,我要我倆能開花結果,子孫綿延……你呢?你要的是什麽?”
方靜予瞬地紅了眼眶,冰冷的拒絕話語到了嘴邊,卻是舍不得開口傷他,面對一個自始至終情意不變的男人,她憑什麽一再傷他?
“來福,回來吧,我已經等你好久好久了……”他啞聲低喃,輕柔地将她摟進懷裏。
“如今沒有什麽擋在咱們面前,你為何不跟我走?”
臉頰貼着他的胸膛,聽着他又急又重的心跳聲,她眨着濕潤的眼,噙着鼻音道:“我不能背叛大爺,十歲時我被爹娘舍下送到文府沖喜,如果不是大爺開口留下我,老爺夫人随時都可能趕我走,所以我一直很努力地讨好他們,甚至和大爺的婚事早早就定下,就等着我及笄。
“可誰知道我沒了記憶遇見你,恢複了記憶遺忘你,直到回府成親發現有喜,教我明白清白不在,我一心尋死,要不是大爺,你現在是見不到我的,可偏偏我尋死清醒後想起了你……我心裏藏了個男人,卻得受大爺保護才能活下,你不知道我有多內疚,甚至大爺走了,我連他的家産都護不住……”
“你放心,我會幫你将文大當家的家産原封不動地取回。”算是他報答文又闵這個君子,他由衷地感激他。
“可是我……”
“別再跟我說什麽你是寡婦,這壓根不是問題!”
“可我要是改嫁,那羿兒呢?”
“帶他走。”他的兒子豈能流落在外。
方靜予搖了搖頭。“你如果帶他走,他就無法繼承文家的家産,家産還是又落到二叔手中。”
“我不會讓他拿到,他現在正踏進我的計劃裏,最終的去處是黃泉地府。”
她皺着眉。“你……”
“我已經掌握了他毒害文大當家的證據,有人證物證,絕對能要他付出代價。”
“真的?”
“我辦事還錯得了嗎?況且,如果是将文大當家的家産還給他文家族人,相信文大當家是能接受的。”
她凝視着他,完全沒想過還有這種做法。“可是我畢竟嫁人了,我根本配不上你,而且如果我們之前就在起的事被發現,你……”
“那就別讓任何人發現,待這兒的事處理完,我帶你回京,一切重新開始,如此又有誰能掀咱們的過去?”原來這才是她最擔憂的?她怕兩人的情事被揭發,有心人會以此事攻擊他嗎?真是個傻瓜。
“可是……”
“沒有可是。”他低聲打斷她又道:“你知道莊子裏的屠大娘去世了嗎?”
“我聽魁叔說了。”
他一愣,想起她進莊子的那天清早和李魁在田邊交遂,思及此,對李魁不禁生怨了起來,竟然連他也一起瞞。
“而你也必定知道,她最終是死在墳上……來福,我們比她幸運多了,你怎能不珍惜?”
靜予的身子不自覺地輕顫着,就連嗓音也跟着打顫,“所以我們真的可以在一起嗎?”
“你曾說過,萊菔必須要在對的時間、對的地方栽種,才能夠豐收,也許之前咱們相遇,談不上是對的時間對的地方,可這一回,總對了吧。”他嘆了聲,再一次放低身段請求道:“回來吧,我的來福,你不在,我的福怎會來?”
“但我不喜歡來福這個名字……”她噙着鼻音,微嘟着嘴道。
聽她這麽一說,意味着她答允了,他胸口震動,難掩激動地道:“可我喜歡,這天地之間就你一個來福,我的來福,我的幸福。”
“好吧,我認了。”他都這麽說了,還能如何?
兩人對視着,淚光點點,滿是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