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之二

“陰陽鏡其實只是神話故事中的東西,最開始出現在《封神演義》裏面,那是赤精子的法寶。在描述上它的用途也和生死有關——狀似銅鏡,能照出人的生死,有陰陽兩面,陰面為白,陽面為紅。陰面為死門,陽面為生門。”

跑累了随便找了個遠離屍體的地方坐下,呂望開始給章文解惑。

“那面鏡子現實中不一定會存在,你也知道的,只要是那些名着中記載的東西,大部份都是杜撰出來的。只不過,但凡一樣事物被提起就肯定有其來源,有其這種如同神器法寶一樣的東西,在現實之中必定有其原型。即使和所有人想象中有所出入,但以另一個形态存在也不見得是不可能的事。只不過,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有陰陽鏡存在的話,那無疑就是一件害人之物。”

“害人?”

雖然呂望說了這麽久都沒有涉及到重點,但是在這一句上面章文卻聽出了問題。

之前不是說那面鏡子是神物法寶的嗎?怎麽轉頭回來就變成害人的東西了?

從小就對歷史興趣不大的章文對于古物一直都只有這東西很值錢的認知,但是到底為什麽而值錢,價值存在于何處他就沒有去探索過。而陰陽鏡,對于它無疑就是一個未解之謎。

畢竟封神演義所描述的時代是殷周變更之時,而陰陽鏡如果真的出現在那個時代的話,那無疑就是一件價值連城的古文物。而所謂的古文物,說好聽一點是古董,說難聽一點就是古時候人類遺留下來的未處理垃圾。這種東西還能害人?聽都沒有聽過。

“不要少看古文物。”

推了推眼睛,呂望瞪了章文一眼。

“先不說陰陽鏡到底有什麽作用,光是它的價值,就會讓許多人為它生為它死。殷周時期的古物可是很值錢的,在外面随便叫個價也能賣出一個讓人吃驚的價錢,尤其是陰陽鏡,那是獨一無二的寶物,說它是價值連城也不為過。為了錢而殺人害人這種事情,這個社會還少了去嗎?”

“……”

面對着呂望平靜無波的雙眼,章文發現自己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

其實人心到底有多黑暗,身為警察的他比誰都清楚。不管多麽可笑的念頭,只要它稍微跨過界,那些念頭随時會變成一種殺人的理由。

為了錢而殺人,這種事情已經變成這個社會耳熟能詳的日常事情了。不知不覺地,人類自己讓這個社會變得更為病态,殺與不殺之間,有時候已經不再需要任何理由了。

“或許陰陽鏡本身的歷史價值就已經是一個殺人動機。不過現在我們要說的卻是它歷史價值背後的另一層價值。《封神演義》中說道,它能定人生死。當然,我可以肯定這個世界是沒有任何東西能改變生死。生死有命,聽天由命,這句話就是這麽一個意思。不管陰陽鏡本身有多大能耐都不可能改變生死之命。也就是說,它既不能讓人死,也不能複活誰。不過它之所以叫做陰陽鏡,也确實有其影響生死的作用。”

頓了頓,說話聲繼續接着下去。

“陰陽鏡,據我所知,它不能改變人生死,但是卻能召喚死靈。”

“召喚死靈?”

純中國式講解途中突然蹦出了一個應該屬于西方神秘學範疇的詞語,章文一下子有點愣住。

“人死後的幽靈,我們簡稱為死靈。反正東西方的叫法和解釋基本一樣,随便你怎麽理解吧。”

淡淡地瞥了章文一眼,只是一個問號呂望就知道對方到底詫異的是什麽。

“用你們的話來說,那鏡子就是邪門得很。只要提供生者的血液,就能召喚出最為思念之人的靈魂,讓其陪伴左右。當然,那個生者必須就是召喚者本人,而血液其實不需要多少就能辦到這件事,只要思念夠深能打動上天,召喚死靈這件事基本上誰都可以做到。到了這裏,你想到了什麽?”

