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之一
到底從什麽時候開始,他遇到的就不再是活人而是死人?
看着眼前這個人,章文捉住對方的手沒由來地顫抖了一下。
呂望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當眼睛看到那些血紅色的液體時微微愣了一下。
“啊,難道是剛才沾上的?”
手指上依然幹涸的紅褐色不知為何刺眼得讓章文想立刻拿水沖掉。
“你沒事?”
希望沒事。
在這個家裏面,章文已經不知道自己能相信什麽了。
呂望雖然可疑,但好歹他是他的拍檔,而且也保證過絕對不會害他。
只要有這樣一個會留在自己身邊的人在就夠了。
章文要求不多,只要這裏還有一個活人陪着自己就好了。
盡管目前為止他見到的死人有三個,不是人的有一個,但冥冥之中卻有把聲音告訴他,這個家裏面的人,已經沒有活着的了。
“我沒事。”
随意地擦了擦自己的手指,呂望看着章文眨了眨眼睛,然後突然張開手抱住對方。
“喂!”
“聽,我的心髒還在跳動。”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沉穩而有力的鼓動聲音顯示着這具身體充滿了活力。
當耳朵聽到那心跳的聲音時,章文發現自己的手不再顫抖了。
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是超出了他可以承受的範圍,雖然他不承認自己是真的害怕這一切,但是如果這個人死了,那麽他恐怕會非常害怕。
如果連這個人,自己的拍檔也保護不了,那麽他身為警察就是一個最大的失敗。
第一次發現,原來心髒的跳動聲是可以讓人安心的。
“……喂,你是不是可以放手了。”
靠啊!兩個大男人攬攬抱抱的算什麽一回事?
最重要是為什麽他一米八身高要被一個一米七幾的人抱住啊!
要抱也是他抱對方吧……等等,這麽什麽奇怪的論調?
皺了皺眉頭,當呂望放開章文時,對方看着他的眼神不知為何變得非常詭異。
“你……幹嘛?”
被人這樣看着呂望下意識地退後了一步。
“我說你……該不會是那個什麽戀吧?”
居然能毫不猶豫地抱住一個男人動作還這麽自然,這實在讓人不想歪都不行了。
有鑒于他們局裏面的某法醫有着特殊愛好的關系,所以對于那些薔薇色彩的男男愛情即使章文不願意也會被逼有所了解。
剛才呂望那一下毅然讓他想起了某些被塵封到角落永遠都不想翻出來的糟糕記憶。
啪
“你撞壞腦子了啊?居然連這種事都能想出來?”
聽到對方的問話,呂望立刻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着他。
“……”
或許是被巴了一巴掌巴醒了的關系,章文也開始有點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魔怔了。
“……或許是受刺激過度出現間歇性腦抽了,不用管我。”
想想就覺得不太可能,呂望只不過是證明自己活着而讓他聽心跳聲而已,這行為分明就沒有什麽別的意思為什麽他卻能想到那裏去了的啊?
看來以後還是離原穎怡遠一點比較好。
多接近自己腦子都出問題了。
突然,一只手拍上自己肩膀,轉頭看去,呂望那雙寫着“唉,可憐的孩子”的眼睛不知為何刺眼得讓章文好像一手指插過去。
“沒事的,抽着抽着就習慣了。”
“……”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啊!
“好了,別玩了,我們快點離開這裏,如果再不走的話……”
本來想說自己沒有在玩的章文順着呂望的目光看過去,一雙手不知何時已經從自己剛才跳出來的密室洞穴中伸了出來。
一想起剛才的生化危機章文立刻二話不說拉上呂望就向着房外沖出去,臨走時還不忘把門關上再落鎖。
幸好挂在上面的鎖頭是那種彎曲處壓一下就能鎖上的舊式老鎖,否則這門是根本關不了。
“他媽的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啊還屍變?!”
?????
滴滴答答的水聲由遠及近,只要向前走一步那屋檐落下的水聲就變得更接近,一滴一滴地宛如追趕的腳步讓人聽得心都開始焦躁了。
章文拉着呂望仿佛身後有惡鬼追趕一樣不停地向前奔跑着,對于盧宅毫不熟悉的結果就是他們奔跑的路線完全就是慌不擇路,也或許是這樣的慌不擇路,當兩人經歷了數個轉彎跑過數個房間之後,前方終于出現了一個閃爍的亮光。
“那邊有光。”
在黑暗之中待久了就會非常向往光明,當看到那亮光時章文可以說是毫不猶豫地向着那邊跑過去。
“等一下!”
就在兩人快要接近亮光的所在地時,呂望突然用力一扯扯住了章文的腳步。
“等一下,裏面有人。”
扯住章文的手,呂望一步前跨把人擋在自己的身後,然後眯起眼睛看着那光線所在的地方。
不知何時他們已經跑回來他們的出發點——那個一開始接待他們的客廳。而客廳之中正在閃爍着亮光的是最初許聞拿着的那盞舊式煤油燈,燈芯中的火焰在玻璃之內跳動着,明明沒有人去搖動它,卻不停地左右搖曳,無風自動。
一盞煤油燈所能照亮的地方不多,而也因為不多,所以最初看進去的時候兩人的視線都被那盞獨一無二的燈火吸引了視線,以致忽略了一旁椅子上面坐着的一個人。
那是一個上半身隐沒在黑暗中看不清容顏,除了一雙腳暴露在燈光之下的女子。
之所以會覺得是女子也是因為那雙腳纖細白皙,和男子是完全不一樣的。
“誰在哪裏?”
