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跳樓
陽臺上,稀稀拉拉的挂着幾件衣服,吸引豐陽視線的是欄杆的凹陷處有一盆草,什麽草,他不懂,也不想懂,只覺得綠茵茵的,很是生機盎然。
男人靠着欄杆一角,右手握着一只玻璃杯,似乎在喝着什麽,沒有顏色,估計是杯白水,或者是白酒。
一個嬌小的身影從卧室裏閃了出來,短發,稍稍過耳,端着一只臉盆,應該是個女孩,一直低着頭,來到陽臺邊,只是微微擡了一下頭,掃了一眼男人。
只是擡了擡頭,時間很短,豐陽沒看清她的臉,只看見了她光潔白皙的額頭,和她端着臉盆的那只纖細的胳膊,很瘦。
男人沒有讓開,還在繼續喝着水,或者是酒,女孩只能微微側了側身,走到了陽臺中央,将臉盆放在了一張木桌上,拿起衣架,開始晾衣服。
直到現在,女孩沒有說一句話,只是默默的低着頭。男人喝了一口,似乎有點不滿,剛想開口,被水或酒嗆了一口,将玻璃杯放在了欄杆上,對着樓下猛烈的咳嗽起來。
一頓猛咳之後,他回過了頭,看着依舊面無表情,準備挂最後一件衣服的女孩,呵斥道:“你就這麽冷漠,看到我這麽個樣子,都不表現出擔心的樣子嗎,就算裝也要裝一下吧。”
女孩總算擡起了頭,定定的看着男人,女孩長得很秀氣,只是偏過了臉,豐陽看不清她的眼睛。但是能感受到女孩臉上的那種倔強。
男人不高,女孩站他邊上,正好到他耳朵邊,女孩無需仰頭,眼中的冷漠,男人看得清清楚楚,女孩道:“你現在的這個樣子,都是你自己找的,我能關心,但我一點都不想關心,一點都不想。”
聲音很低,豐陽聽不清楚,只聽清了自己找的,和一點都不想兩句,豐陽繼續往前走去,現在不回去,恐怕老爸要罵人了。
一聲巨響在身後響了起來,豐陽沒有仰頭去看,只是回頭往地上看去。
因為他的小腿上感受到了被水濺到的涼意,一只玻璃杯砸了下來,碎的四分五裂。
陽臺正對着的下方,停着一輛車,說明男人腦子還算清醒,沒把玻璃杯直接往車上砸,而是手中偏了偏,朝一邊的空地上砸了過來,豐陽這樣想着。
男人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估計他看到了剛才的六個人已經出了小區,很是大聲吼道:“沒錯,我自己找的,不是你們兩個,我會去賭博,欠了這麽一大筆錢。”
女孩道:“難道你不會去上班嗎,上班不賺錢嗎,整天東游西逛,想着賭錢,我們可不用你這麽賺錢。”
豐陽彎下腰把手中的滑板擱在了地上,拉了拉貼在小腿上的褲子,起身繼續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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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拐彎處,豐陽覺得手中空空的,這才發現滑板忘了拿,轉身走了回來,只見滑板順着斜坡,差不多有一半快滑倒汽車底下了。
他跑了過去,蹲下身拿出了滑板,剛抱在懷裏,只聽樓上一陣推搡的聲音,他這才仰頭,看到男人正拽着女孩的胳膊,自己也坐上了欄杆。
豐陽瞪大眼睛,張大了嘴巴,他這一路進來,見到的可謂是平時見不到的。
但是此時發生的事情,不能不讓他震驚無比,這是要跳樓,還要帶着一個。
男人的右手撐着那只花盆,左手箍着女孩的胳膊,手腕太細,輕而易舉的被男人緊緊捏着,男人似乎已經癫狂,嘶聲力竭的喊道:“這日子我不想過了,我想死,這樣,我們一起死。”
女孩一手死死的抓着欄杆,蹲下了身,喊得也很大聲,還帶了點哭腔,道:“爸,你這是要幹嘛,瘋了嗎,欠錢我們一起還。”
