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夏也的這句話,并無弦外之音。他不過是習慣了和陌生人溝通之前,先寒暄幾句以調節氛圍,再切入正題。

然而落到汪西迩耳中,卻全然變了個味。

早在和夏也的合同剛開始拟定時,他的omega爸爸就告誡過,即便是暫時性婚姻,也要認真履行丈夫的義務,包括法律上的和道德上的。

天性使然,幾乎所有omega骨子裏都或多或少有點缺乏安全感,誠然這是不公平的,所以才更需要alpha的自覺。

汪西迩本就因着冷落了對方有幾分歉疚,聞言更是過意不去。

下意識看了眼手表,九點半,在他的認知裏這其實并不算晚。常年泡實驗室的人都有專注起來廢寝忘食的通病,徹夜不歸也很尋常。

但夏也的最後一句話,令汪西迩莫名聽出幾分委屈意味來。

是以他沒有過多猶豫,先認真地道了個歉:“不好意思,是我的疏忽。”

頓了頓,又道:“我下次盡量早點回家……陪你睡覺。”

“啊?”

夏也沒有想到,随口講的一句話,還能得來如此鄭重的承諾。

美中不足的是,這麽暧昧的內容,配上汪西迩嚴肅的神情,該有的旖旎全然消失,只剩下幾分該死的升旗儀式宣誓感。

難怪連汪父那公事公辦的秘書,下午送他來這裏時,都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說汪先生可能有點不解風情,讓他不必放在心上。

也不知道這種高嶺之花,以後遇到真心喜歡的omega時,是不是也這麽一板一眼。

強行把跑火車般的思路拽回來,夏也忍住笑意,說:“沒關系的,你先忙自己的就好了。我又不是小孩子,睡個覺哪裏還用得着人陪。”

話音剛落,就見汪西迩眉間微蹙,似乎又想反駁。唯恐他再說出點什麽過于震撼的話語,夏也忙道:“你累不累?要不先去洗個澡,早點休息吧。”

他的語速很快,說完後還裝模作樣地打了個哈欠,睡衣袖口随着動作滑下去些許,露出一小截纖細皓白的手腕。

客廳燈在汪西迩進卧室前随手關了,他就站在室內和室外分割出的明暗交界線上,眸光很沉。

Alpha帶着天然的壓迫感,投過來的注視如有實質,分明此時兩人的後頸上都規矩地貼着抑制貼,夏也卻還是有點發怵,腺體處似乎騰起火來。

好在汪西迩并沒有停頓太久,“嗯”了一聲後,不動聲色地反手關上門,朝衣櫃處走去。

衣櫃很寬敞,原本只有黑白灰的色調,此時卻多了些斑斓,尤以藍和黃居多。

夏也并沒有帶很多衣服過來,占據的空間也只是很小一個角落。

這令汪西迩回想起剛才推門而入時,omega蜷縮着打盹的模樣,穿着鵝黃色的睡衣,同樣只占據了床榻的一隅。

夏也的目光無意識追逐着汪西迩的動作,那種沒由來的熟悉感又冒起頭來。偏偏絞盡腦汁,仍舊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他看到對方摘下眼鏡,順手放在了轉角的櫃子上。

那裏本就擱置着好幾副眼鏡,最靠裏的是一副細框,夏也記憶深處也镌刻着那樣差不多的。

一個離譜卻又并非全無可能的猜想湧上夏也心頭,他大氣都不敢喘,繼續注視着汪西迩。

後者毫無察覺地拿上睡衣,朝浴室走去。

而就在他轉身的剎那,背影輪廓清晰地落入夏也眼中。同樣,和曾經瞥見然後埋藏于心的某個畫面嚴絲合縫地對上了號。

聲音、眼鏡、背影。

心髒在胸腔裏劇烈地跳了幾下,夏也抿了下唇,無意識地攥緊手邊的被子。

如果,如果汪西迩真的就是自己在找的那個人的話,那他……

那他好像也并不能怎麽樣。

沒有在極度渴望再見的時候再見,卻在這麽個不合時宜的情況下重逢,是否說明,他的執念,本就是莫須有的,是錯誤的。

夏也有些落寞地發起呆來,連浴室裏的水聲什麽時候停了都不知道。

大抵是注意到omega過于明顯的情緒轉換,汪西迩出來時問道:“怎麽了?”

“沒事。”夏也勉強露出個笑意。

汪西迩欲言又止地皺了下眉,沒再說什麽。

夏也不受控地繼續胡思亂想,明明當時昏迷不醒的只有他一人,汪西迩卻沒在再度相遇時認出他來。

這不就說明,自己所耿耿于懷的,在對方看來不過是過眼雲煙。

而且,他本來純粹把這門婚姻當成交易,想着趕緊完成任務趕緊走人,這樣一來,反而難以心無旁骛了。

感受到另側床鋪微微下陷,似乎有一只手在伸向自己的衣領,夏也如驚弓之鳥般猛地一躲,“等……等下,我還沒有做好準備。”

聞言,汪西迩同樣僵硬了片刻,自知唐突:“抱歉,叫了你好幾聲,你沒反應,我就擅作主張了。”

“扣子沒扣好,晚上容易着涼。”

停頓幾秒後,解釋道:“我沒想做什麽。”

回過神來的夏也有些懊惱,補救般迅速道:“是我的錯,你想做什麽就可以做什麽的。”

脫口而出後又覺有些不妥,便改為:“不是,我的意思是,本來就是要做些什麽的。”

可好像越描越黑,夏也索性破罐子破摔般,閉嘴了。

耐心地聽他說完,汪西迩才笑了笑,說:“沒關系,不急,我們可以循序漸進。”

“嗯。”

“那我……”

“那我們先從躺在一起開始吧。”夏也提議道。

他的語氣故作輕快,眼眸中也閃着光。

汪西迩在他的注視下,鬼使神差般,吞回“那我去客房睡”這句話,點了點頭。

随着燈光關閉,卧室裏登時只剩下漆黑一團。

暫時把這個話題搪塞過去,夏也還沒來得及完全放松,就聽旁邊傳來一聲很輕的“晚安”。

他忽的感覺到難過,難過的同時又有幾分慶幸,無聲地嘆了口氣,同樣回以“晚安”。

還好細碎漏進來的幾縷月光只打在了天花板上,不會照亮他此刻仗着不會被發現,就肆無忌憚展露出來的苦澀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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