被吓多了的章文這次鎮定多了。
在發現有人時立刻和呂望換了一個位置,把人護到身後的同時也掏出了腰間的槍。
雖然這把槍在今晚根本沒有發揮過任何作用,不過有武器總比空手要好。
至少拿着會安心一點。
兩人就這樣拿着槍慢慢走近客廳,當視線終于看清楚坐在椅子上的人時,章文也跟着放下了槍。
那個人在一個小時之前他就見過,雖然沒有說過話,但是身份還是知道的。
“喂,剛才我們去她房間的時候好像沒有看到她吧。”
疑問的話卻是肯定的語氣,看着那張安詳的臉,章文慢慢走過去。
“……沒有,當時除了冼潔敏之外那個房間裏面根本沒有別人。”
所以說,理應是房間主人的盧美在那一刻就已經失蹤了。
然後失蹤的她此刻卻不知為何來到了這裏,坐在椅子上面,安詳地睡着。
或許應該說是死在了這裏。
那胸口上插着的那把牛角梳即使想要忽視都做不到。
章文檢查了一下對方的屍體,确定已經開始僵硬,由此推測已經死去有一段時間。
不過看着對方那安詳的樣子,實在感覺不出來是被人殺害的。
也許是被下藥了吧?
章文想起當時自己給對方檢查的時候的情景,那時候的盧美也是這樣雙眼緊閉,仿佛睡着了一樣。
或許從那時候開始,從她在浴室暈倒開始她就已經被人下藥了。
那麽下藥的人又是誰?
為什麽要這麽做?
一瞬間,數個疑問向着章文襲過來,讓他的腦子變得更為混亂。
“只要有那面鏡子的存在,伊玟就能一直在我身邊陪伴我了……”
“呂望,你知道陰陽鏡是什麽嗎?”
瞬間一閃而過的話就像一道天啓一樣讓章文再次思考這個問題,開始思考那面鏡子的作用。
陰陽鏡陰陽鏡,帶着這種名字的鏡子就真的只是普通的鏡子嗎?
就真的,和今天晚上發生在這個家裏面的屍體變化無關嗎?
能讓人為了它而不惜血染雙手的鏡子,就真的只有金錢的價值嗎?
事情根本沒有這麽簡單。
章文知道事情肯定沒有那麽簡單,而此刻能回答他問題的只有呂望。
不知為何,章文有一種感覺,只要他問,呂望就一定能給他滿意的答案。
“陰陽鏡?”
低頭看了一眼章文,呂望突然勾起嘴角,笑了。
“呵,原來你還是發現了。”
“你……是不是隐瞞了什麽?”
眉頭緊皺,章文看着此刻整個人感覺都變了的呂望,心理面不知為何湧起了一股厭惡感。
這麽妖豔的笑容,根本不适合他。
“你想要知道那鏡子的價值?”
呂望突然搖了搖那盞煤油燈,火焰因為動作而不停地晃動,同時也讓這個客廳裏面的陰影不停地搖擺着。
“可以,我可以告訴你。因為,你有這個權限。”
微微一笑,呂望放下煤油燈,房間裏面的影子再次歸于平靜。
“什麽權限?”
為什麽他總覺得此刻呂望所說的每一句話他都聽不懂的?
“我說過吧,我是異域圖書館的管理員,你知道異域圖書館另一個名字是什麽嗎?”
“什麽?”
“異域圖書館的另一個名字是警局機構所屬最高機密檔案室,目前除了一些高層之外就只有特殊刑事案處理室的人知道它的存在。那裏是只開放給你們的檔案室,所以除了你們之外我不會讓別人進來。所以我說,你有詢問我任何問題的權限。”
他是圖書館的管理員,管理着所有這個A市甚至是整過國家的所有機密的非機密的檔案。那個小小的空間就是他的城堡,除了他之外,別人無法解讀那些資料。
因為從一開始,那些所謂的檔案,就只有他能找到能看到。
“……檔案室?”
隔了很久,也或者只是過了幾分鐘的時間,章文在沉默之後終于說話了。
他那雙看着呂望的眼神充滿了不敢置信。
他怎麽也沒有想到,那個只有書不管是外表還是裏面都和圖書館無疑的地方居然會是最高機密檔案室。
如果這些都是真的,那麽他們警局裏面挂着機密檔案室的那個房間裏面又是存放了什麽東西?
章文發現他越來越搞不懂呂望這個人了,或許從一開始他就沒有了解過對方。
“不用想那麽多,你只要知道我不會害你就是了。我說過了,你不相信我沒有關系,我相信你。”
仿佛只看透了對方的想法般,呂望半垂下眼簾微微勾起嘴角。
那表情仿佛在笑,但卻又不知為何讓人有種受傷的感覺。
一會兒強硬一會兒遲鈍,一會兒妖豔一會兒又脆弱得要命,呂望這個人的存在仿佛是矛盾的集合體一樣,複雜得讓人無法看透。
至少章文覺得,自己是真的看不透這個人。
不過現在或許并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既然你說我可以問任何問題,那麽你能告訴我關于鏡子的事情嗎?還有就是,這個家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那些事情可以遲點再想,現在當務之急還是先解決眼前的問題。
眨了眨眼睛,呂望突然笑了。
“我就喜歡你這種什麽時候該做什麽的地方,一根筋又粗神經,但卻絕對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而改變既定的想法,可以說是固執得可以,但這種地方卻是最好的。”
“……”
為什麽他感覺自己被人罵了的?
這真的是誇獎嗎?
一時之間有點跟不上對話的章文直接選擇沉默。
呂望這個人的思維跳躍他是真的跟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