男人沒有松手,他都聽不見女孩說了什麽,一直在不停的重複:“死,不就是死嗎,死了好,死了好,一死百了。”
豐陽看着男人的身體慢慢的靠後,手掌心裏隐隐沁出了汗水,心髒瘋狂的跳了起來,心中默念,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他想往後,可是雙腳像是黏在了地上一般,動都動不了。
女孩到底瘦弱,被男人拽的站起了身,随着男人笨重的半個身體已經離開了欄杆,她的身體也慢慢往外前傾。
當男人的整個身體都懸在半空中,女孩原本拉着拉杆的手松了,想去抓男人的衣服。
可是不料她這一松手,半個身體也離開了陽臺,女孩只能一條腿伸到欄杆外,勾住了一根鐵杆,才沒讓自己繼續往下。
正在她艱難的往下夠着男人的肩膀,男人的臉色已經泛紅,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他箍着女孩手腕的手漸漸松開,就這麽掉了下去。
陽臺下方是一輛汽車,豐陽還在邊上站立,眼神惶恐的看着,他沒有看中年男人,怔怔的看着女孩手腕上那道紅色的勒痕,以及她蒼白臉上的一雙恐懼的大眼睛。
女孩啊的一聲大喊了起來,刺的豐陽耳膜發顫,很多原本關着的窗戶瞬間打開,很多個腦袋帶着慌亂的表情,探了出來。
就這樣,所有的人都看到了觸目驚心的一幕,男人背朝着汽車,仰面倒下,發出更為大聲的一聲巨響,重重的砸在了汽車上。
嘩啦一聲脆響,汽車的前擋風玻璃碎裂,砰的飛濺了起來,各種玻璃碎渣,懸在半空之中,就像時間定格了一般,仿佛冬天紛紛揚揚的雪花,不是,是血花,那個中年男人噗的一下,吐出了一口血,雙眼圓睜,不知是昏迷了,還是已經。
豐陽不敢往下想,舉起了手中的滑板,擋在自己的眼前,隔絕了自己看向血腥一幕的視線。但沒能擋住飛濺起來的碎渣,濺的頭發,肩頭,雙臂都是。
豐陽出門前把外套脫了,只穿着一件短袖,此時裸露的皮膚上,全是玻璃碎渣,還又被碎片割裂出的數個小小血口。
他沒有發現,男人吐出的一口血,有一小部分落在了他的藍色滑板上,滑板上并沒有圖案。而此時卻濺出了一朵刺目的血花。
他還是愣愣的舉着滑板,一動都不敢動,生怕滑板稍一移開,就會看到中年男人臨死前猙獰的樣子。
很多人驚呼了起來,有人從家裏跑了出來,遠遠的觀望,喊道:“年輕人,你還傻站着幹嘛,往後退啊。”
豐陽這才醒過神來,滑板還是沒有移開,身體機械的往後退去,身上的玻璃碎渣随着他的移動,簌簌的往下落。
還有人沒敢從屋裏出來,議論道:“我就說,這五樓那家人遲早要出事,整天有要債的上門,今天我又看到被人攆着跑。幸虧他跑的快,不然又要到家門口鬧事。”
屋裏的女人道:“賭博這事,要害死人的,好好的上班不成啊,為什麽要去賭呢。”
一人從另一個樓道裏探出頭來,往這邊看了看,又迅速的縮回了腦袋,又有一人從他身邊走了出來,被他往裏帶了一把,煩躁道:“我就看看,看看都不讓看了。”
先前一人道:“有什麽好看的,前面聽見摔玻璃杯的聲音,我還以為又像之前一樣,摔摔東西罵罵街就結束了。沒想到,這次竟然,唉,好壞一條命啊,可惜了。”
之前跑出來的人已經往外飛奔而去,不見了蹤影,聲音還是傳了過來:“出人命了,有人跳樓了。”他估計是去報警了。
路過的人,聽到這句驚天動地的話,紛紛往這邊走了過來。
不多時已經圍了厚厚的一圈人,有些膽大的人往前湊了湊,看到此景,一陣龇牙咧嘴,紛紛嘆息。
豐陽被擠在了圈子以外,這才垂下了手,左手提着滑板,眼皮低垂,往一邊走去,經過黑暗的樓道時,看到了一個嬌小的身影,從樓上跑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