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探監
兄弟倆正說着話,随着一陣鐵門重重的關門聲,吳天來從門外走了進來,一名年輕獄警跟在了他的身後。
兩人齊齊回頭,豐陽看着吳天來,他的那個板寸已經剃成了光頭,一身寬大的灰色獄服,身板筆直的走了進來。
走路不垮,很正常,眼睛裏痞氣也沒有,當然也沒有那天晚上的委屈,憤恨以及悲傷,如果不是這身衣服,完全就是一個正在學校裏讀書的學生模樣。
他站在玻璃窗內,沒有坐下,俯視着窗外的豐陽,直到獄警催了一聲:“站着幹嘛,坐下。”
他才乖乖的拉了拉椅子,坐了下來,沒有去拿挂在玻璃窗邊的話筒,只是定定的看着豐陽,眼神裏透露出少許的不解,而眉頭一直緊緊皺着。
豐陽拿下了他這邊的話筒,沒有立即湊到耳邊,而是用手指了指手中的話筒,看着吳天來。
吳天來像是沒有看到似的,只是坐着發呆,站在一邊的獄警又一次催道:“快!”
吳天來這才不太情願的伸出左手,抓下了話筒,他的眼睛沒有去看話筒,只是餘光掃了一眼,手沒抓緊,話筒差點從他的手中滑落。
于是他慌忙捏緊了滑落了一大半的話筒,擱在了他面前的臺上,然後定了定神,重新拿起了話筒,擱在了耳邊。
豐陽也把話筒擱在了耳邊,道:“我給你的書,拿到了吧。”
吳天來将話筒往嘴邊湊了湊,清了清嗓子,說:“你有什麽原因嗎?”
豐陽眼珠轉了轉,不知他說這話是什麽意思,朝身後站着的豐光看了一眼,豐光也意味深長的看着他。
吳天來繼續說:“你應該有什麽原因,這麽幫我,替我請律師,還讓我好好讀書,是看上我了嗎?”
他的眼睛裏狡黠的光芒一閃即逝,豐陽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住,低下了頭,忍了一會,好不容易緩了過來。
又聽吳天來說:“還是看上我姐了。”
豐陽猛地擡頭,氣不打一處來,站了起來,怒視着吳天來,雙手撐着臺面,狠狠的道:“你們倆我都看上了,你們自己看吧,誰願意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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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的豐光突然咳了起來,豐陽回過頭,看到一個有着詭異笑容的豐光,他瞪了豐光一眼,繼續轉過頭來看着吳天來。
吳天來這次仰着頭看他,道:“說正經的,你為什麽幫我?”
豐陽這才坐了下來,心平氣和的道:“我們也算認識,而且我知道了你的一些事情,你的成績還挺好,只是想幫一下,我看不得一個人為了什麽事情毀了自己的一生。”
吳天來冷笑了一聲,道:“你好善良!”
語氣帶着嘲諷,豐陽還是聽出了他的謝意,話語中帶着一股市井痞氣,但是眼睛卻在真誠的看着豐陽。
豐陽笑了,道:“你也很善良。”
吳天來突然怔住,不可思議的想着這句話,也笑了起來,手中漫不經心的把玩着話筒。
雖然話筒沒有湊着耳朵,還是傳來了豐陽不依不饒的話:“真的,我就是這麽認為的,你姐應該也是,很多人都是,只是你不想承認罷了。”
他沒說話,卻再一次将話筒擱在了耳邊,眼神裏有些期待,有些黯然,捏着話筒的手更緊了。
那邊豐陽又道:“我這次将我初中所有的書和試卷作業都拿給你了,你在裏面有空的話,好好看看,據說還能參加中考,我不相信你前面兩年什麽都沒學到,有什麽不懂的話,留着,我還會來,到時問我就是了。”
吳天來重重的嗯了一聲,想了一會,道:“那位警察,說要幫我去找親生父母。”
豐陽的眼睛亮了亮,道:“那不挺好嗎,如果真能找到的話,你就會有另外嶄新的生活。”
“嶄新的生活。”吳天來懶散的靠在椅背上,身後的獄警輕輕咳了一聲,他立馬坐直了身體,眼神裏卻盡是迷茫,道:“再說吧,其實我還挺想看看他們的。原來,我到底應該在什麽家庭,應該是個什麽樣的人,就在那麽沒有防備的一剎那,讓我徹底被改變了生活。”
豐光擡起手看了一下時間,走上前,小聲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該走了。”
豐陽擡頭看了他一眼,嗯了一聲,站了起來,手裏還拿着話筒,道:“我該走了。”
“好吧……”吳天來把話筒小心的擱在了牆上,雙手撐着臺面站了起來,卻沒轉身,只是注視着豐陽和豐光一前一後走出了房間,直到他聽到了鐵門的開啓聲,才回過了頭,看着鐵門外長長的走廊,和似乎沒有光明的盡頭。
他突然沒來由的跟獄警說:“有些路可以重新走的,有些陽光可以自己看的,有些美好也是能找回來的,是吧。”
年輕的獄警對着他笑了笑,指了指玻璃窗外,那扇門,道:“既然有人在幫你找,那就要快步跟上,不要落下。”
吳天來這才轉身朝着長長的走廊走去,腳步很是輕快,就像是踩在成州一中教室外的走廊上,周圍都是嬉笑的同學,和他們歡快的笑聲,和親切的交談聲,他哼起了小調,嘴角勾起,小調悠揚婉轉,優美動聽。
豐陽和豐光來到了車邊,豐光手中的手機鈴聲響了,他接通了手機,剛喂了一句,就看到張律師從裏面走了出來,他點了點頭,走到了一邊。
張律師見他在接手機,也沒打擾他,看到一邊的豐陽,就走了過來,神色依舊一本正經,這次豐陽沒有逃開,迎面走上了幾步,道:“張叔叔,謝謝您!”
張律師先是一愣,後又微微一笑,道:“不用你謝我,只要他謝我,他本質不壞,只是用痞裏痞氣的外表,來掩蓋自己的內心,他需要有人帶着他,走出他心裏的陰影。”
豐陽嗯了一聲。
張律師又道:“還有他的那個姐姐。”
他提起甄立,豐陽也是嗯了一聲。可是這個嗯字明顯的是一句疑問。
張律師接着說:“她也需要心理疏導,現在的她是一個人,面對着親人一個個都不在她身邊。而且我跟她交談時,明顯的感覺到她很深的愧疚感,到現在還認為是她害了吳天來。”
豐光這時接完手機,走了過來,張律師便不再說下去了,只是在跟他們道再見的時候,加了一句:“幫一個人,就是在幫兩個人。”
豐陽懂了,他了然的朝張律師揮了揮手,坐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