看着章文慢慢睜大的眼睛,呂望非常難得地微微一笑,視線直視對方,上勾的嘴角不知為何有種邪魅的美感。

又是這種笑容。

看着那笑容,章文再次下意識皺眉。

“我想你應該已經發現問題所在了。人間自古便有陰陽一說,而最通俗的解釋就是生人和活人的世界。所謂的陰陽,就是對這兩個世界的一種統稱。陰間住着死者,陽間住着生者。那麽當死者出現在生者的地方,被看見,能說話的話,最後的結果就是陽間混亂。尤其是最為思念的人,眼看着已經死去無法複活,但是只要靠着陰陽鏡的力量,死者的靈魂就能回歸,能一直陪伴在自己身邊。只不過無法碰觸的痛苦最後會替代所有相見的喜悅,而一旦願望變得更為強烈,想要碰觸的心情更為濃烈,最後的結果就只有一個——既然他無法複活,那麽自己死去就可以了。于是生死簿上的記錄就會全部錯亂,整個陽間的命勢也會跟着改變。而這,就是陰陽鏡害人的原因——只要用錯方式,它就不是神物,而是殺人兇器。”

說道這裏,呂望突然嘆了口氣。

“現在我終于知道盧家那座四合院為什麽布局不合理依然能發揮出分割陰陽兩界的力量了。如果陰陽鏡真的在那座四合院裏面,血祭就永遠都不會停止。你要破案,就必須把使用鏡子的人找出來。”

說了一大串,最後的結論就是找人。

這個不難。

章文想只要那個人在這座宅子裏面,那麽他就一定能把人找出來。

但問題是,現在這座宅子潛藏的危險因子太多了,尤其是那些起了異變的屍體。

“對了,屍體!那些屍體是怎麽一回事?還有你剛才脖子上面的那又是怎麽一回事?”

這個問題老早就想問了,只不過剛才被那個該死的生化危機給插了一腳進來以致他自己都快把這個問題給忘記了。

難怪從剛才開始他看着呂望就有種詭異的妖豔感,原來是因為對方脖子上面還有血跡,紅當當的想要不妖豔都難了。

“這個?”

用袖子擦了擦脖子,呂望滿不在乎地說道。

“這是冼潔敏弄的。你走了之後那屍體就屍變了,企圖殺我,這就是那時候掐住脖子的時候弄出來的。後來被我踹了一腳給踹飛了。”

“原來你也遇到了啊……”

那瞬間章文覺得心理平衡多了。

“所以呢,這是怎麽回事你知道嗎?”

經過剛才的一系列解說之後,呂望在章文心目中毅然就是一神棍角色,都快變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神人了。

“那個啊……”

說話的聲音徒然停頓了下來,章文正在詫異對方到底怎麽了的時候呂望突然捉住他的手,從座位上站起轉頭就跑。

“喂,搞什麽?”

“屍變了啊你沒有感覺的嗎?”

“什麽屍變……盧美!”

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的章文轉頭一看,不知何時坐在椅子上面的盧美屍體已經站在了他剛才站着的地方,動作緩慢伸出的雙手高高地舉起,看樣子是打算要掐住什麽般,看得章文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幸好呂望反應得快,要不他的脖子就得遭殃了。

“我說過了,這座宅子是陰宅,也就是說屍體放在這種地方只有兩種結果。要麽就是沉睡要麽就是屍變。陰氣重的地方本身就容易積聚不好的東西,而這裏又是那種吸引陰氣的陰宅,一旦有人在這裏死了就會引起屍變。”

“為什麽會是今晚而不是更早之前還是更以後的日子?伊玟的屍體應該在這裏很久了,為什麽到今天才回出現屍變的?”

想起之前在地下室看到的伊玟的屍體,章文可以判斷那時候躺在床上的屍體是沒有人被人翻動過的,如果之前就屍變了床上和身上的衣服都會有痕跡的。

記憶之中伊玟的那身紅色新娘衣服連一絲皺褶都沒有,根本不像有人穿着走動過的樣子。

“因為今晚是七月十四,傳統意義上的鬼節。七月其實就是一個鬼月,每一年的七月初一鬼門就會打開,然後到七月十四那一天鬼門大開,然後開始關閉,直到七月的最後一天鬼門完全關起來為止,人間裏面都依然會有鬼游蕩。鬼節是整個人間陰氣最盛的一天,這樣的日子加上那陰陽鏡的力量,最後就變成了陰宅之中的屍體發生變化。再加上這座宅子現在正處于只能進不能出的狀态,大量的陰氣積聚在一起就變成這樣了。而且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有人在這裏進行了血祭,并且血祭的方式明顯錯了,以致被作為祭品的人都出現了屍變狀況。”

總的一句來說就是有人用錯了方法去使用那面陰陽鏡,所以這座宅子就變成了這樣了。

這簡直就是飛來橫禍啊!

“靠,到底是哪個混帳不會用又給我亂用啊!”

害人害己的東西不要亂用小學都有教好不好?

那個人是小學沒有畢業的嗎?

“把那個人找出來吧,否則這裏的情況會變得更嚴重。”

不停地向前奔跑着,當到達一個轉角處時眼前又出現了一扇門。那扇門上面挂着一把鐵鎖,因為門內砰砰砰的拍打聲而前後震動着,搖搖晃晃的看着給人一種随時會支撐不住的感覺。

“啧,又回來了。”

這個房間兩人都知道,那是半個小時之前章文發現地下室的房間,那把鎖就是剛才他走的時候順便鎖上的。

“呂望,我問你。”

看着那不停傳出拍打聲的門,章文突然有股不祥的預感。

“這個家裏面的人,除了我和你之外,還有人活着嗎?”

自從分開之後他就沒有再見過一個盧家的活人了,首先是冼潔敏死在了女兒的房間裏面,然後是盧美死在了客廳,那麽接下來呢?

章文實在不敢去猜測這個家裏面還有誰是活着的。

難道真的如呂望剛才所說的這個家的人都被捉去血祭了嗎?

那麽實行這一切的又是誰?

砰!

刺鼻的煙硝味伴随着如雷般震耳的巨大響聲從耳邊響起,當章文反應過來時他的槍已經轉手到呂望手中,然後槍口白煙飄散,在槍口指着的方向上面,一具屍體躺倒在地上顫抖着。

那是盧美的屍體,而開槍射到她的是……

“你會用槍?”

不敢置信地看着呂望那高舉手槍的動作,章文愣愣地問道。

“很奇怪嗎?”

瞥了他一眼,把手槍還回去給章文之後,呂望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

“特案室裏面的人都有佩槍的權利,我既然是裏面的一份子當然會用槍了。雖然槍法不怎麽樣,不過自保還是可以的。順便說一句,我拔槍的速度可不見得會比你慢。”

“……”

看出來了,他就連什麽時候被搶了槍都沒有發現,這種速度用在拔槍上面是絕對不會差的。

或許呂望這個人不見得就如外表般弱不禁風,只會吃和說什麽都不會做也說不準。

“想什麽呢?還不快走!那子彈裏面加了料那屍體沒有那麽容易爬起來的。我們趁現在找個地方躲起來吧!”

用力扯了扯章文,呂望舉起另一只手随意地在空中畫了一下,然後黑暗之中突然出現了一只發着青色亮光的蜻蜓,晃晃悠悠地向前飛去。

這蜻蜓的出現方式固然耐人尋味,但章文的注意力卻被另一樣東西吸引了過去。

“你的手什麽時候受傷了?”

一把捉過剛才呂望在空中亂畫的手,手腕處正在流淌的紅褐色液體隐隐散發着一股腥甜氣味。章文知道,那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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